松间梧桐

　　从一楼到八十八楼，即便中途没有人上下，也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禾秋一直盯着屏幕上变动的数字，祈求慢点到。

　　那个电话并没有减缓她的紧张，她其实很害怕重蹈覆辙，季斯楠的世界本不应该出现她的身影。

　　“叮”一声，禾秋觉得这一声像是催命的钟声，没等她做一个深呼吸电梯门就开了。

　　她看似轻松的踏出电梯，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前方离她几十米的距离有两扇大门，随着脚步越离越近。

　　大门打开，宽阔的空间中的陈设简约，正对着门的是一大片落地窗，抬眼就能看到整个城市。左手边是工作桌和两个书架，右手边就是一套真皮沙发。

　　而季斯楠就坐在沙发上。

　　禾秋站在门口看着他，室内光线充足，她却不愿看清他的脸。

　　季斯楠把手打在沙发扶手上，也这么回望着。

　　一段诡异的沉默之后，禾秋艰难地开口：“我来找你是因为……”她踌躇一会儿，正想着怎么开口，季斯楠就替她说出口。

　　“是你的艺人要进某个节目。”

　　禾秋咽了口口水：“是。”

　　季斯楠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就这么谈合作？”

　　禾秋假笑：“不用了季总，谈完我就走。”

　　那人不说话了，就只盯着她看。

　　“……”禾秋在凝视中硬着头皮地在他对面坐下。

　　季斯楠看着这人堤防的样子觉得好笑，开口问她：“我没看到你的诚意，禾总都是这样谈合作的？”

　　禾秋气结，多年的摸爬滚打让她咽下这口气，她干笑两声：“呵呵，季总想要什么条件，只要是合理的，我方都能接受。”

　　季斯楠气定神闲地端起面前的人茶杯抿了口咖啡：“看你能拿出什么。”

　　“你是要钱，还是要什么？”

　　季斯楠放下茶杯，看向禾秋的眼睛：“你。”

　　禾秋没想到这人这么直白，她只能硬着头皮赔笑：“不好意思，例假来了。”

　　季斯楠起身绕过茶几，禾秋警惕的看着他，看见季斯楠直直往自己走来，她暗道不妙，想要离开这个单人沙发，还没起身，就被按下去。

　　季斯楠俯身凑到禾秋面前，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抓起禾秋的手。

　　他摸到温热，轻笑起来：“小骗子。”

　　禾秋骂道：“你怎么骂人啊！”

　　季斯楠直起身，握住她的手，后又放开，提醒道：“你来例假的时候，手是冷的。”

　　禾秋没话说了，还想开口，就听到身后发出动静，她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站在休息室的隐形门前。

　　禾秋职业病犯了，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这个小女孩相貌实在太好了，长大后一定非常适合做站在摄像头前的工作。

　　小女孩眨了眨眼，禾秋这才相信她不是一个人形洋娃娃。因为她长的实在是太过精致，长发蓬松弯曲，眼睛浅蓝如一颗透明的蓝色玻璃珠，皮肤白到反光，显得脸红扑扑的。

　　她揉了揉眼睛，开口朝着季斯楠张开双臂，声音柔软：“爸爸。”

　　禾秋把眼睛瞪到最大，微微张开嘴，她只觉头脑被炮弹轰炸过了，这个女孩竟然是季斯楠的女儿？！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或许他早就已经成家了，没有和她再续前缘的想法。

　　季斯楠熟稔地抱起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头：“Emma，要喝水吗。”

　　Emma乖巧点头，季斯楠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拿起水杯兑了温水递给Emma。

　　禾秋哪见过季斯楠父爱光芒四射的样子，她细微的变化被季斯楠尽收眼底。

　　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镇定点，她强行装作平静的样子，等着季斯楠做完手中的事继续和她谈合作。

　　季斯楠给Emma交代了几句让她在一旁自己玩。

　　禾秋公事公办：“季总，现在可以继续谈了吗。”

　　季斯楠重新坐下，双腿交叠，他淡淡开口：“后天，我要你一整天的时间。”

　　禾秋回想了一下：“半天，我有一个饭局。”

　　“和谁？”

　　禾秋顿了顿：“辉星娱乐的张总，我要给艺人争取一个角色。”

　　“那个瘦瘦矮矮的一个秃头？”

　　禾秋语塞，张总在外名望很高，很多热门剧都是他投资制作的，禾秋没想到他被季斯楠这样形容。禾秋慢吞吞点了点头。

　　“推了。”

　　季斯楠倒是觉得无所谓：“把影视名，角色名发给我，我会帮你处理好。”

　　禾秋还想用什么理由搪塞他，但是一想到这只是场属于他们的交易，既然是交易，自己已经占了这么多的利，也不能再推脱了。

　　禾秋动了动，坐得板板正正：“可以，那先约法三章，你不能对我那什么。”

　　季斯楠好像有些意外挑眉看她：“什么？”

　　禾秋清了清嗓子：“你不能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季斯楠眉毛挑的更高了：“做什么？”

　　禾秋不打算接这话，她觉得这男的太讨厌。提起包准备起身离开。

　　刚站起来就看见Emma盯着她，对她展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禾秋感觉心都融化了，于是她不受控制地上前也摸了摸Emma的头。

　　Emma竟然主动抱住禾秋，禾秋愣了一会，试探地拍了拍Emma的瘦小的背脊，轻声道：“我要走啦，你叫Emma对吗，可以放开我吗。”

　　Emma放开了她，说了一句法语，禾秋听不懂只能向季斯楠投出求助的目光。

　　季斯楠听到Emma说的话笑出声，假装没看到禾秋投来的目光，走上前抱起Emma，轻声说了句：“是。”

　　禾秋算是吃了不懂法语的苦。
　　父女的互动在她的眼里很是刺眼，于是她向季斯楠告别：“那我走了，季总。”

　　季斯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禾秋走出大厦，这时雨已经停了。

　　天还是有些冷，她套上了外套，打车离开。

　　季斯楠站在八十八楼的落地窗旁，往下看，只能看见禾秋缩成一个小点儿，打车离开。

　　这次的重逢，并不算欢喜，但光是见到她，就能让他原是一潭死水的心泛起波澜。恰如往年的冰封被暖风吹融，滴下流动的活水。

　　禾秋坐在出租车上，头靠着车窗，盯着前方发愣。

　　“花开过，会落。
　　谁能捱过时间长河，
　　世界上有无数无可奈何——”

　　禾秋的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看向屏幕，是李媛媛。

　　抹了把脸，点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她平淡道：“媛媛，怎么了？”

　　李媛媛几乎是抑制不住现在的心情：“秋秋呀，那个，我今天对酒吧对账单的时候，发现一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冲动呀——”

　　禾秋还是淡淡的，“没事，说吧，怎么了？”

　　李媛媛惊呼：“季斯楠，他回来了！我在消费记录上看见的，我还以为巧合，别人重名呢。然后你猜怎么着，我不信邪去查监控，还真就看见这位爷进了我的店！天啊……”

　　她没听见禾秋的声音，咽了咽口水担心问道，“秋秋，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

　　禾秋敛眸：“我已经知道了。”

　　李媛媛更惊讶了：“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样了，宝贝你千万别伤心流泪哈，姐这永远为你敞开！”

　　禾秋回想将才的不愉快，在电话里一句两句当然说不清，她揉了揉眉心，温声道：“我现在来找你。”

　　车辆在李媛媛经营的酒吧门口停下。

　　李媛媛看见禾秋进来就神色紧张地拉着禾秋检查全身，急切地问：“秋秋你没事吧，快给我说说，你们俩见面没发生什么吧。”

　　季斯楠和禾秋分开的时候，李媛媛是最直观看见禾秋的要死不活的样子的，禾秋表面没什么，心里如何没人比她清楚。

　　禾秋看李媛媛关切的神情，轻笑道：“没怎么样，他还能把我吃了怎么着？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李媛媛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你们……怎么又遇到一起了？”

　　禾秋简单论述了一下经过，李媛媛倒显得无比兴奋：“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破镜重圆？”

　　说着，她娇俏的对禾秋眨眨眼，“绝世大帅哥错过一次就够了，可别放任不管，别人抓走怎么办？”

　　禾秋失神片刻，半晌，她抬起头对李媛媛说：“媛媛，他有孩子了。”

　　包厢内陷入一段寂静。

　　李媛媛哑然张口，却蹦不出几个字。她和禾秋关系情比金坚，看着死党面如死灰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她心疼地摸了摸禾秋的脸，转身出了包厢。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众俊男靓少。她豪爽挥手：“秋秋，你别难过，这些男人随你挑，所有消费记我账上。”

　　禾秋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死去活来，她只是难过她等的人没有等她而已。看着李媛媛豪掷千金博她笑的作为只觉得心暖，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有一俩好友是觉得那么心安温暖。

　　她笑着应和：“好啊！”

　　禾秋拒绝了外人作陪，李媛媛就陪着禾秋喝酒k歌说胡话，从傍晚第二天清晨，俩人都醉的一塌糊涂。

　　等她们睁眼，早就已经又到晚上了。

　　禾秋坐起身，就看见李媛媛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边，她环绕四周，确定俩人是睡在自己家后，揉了揉脑袋起身给李媛媛盖好被子自己下床洗漱。

　　到厨房喝了杯温水感觉好多了，就听到李媛媛在房内喊她：“秋秋你的手机吵死了，一直在响！”

　　禾秋前去接起电话，还不等她开口，电话那边的林意琳焦急的口吻传来：“秋秋姐，你今天怎么没来公司啊，刘子旭快和唐雪谦打起来了……”

　　禾秋听完电话，沉着脸应和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她想：今天要把那两个崽子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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