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上添瞳

　　周三下午两点的星光影视城，正是一天里阳光最烈的时候。温瞳坐在保姆车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布景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边缘——那是张导新电影《暗刃》的试镜片段，她要试的女二号“苏湄”，是个游走在黑白边缘的女特工，眼神里得藏着刀，笑里又得裹着糖。

　　“再补个唇釉？”化妆师拿着支哑光正红色凑过来，“苏湄出场那场戏，要的就是这种‘一开口就能摄魂’的劲儿。”

　　温瞳抬了抬下巴，对着小镜子扫了眼自己的造型：白色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没扣，露出一小片锁骨，黑色西装裤收得腿型笔直，裤脚堪堪落在脚踝，配着银色链条腰带，把原本偏柔美的长相衬得冷利了几分。她对着镜子里的人挑了挑眉，“不用，这样刚好。”

　　林姐坐在旁边，把保温杯递过去：“再喝口温水润润嗓子，等会儿试镜别紧张。张导虽然严，但他最吃‘眼里有戏’这一套，你上次在《长安赋》里演的那个亡国公主，不就让他夸过‘眼神里有倔强’吗？”

　　温瞳接过杯子抿了口，刚要说话，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压低的惊呼。她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车身线条凌厉得像把出鞘的刀。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随后，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衬衫领口没系领带，露出半截冷白的脖颈。阳光落在他身上，却像是被他周身的冷意逼退了几分，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得沉稳，周围原本喧闹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连呼吸都像是慢了半拍。

　　“那是……严瑾？”林姐的声音带着点惊讶，“他怎么会来这儿？”

　　温瞳握着保温杯的手指顿了顿。她当然认识严瑾。财经杂志的封面常客，严氏集团的掌权人，不到三十岁就把家族企业版图扩了三倍，圈里人提起他，都说“严总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情”。她之前跟叶家两位哥哥吃饭时，偶尔听过几句关于他的事——据说他谈合作时从不让步，对手公司的老总被他逼到破产的不在少数；还据说他从不出席无关的应酬，连慈善晚宴都只露个脸就走。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影视城的试镜现场？

　　“可能是来谈投资的？”温瞳收回目光，把剧本卷成筒握在手里，“不管他，我们去试镜室。”

　　试镜室在三楼，走廊里已经排了不少人。都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女演员，有的穿着旗袍扮温婉，有的穿皮衣耍酷，看到温瞳过来，几个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嫉妒，有好奇，还有点刻意的疏离。

　　温瞳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径直走到队伍末尾，靠在墙上继续看剧本。刚看到苏湄和男主对峙的关键台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走廊里的议论声一下子低了下去。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严瑾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她身后不远处。温瞳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审视的冷意，像冰锥一样，让她后背有点发僵。她刻意没回头，手指捏着剧本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温小姐。”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金属质感的冷硬，把走廊里最后一点细碎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温瞳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转过身。严瑾就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他比杂志上看起来更高，肩宽腿长，压迫感十足，连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他冻住了。

　　“严总。”温瞳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您也来试镜？”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严瑾怎么可能来试镜？这话说得跟没带脑子一样。

　　果然，严瑾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神里多了点嘲讽：“温小姐觉得，我像是会来抢演员饭碗的人？”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又很快消失。温瞳的脸颊有点发烫，攥着剧本的手指紧了紧：“抱歉，是我失言了。那严总来这里是？”

　　“谈投资。”严瑾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剧本，“试镜《暗刃》？”

　　“是。”温瞳点头，不想跟他多聊，刚要转身，就听到他又开口了。

　　“苏湄这个角色，不好演。”严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审视，“眼神要够冷，下手要够狠，但心里又得藏着软肋。温小姐……”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轻蔑，“看起来太娇了。”

　　温瞳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娇”——好像她除了那张脸，就没别的本事，好像她能走到今天，全靠叶家的背景。她抬起头，直视着严瑾的眼睛，眼神里的冷意一点不比他少：“严总没看过我演戏，怎么知道我演不好？”

　　严瑾看着她眼里的不服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拭目以待。”

　　说完，他没再看她，转身朝着试镜室旁边的休息室走去。两个保镖跟在他身后，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围的议论声又悄悄响了起来。

　　“我的天，温瞳竟然敢跟严总这么说话？”
　　“她不怕严总生气吗？要是严总撤资，张导说不定会迁怒她……”
　　“谁让她是叶家大小姐呢，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温瞳没理会那些议论，靠回墙上，深吸了一口气。她低头看着剧本上“苏湄”的名字，指尖在那两个字上划了划——严瑾不是觉得她演不好吗？那她偏要演好，让他看看，她温瞳不是只会“作”的娇小姐。

　　“下一个，温瞳！”

　　试镜室的门被推开，副导演的声音传了出来。温瞳站直身体，理了理衬衫领口，抬步走了进去。

　　试镜室里很暗，只有正中间的聚光灯亮着。张导坐在最中间，手里拿着笔，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他旁边，还坐着几个制片人，而最靠边的位置上，严瑾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翻着，好像对试镜一点都不感兴趣。

　　温瞳走到聚光灯下，站定，对着张导微微鞠躬：“张导好，各位老师好，我是温瞳，试镜苏湄。”

　　张导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道具桌：“准备一下，演第三场，苏湄在仓库跟叛徒对峙的戏。给你五分钟。”

　　“好。”温瞳走到道具桌前，拿起一把玩具手枪，掂量了一下重量。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剧本——那场戏，苏湄发现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是叛徒，亲手解决了他，最后蹲在地上，看着手里的血，眼神里是极致的冷和藏不住的颤抖。

　　五分钟很快过去。温瞳睁开眼睛，再抬眼时，眼里的娇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她走到聚光灯中央，对着空气举起枪，声音冷得像冰：“为什么？”

　　没有对手戏演员，但她的眼神却像是真的在看着一个人，里面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她缓缓扣动扳机，“砰”的一声轻响，然后慢慢放下枪，蹲下身，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整个试镜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张导手里的笔停在纸上，眼神亮了起来。

　　温瞳站起身，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对着张导鞠躬：“张导，我演完了。”

　　张导没说话，转头看向旁边的严瑾，语气带着点试探：“严总，你觉得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严瑾身上。温瞳也看着他，心里有点紧张——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在意严瑾的评价。

　　严瑾放下文件，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张导点了点头：“投资的事，让我的助理跟你对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没再看温瞳一眼，径直走出了试镜室。看着他的背影，温瞳心里有点复杂——比想象中好一点？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温瞳，不错啊！”张导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眼神很到位，情绪也够足。回去等通知吧，有消息我会让助理联系你。”

　　温瞳松了口气，对着张导笑了笑：“谢谢张导！”

　　走出试镜室，林姐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试镜顺利吗？”

　　“应该还行。”温瞳把剧本递给她，想起严瑾刚才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我好像跟严瑾结下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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