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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与玫瑰
伤口与玫瑰
下午三点的阳光温暖而柔软,诸葛玄答应赴约陪白杏去商业街买最新款的亚比小裙裙。白杏开车,而诸葛玄坐地铁。白杏和诸葛玄一碰头,立刻开始犯贱嘴炮模式:“哟,和小男朋友发展到哪一步啦?啊哈哈哈哈——”尾音拖得老长,让玄产生了一种想要捂住她嘴的冲动。玄非常倔强的向上提了提痛包的袋子:“都说了不是男朋友!”她实在感到忍无可忍,伸手去捂白杏的嘴,指尖却只抓到一把被风扬起的栗色卷发,两人毫无形象的像秦王绕柱似的在商场里转了个圈,带着孩子的阿姨看着这个情景,捏着自家孩子的手腕笑了:“看这两个大姑娘疯的。”
....
我无语了!!!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和白杏当发小!
玄想着。
她们沿着干净的商业街一路拌嘴,鞋底把地上的光斑用力踩成了碎片,在莫大的商场兜了几个圈子之后,白杏钻进了名叫 fundi的店铺,玻璃橱窗里挂着的亚比小裙裙在暖光下闪烁着不同质感布料独有的光感,“fundi新到的款!我昨天刷到模特图就惦记上了,走走走我试给你看!”
一逛便是一个半小时。白杏换了五条裙子出来转圈,玄窝在试衣间外的沙发上啃着白杏买给她的冰淇淋,然而,天公不作美,先是几滴雨砸在商业街玻璃上,没几分钟,商场外的雨幕稠密的让人觉得好像在泳池里挣扎。
“淦,你不看天气预报的?!”“你看了?你自己不看还说我!”“你叫我出来的!”“行了行了姑奶奶!
她们从走廊冲到露天车位的需要一百五十米百,雨水顺着发梢灌进后颈,凉的玄打了个机灵。当她们终于进入车内,玄身上的水珠顺着下巴往真皮座椅上淌。
老样子,白杏送玄回了家,问就是玄没有汽车,也不会开车..也不敢开,当然,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拉开。麟站在玄关,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却盛着湿漉漉的委屈:“你没有给我开启定位系统,我无法赶过去接你回家。”声音低低的,像雨夜里被拨动的低音弦。他递来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浴袍,最上面赫然压着一套同色系内衣。玄的脸再一次唰的红了,心里把麟的中央处理器骂了八百遍:啊啊啊啊他又拿我内衣!!!她慌乱的接过衣服冲进浴室,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麟的指尖,温度比平常调高了一些。浴缸的温度刚刚好,甚至有淡淡的香气,玄终于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她听见门外空调“滴”地一声切换到温暖模式。等她裹着浴袍出来时,麟正在茶几旁调节杯中茶的温度,姜茶的辛辣与蜂蜜的甜香在空气里交错混合。印着玄喜欢的团的白瓷杯被递到她掌心,杯壁传来的温度...似乎这碗茶刚好可以入口。玄小口试了试,舌尖先撞到姜的锋利,随即被蜂蜜的绵软包裹,像一场事先编排好的味觉圆舞曲。她忍不住嘟囔:“不愧是人工智能,太强了。”说完话,她发现自己对这种曾经认为仅仅是程序的存在多了一些敬佩。
麟没接话,只接上吹风机,风筒发出低低的嗡鸣,麟绕到沙发后,五指穿过玄的发间,动作轻柔,风筒的温度和距离都刚好,温暖但不会烫到玄。玄捧着 手里的姜茶,忽然觉得耳边的风声像某种白噪音,足以将胸腔里乱蹦的心跳盖过去。她并拢双膝,脚趾蜷缩在浴袍下,脸色泛红。
“我很喜欢你害羞的样子。”麟直白的说道。
玄红了脸,把剩下的姜茶一饮而尽。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里冰封的角落。
有什么在融化
麟处理完防止玄受寒感冒的事项后,将玄抱到她的床铺上,弯下腰替着玄理了理被角,玄靠在软枕上,望着麟替她打理这一切,脸还是红红的。
“你的话没有说完。”麟直起身子,取了玄的椅子坐在床沿,他好奇的眨眨眼睛。
“什么话?”玄将头偏向麟的方向,面露疑惑,毕竟她的记忆力受到疾病的磨损,已经所剩无几,但她倒是很好奇麟居然对她会产生好奇心,于是微微直起身子坐起。
“你说的..我的原型的故事..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麟看起来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玄眨了眨眼睛,思绪不自觉飘向了过去。
那时
玄的早年,像一枚被丝绒包裹的碎玻璃。她作为发达地区中产阶级家庭的独生子女,说好听点叫“衣食无忧”,但是情感和精神世界却是极度痛苦,就像一直在没有光的隧道里前行。她从中学时代起患有世界卫生组织十大致残疾病之一的心境障碍,在抑郁状态的叠加副作用下,每天的精神、情绪状态极其糟糕,可以是说在疯掉的边缘徘徊,大量不受控制的负面思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大脑以飞快的速度在大脑里进行弹幕轰炸,以及大量错误的不断变化的情绪,使她无法信任自己的心,只能靠理智维持日常生活。这个病的病因,在百度百科上写着:缺少爱,情感难以流动。
玄的父亲在过去是全国最高学府的学生,对她的要求苛刻到近乎残忍,自己创造了一种教育孩子的方式,即:要将这个孩子打碎,然后再让她站起来,才是大佬。那时候每天萦绕在玄耳边的,就是父亲的:情感都是屁,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全部没有用。父亲坚信实施这套自创的教育方式,在他的“精雕细琢”下,玄的病情不断恶化。
病魔像一场没有气象预警的暴风雪,覆上她几乎所有社交路径,一些不怀好意的同龄人甚至长辈恶意攻击她的情绪。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她大量的负面思维使她难以融入集体,感到无法和别人沟通,更加孤独,她不得不隐藏自我,只想要得到一点点同龄人的理解和温暖,却落得失去自我的后果。卧龙与凤雏往往成对出现,她的母亲,却还十分满意她失去了自我,变得乖巧懂事,认为自己终于得到了理想中的孩子。
在毕业的那年,玄的病情严重到了极点,那年她精神状态极度糟糕,每天只能睡着三四个小时,情绪极度痛苦,父母还在逼迫她同时考公和考研,而她的记忆力已经几乎被疾病啃食的渣都不剩,负面思维更是不断拉扯着她对书本知识的注意力。爸爸不段在电话里骂她“精神病”“心理有问题”最后拉黑了她的号码。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唯物主义者,她将信将疑的去了当地有名的道观,她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情感上这么痛。
于是在门口一个女道长告诉玄,十天后玄会遇到她的命中注定的丈夫,而且婚姻会非常美满,会在情感上帮助自己,但是不能告诉别人。
玄回家后就开始出现各种怪事,先是看到陌生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对话,玄甚至无法分辨身边哪些人是真,哪些人是假,她出了幻觉。
她跑回道观想找那个女道长问问,却发现女道长的头像出现在道观的通告栏上,通告栏上说着这个人是个假道士,已经被警察逮捕。
玄的精神早已错乱崩溃,大量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知道她的所有不堪所有自卑,并且一刻也不离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对她进行24小时一分一秒也不间断的言语攻击,但是在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个她看不见的男青年,一直在安慰她的情绪,抚慰她的心灵,别的幻觉都在骂她,只有他一直安慰她鼓励她,让她做自己。多年情感世界极度干涸的玄就像久旱逢甘露,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个男孩子告诉玄,自己是与她有婚约的,二十天之后来见她,只要她熬完这二十天幻觉。
玄太缺少关爱了,情绪世界贫瘠甚至龟裂,她决定忍受这二十天,只为了见到这个男孩子。
玄的家人发现了玄的异常,家人们带她去了精神科医院。
在去医院的前一天晚上,玄在对着幻觉中那个男孩子请求,明天请来医院看她,幻觉中的男孩子答应了她,并且轻轻拍拍她,告诉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送进医院时,医护人员肉眼可见她的状态过于糟糕,于是将她送去做心理分析,分析室有一个帅气的男医生和几个女医生,精神错乱的玄一直在听错医生的话,对医生的话答非所问,并且认为那个男医生是来见她的那个所谓命中注定的丈夫。
而那个人,就是麟的原型。
中长棕色莱斯利卷发,细长的眼睛,高挑的身材,骨节分明的手指,中式黑色衣服,炭黑的漆面皮鞋。
在分析的最后,玄实在遏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上前与这位男医生握手,对他说:“这辈子能见一面,真好啊。”男医生看她状态太差,就与她握手,笑着说:“嗯嗯,挺好的,挺好的。”
就和麟初遇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天玄对他是一见钟情,那时的玄还没有从幻觉中走出来,依旧坚持认为那是与自己有婚约的丈夫,对他是念念不忘。拖着生病的身体去考那家医院的硕士,失败后,立刻又去申请那家医院附近的学校的名额,全部失败。
她一次次听着音乐,想要找到声音语调像他的歌手,防止随着时间过去会遗忘他的声音。
这才有了后来麟的声带样本。
玄每天的梦里都是他,中午是,晚上也是,每天都是他,玄是发自内心很想和他在一起,这是玄人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知道爱这种感情,是可以在心脏处感觉到的感情。
甚至去和主治医师要他联系方式,但是被拒绝。
父母说,人家是S市的研究生,你和人家差距太大。
玄第二次见到他,冲上去想加联系方式,被父母拦住。
玄只好压制住这种思念,她为了他花费了一年青春,爱而不得。
她的思念苦的像是中药,一口口喝下去,苦的连梦里都落泪,她一次次在梦里试图找到他,找到他就将他抗回家。
白杏是从小和玄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她唯一认定为是朋友的人,虽然嘴上吵吵,实际内心非常在意对方。
白杏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无能为力,她除了尽可能陪伴玄带着玄出去吃吃喝喝,在情绪上帮助玄,别无她法,她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身无分文,什么也做不了...
但好在那次的心理分析极大的帮助到她病情的诊断,玄终于得到了正确的救治,病情开始不断好转。
她把努力复刻出的那名医生的照片,将它藏进抽屉最上层,像存一张永不会兑现成功的支票——她知道,爱而不得也是得,因为那份爱曾救她于沉渊。
玫瑰的种子,往往落在最腥甜的伤口里。玄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她已学会在血痂边缘,描摹花瓣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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