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女子上位记

　　孙昭仪所在的秋实宫位于后宫西路的最北面，几乎和御花园的采薇阁、绛云轩平行。而与之相对的东路，就是住着刘昭仪的冬藏宫。

　　一早出门听到这么个消息，王聆仪多少觉得宫里藏不住什么秘密。之前教引嬷嬷还说，皇宫里的人嘴最严了，可惜这个人不包括夏姐姐。

　　昨儿葛无忧巧遇皇帝，也是她说起来的。

　　“夏姐姐，你就这么告诉我了？”前面两个多月里两人并不熟，这才住在一起第二天，说这些会不会太快了？再有，西屋的彩月消息这么灵通的吗？她身边的彩玉就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会儿到了昭阳宫，你会发现人人都知道这事儿。”这位贵妃娘娘家的远房妹妹到底不在京城长大，估计前面听了教引嬷嬷的话，给吓住了。

　　其实这宫里看着规矩严，但那些规矩都是宫人和低等妃妾要守的。像她们有贵妃娘娘照拂着，些许小错根本不用在意。而这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本来就是让人拿来说的。

　　不然捂好了，别传出来啊！

　　能传出来的，不是有人授意，就是此事压根儿用不着藏着掖着。孙昭仪自打流产后，陛下近一年没去秋实殿了，昨夜复宠，不就得让大家好好说道说道。

　　“妹妹啊，马上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昭阳宫在御花园南面，也就是凤藻宫的北面。从绛云轩一路走到昭阳宫，需要穿越整个御花园。

　　因为知道了这一路多是鹅卵石路，所以今日王聆仪选了那双新到的柳黄色绣鞋。这双鞋的鞋底更厚一些，走起来脚能少疼一点。为此，王聆仪穿了同色的上襦加紫檀下裙，头戴接近上襦服色的菊花。

　　“夏姐姐，妹妹初来京城，本就见识少。这留在了宫里，更是胆小得很，往后还要姐姐多加提点。”踏出了花园右门，两人收好各自的枣木章，这才来到昭阳宫外连接着后宫左路的宽敞宫道。

　　而后右转，继续沿着昭阳宫宫墙走，很快就是昭阳门。在昭阳门上，两人再次用章后才被放了进去。

　　门里面，王聆仪看到了好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官女子，还有几位披着帛的美人。昨日阅选，她基本低着头，根本没往四处看。眼下再见，倒是能好好打量一番。

　　相互见礼时，王聆仪知道了宫里另有官女子三人，她们分别住在御花园的采薇阁、披香殿和秋梧馆。这三人原都是各宫各殿的宫女，得了宠幸后才封的官女子。

　　加上昨日进来的五位，这就有八位了。

　　当然，原先有更多。只是后来各种原因不在了，也有的已经成了美人。

　　这会儿在的美人里，就属凝晖堂的薛美人最是风光。她穿着温柔的荷花色齐胸襦裙，臂弯处披着与荷叶一般色调的长帛，看上去很是温婉。

　　“诸位妹妹快起吧，二公主已过了周岁，你们才来，不必费心。”薛美人被说到了她生的皇二女，婉拒了入住冬藏宫的官女子裴氏要上门庆贺。

　　冬藏宫主位刘昭仪被禁足，裴氏是跟着一宫的郑美人来的。相比于薛美人，这位郑美人穿着打扮和官女子没什么不同，美人可披的帛，她也选了最不起眼的那种。

　　裴氏正想再说些什么，几位婕妤娘娘到了。这还没行礼，秋实宫的孙昭仪带着宫里的虞美人和葛无忧到来。

　　在场昭仪的位分最高，众人都给孙昭仪行礼。

　　然后孙昭仪再带着大家，先后向过来的钱淑妃、盛德妃、朱贤妃问安。这三位娘娘身后，都各自带着宫里的婕妤和美人。

　　至此，王聆仪终于可以进昭阳殿了。

　　她的位置靠近殿门，坐的也是圆凳。

　　这才坐下，昭阳殿的主人王贵妃从里走出来，大家起身继续行礼。

　　“妹妹们都起来吧，坐。”王贵妃看了下面一圈，她当然看到了空出来的几个位置。

　　长央宫的李惠妃不肯出月子，告了假没来。朱昭仪快要生了，她免了对方的奔波之苦。刘昭仪被禁足，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人了。

　　“来人啊，去夏清殿走一趟，看看李昭仪是什么事耽搁了？”李昭仪虽然有了身孕，可到底还有好几个月才生，没道理不来。

　　王聆仪看到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往外走，没走几步，她先听到了殿门外传来的痛喊声。

　　“哎呦——哎呦！”

　　很快，坐着的人都听到了，往外走的人更是加快了脚步。

　　“妾来晚了，给诸位姐姐妹妹赔个不是。”没到的李昭仪出现了，她摸着隆起的肚子，膝盖都没有弯一下，“贵妃娘娘，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很是闹腾。”她做出了解释，然后在左右两个大宫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皇嗣要紧，妹妹可让值守的医女看过了？”既然事出有因，王贵妃当然不会抓着不放，她还得关切着。

　　“回娘娘，看过了。只是啊，这说法来来回回的，都是一个样。”忍忍忍，忍到什么时候去！

　　李昭仪一点都不想来这宫里，更不想生儿育女。可是，她还是来了，也如很多人的愿怀上了孩子。等生下了这孩子，她就让姐姐李惠妃抱去，她依旧想回家。

　　“这是没办法的事，生孩子就是这样。好在，妹妹也没几个月了，再坚持一下。”有些人想怀都怀不上，怀上了也生不下来，李家姐妹无疑是幸运的。

　　“贵妃娘娘，快别说孩子的事儿了。我昨日和陛下去看朱昭仪，她这胎啊，也太大了，让我和陛下好生提心吊胆。”朱贤妃按了一下眉头，听不得一点跟孩子有关的话。

　　“行行，那就不说这个了。”朱昭仪那里，王贵妃等人走了再问，“昨日新人进来，今日咱们就认认脸。”她把话说回了正题。

　　“葛氏，你前日、昨日都侍奉了陛下，辛苦了。”王贵妃招手，直接赏下白银八两，百子千孙镯一对。

　　“谢娘娘赏。”葛无忧上前，她身后的宫女接下了赏赐。

　　“孙妹妹，既然陛下不计前嫌，你往后定当更用心服侍陛下。”对于昨儿也侍寝的人，王贵妃非但没有赏赐，还在言语上提点了一下。

　　“是，娘娘，妾谨记您的教诲。”孙昭仪低着头起身，又低着头坐下了。

　　“如今这宫里孩子还是太少了些，胡氏、裴氏、夏氏、王氏，你们既然留下了，就要为皇嗣事出一份力。今日回去，都做好准备，陛下随时会传召你们。”

　　“是，贵妃娘娘。”王聆仪和其他三人一起跪着应下。

　　“还有你们，生了孩子的可以继续生，没怀上的多问问医女，怎么着也得怀上。”王贵妃也敲打了宫里的旧人。

　　“姐姐，那是我们不想吗？陛下日理万机的，哪还有多余的空闲想到我们！”盛德妃直接指出了问题所在。

　　“这话你说得也不害臊，行了，本宫会劝陛下的。”王贵妃摆摆手，“都回去吧，往后还是逢五逢十过来就行。五个新妹妹留下，本宫还有些事要交代。”

　　“对了，随后太医们会再去给朱昭仪和李妹妹你请平安脉。”

　　王贵妃说完了，诸妃也退下。

　　“好了，都走近点，本宫跟你们说些私话。”她等留下的五人走到跟前，这才说起自己的打算，“方才本宫也说了，宫里的孩子太少。所以你们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怀上身孕。”

　　“怀上了，坐稳了胎，本宫就抬为美人。”无论眼下都是谁的人，这封美人晋婕妤，是她贵妃说了算。

　　所以该向着谁，要心里明白。

　　王聆仪没有察觉王贵妃的话是专门对着她一个人说的，因为大家都在点头，都在应是。

　　“葛氏，这一点你就做得很好。”

　　“是妾该做的，娘娘谬赞了。”

　　“你们四人，都好好学学她。本宫知道前面的时间里，教引嬷嬷教过你们侍寝的规矩。然而规矩是死的，陛下的妃妾总不能一个模样。”王贵妃说着，身边的宫女已经捧着物什来到了大家的面前，“这是内廷司专门绘的，你们拿回去好好看看。”

　　“能不能让陛下记住你们，就看你们自己了。”

　　出了昭阳宫的五人沿着宫墙走回去，一路上，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因为方才夏圆荷着急了些，就打开了贵妃给的画卷。

　　然后，娇红爬上了每一个人的脸。

　　没想到，贵妃娘娘给的，居然是知事图！

　　因为这个，最后五人连分别都是沉默的。

　　一进绛云轩，夏圆荷更是急急关上了西屋的门，连彩月都关在了外面。而王聆仪也这么做了，当然彩玉已经去了内廷司，不在。

　　当她红着脸看完画卷里的每一个动作，王聆仪多少有些不自在。她站在炕桌边比划了一下，很难想象那是人可以做出来的。但跟葛无忧在御花园的行事相比，还是这个好些。

　　吸气、吐气，为了成为美人，她会做到的。

　　当天稍晚些时候，内侍来宣，今晚侍寝的人就是她王聆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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