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

　　自知理亏的林子聿没有拒绝陈嘉文的触碰，还主动的配合把手举起，仿佛在无声地表达一种信任。

　　没有瞧见其他新伤后才松了一口气，语气里带有几分后怕：“你可把我吓坏了。”最严重的一次是两年前的除夕夜，手腕处一滴滴血珠滑落至地面，一朵朵盛开的红玫瑰不会有人认为好看。

　　眼看着陈嘉文神情哀戚，连忙安抚一下对方的心情，让人家担心总归不好。
　　“没事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坐在这嘛，况且不是有你们。”特意咬重“你们”两个字。

　　许亦不语，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林子聿和陈嘉文，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不过听到林子聿特意强调“你们”，看陈嘉文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稍微向林子聿贴近。

　　陈嘉文还在喋喋不休：“哪能一样，要不是手环检测到异常——”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准备把之前发生拿出来细说。

　　“好啦，爱哭鬼。被你姐知道又该笑话你了。”

　　陈嘉文撇了撇嘴，反驳回去：“但她一定会先说你，虽然陈今也晚上写稿加班到凌晨三点，她早上补觉也睡得跟个猪似的中午才愿起床，吃的也跟个猪一样，也比林哥你这样健康多了，每次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越说越气，就只敢在心里生点窝囊气，真有也不敢朝林子聿撒。

　　每次代表着次数还不少，他们之间的对话提醒到了许亦，他拉陈嘉文到一边儿询问。“检测手环是life吗？”
　　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衣袖下露出一截黑色表带，男款设计的手宽稍微大点，调节扣被拉到最小才勉强合适。

　　“没错，就是公司研发的life系列新品，第一轮内测各项数据良好，我就拿给了林哥使用。”

　　许亦有那么一刻是庆幸的，庆幸第一款产品跟林子聿有关。

　　“要不要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怎么样？”不止被拒绝过一次，陈嘉文还是不死心的问。

　　得到的，依旧是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答案。

　　陈嘉文无奈地说：“好吧，好吧。”

　　许是临冬天气凉把窗门关闭的缘故，又或许就在厨房离吃的不差一米，陈嘉文总能闻到一股香味，让他这个刚下课就赶过来的大学生闻饿了，鼻子嗅了嗅问道：“什么味那么香，有什么吃的吗？”

　　说完就瞧见林子聿背后那碗面，指了指。
　　“这是什么？”

　　陈嘉文没细看清就被许亦一把端走：“没什么，你看岔了。”

　　那么大动静，傻子才信他的没什么。“我可看到了，吃一口怎么又不会少块肉。”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脆弱”。

　　“有手有脚，想吃自己做，我也饿。”

　　陈嘉文好像跟谁都能随时随地拌嘴，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很容易就解开了。
　　不过，那好像是自己吃剩的面条吧。为了防止被误伤，林子聿揣回手机往客厅的榻榻米上，看着进医院这段时间收到的消息，又因为是刚吃饱的缘故，不一会就看着手机睡着了。

　　许亦最后还是妥协，说给陈嘉文做一碗面。
　　出来就看到窝在角落里睡觉的林子聿，手机亮着白光，走进看是在开着视频不会自动锁屏。

　　沙发上放着一张毯子，被卷成一团，看样子就是经常使用，拿起它给林子聿盖上防着凉，顺手熄屏手机。
　　特意调高温度的空调，让整个房子都不在寒凉。

　　醒来时，家里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空落落的。
　　林子聿发怔地摸索手机，最上面的停留在一小时前许亦给他的回复。

　　没想到的是之前随口一提的事，得到确切的回复，对话框里的文字带着股笨拙的认真，倒像极了许亦耳尖泛红时的模样。
　　[许亦：想去的，大三的课程没那么多，我能空出时间来。]

　　“我说你有必要吗，这是你换的第四套衣服了，是不是要出去跟哪个漂亮妹妹约会？”想想最近也没颁奖仪式，新项目总负责人也是他，就只有一种可能，出去约会！

　　许亦出声纠正：“不是。”不是漂亮妹妹。

　　陈嘉文突然伸手拦住衣柜门：“我替你保密。”见许亦转身，他立即上前拦住。

　　对方绕开并没有搭理他。

　　得到陈嘉文的一声长叹息：“白可惜我两那么久的交情了，出去约会都藏着掖着，我要跟他们说你背叛了我们，晚上不让你回215了。”说的正是同宿舍一起母胎单身的舍友。
　　总觉得他身上衣服的款式很眼熟，好像在谁身上看到过。

　　许亦冷哼一声，“说吧，我可以在公寓住。”得亏学校有门禁但不查寝，要是跟他说是出去跟他哥约会，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现在申请外宿还来得及，不出意外的话，两周就能审批下来。

　　许亦来到手机上显示的地址，推开门就能看到林子聿，衣服还是上次在学校碰见时穿的那件，平布白的羊绒围裹式大衣。

　　而他身上穿的是同一个系列，颜色却是黑色的风衣，前段时间紧急下单，就在许亦为自己的碰巧而窃喜时，下一秒让他大为震撼。

　　林子聿大衣里穿的是黑色的cropped针织衫，这倒没什么，可抬手挂大衣时会漏出肚子，许亦目光掠过他腰间若隐若现的肌肤，喉结突然发紧——更不要说配上撞色的低腰美式牛仔裤，刚好挂在胯边，给人一种要掉却不掉的感觉。

　　那截腰线被低腰牛仔裤勾勒得过分清晰，像幅未完成的素描，在他视网膜上烙下一道发烫的印记。
　　他每次来工作室都会这么穿吗？许亦心里想。

　　“东西有点乱。” 林子聿弯腰整理画具，针织衫下摆掀起半寸，许亦慌忙别开眼，却意外的扫视了墙上的人体素描。那些线条流畅而温柔，像极了林子聿此刻垂眼时的睫毛弧度。

　　“刚来这还没来得及收拾，随便找地方坐吧。”林子聿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脚被画架一勾，有向他扑来的迹象，侧身一躲却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身后的置物架挡住倒是没让人成功摔在地上，可惜后背用力的碰撞使得颜料从架子上掉了，玻璃瓶混着颜料洒落在一地。

　　“小心！” 许亦的惊呼混着颜料瓶碎裂的声响，在空气中炸开。画架在脚边摇晃着倒下，未拆封的群青颜料从架子上滚落，在地板上洇开一片忧郁的星河。

　　林子聿看着地上的混色，不免有些心疼。都是没拆封过的，等预售一年才到手不久。

　　声音贴着耳际落下，才发觉他被许亦护在怀里。
　　“有没有磕到？” 架子没有做防磕碰工艺，人被磕碰后总会无意识，直到触碰到留下的淤青再次碰到才会倒吸一口凉气。

　　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了林子聿的腰侧，许亦将他扶稳才收回，耳尖红得要滴血却还强装镇定地弯腰收拾碎片。
　　“我自己来就好。” 林子聿轻声说，看着许亦指尖沾到蓝色粉末，突然拿起他手腕，“你是不是蠢，直接用手捡玻璃。”还是碎成很小块的玻璃渣，声音不大，但是冷冷地带有呵斥意味。

　　这可是矿物质颜料，划伤手被吸收了怎么办，也顾不上那套颜料的稀缺。

　　工作室大多时候会备有专门的清扫工具，许亦接过他寻来的工具清洗，收拾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终于轮到了许亦今天来这里的正事，林子聿手拿着画笔往高脚凳上一指，“你坐那吧，对了，把上衣脱掉。”他进门特意调高空调，应该是不会受凉的。

　　见对方迟迟未动，以为是接受不了，刚说出不行就不要勉强自己时，流畅地肌肉线条出现在眼前。
　　“练得真不错。”

　　许亦发觉林子聿跟平时说话的态度有区别，语气夹杂着不开心，他能感受出。
　　“我就不行，之前专门去办卡练过一段时间，你看。”林子聿撩起本来就不长的衣服，漏出瘦小的腰，仔细看是有一条人鱼线的。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杀伤力有多强，还在无辜的引诱他。

　　真的太瘦了，不过还能养回来。
　　许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问：“你不冷吗？”

　　手背贴上脖颈，隐约有发热的迹象。“你觉得冷吗？那我去把空调调高一点，这种天赤.裸着上半身确实会冷，也很容易发烧。”林子聿正要转身离开拿遥控器，被人拉住手袖。

　　因为紧张微微泛红脸颊现在感觉更加滚烫，明明他的本意不是这个，可每次都能扯到别的方面。
　　“我不冷，身体好没那么容易生病。”

　　“你需要的话，以后还能叫我吗？我不要钱的，随时都可以来，你能不能不找别人。”许亦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尤其是那句“不找别人”，林子聿连一点蚊子音都没听着。

　　林子聿摇头，“我很少画人体，不过你要是想继续给我当模特，我也是很乐意的。”
　　平常工作室会有其他人来画设计稿，今天周末正好空闲出来，适合突如其来的想法，平常还是居家办公的多，主要是他不爱出门。

　　画架上的水彩图纸被揭下，林子聿拉过许亦的手摊开，他将画纸轻轻放进对方手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不过下次来就不是在这里了，虽然取景不错，开车到这也要半个多小时，公寓的画室不大应该也够用了。”

　　画室仅剩的空位放着没开封的颜料，正好缺人帮忙干苦力，或许要再置办一个置物架放新买的东西，心里已经盘算好怎么使用免费劳动力了，以至于脸上带着笑意，落入许亦眼中。

　　风声敲打在玻璃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在喉间翻涌。

　　“不知道许同学对我的画技满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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