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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我只是我
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深陷在昏暗里,唯有壁炉跳动的幽蓝火焰投来不稳定光源。
黎语歆仰靠其间,头颅无力的后仰,现出美而脆弱的颈线。
一只手背搭在额前,遮住半敛的双眸,袖子滑落,露出肩膀,新缠的纱布渗出一点猩红。
她另一只手自然垂落于沙发边缘,指尖动了动,始终虚悬着。
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啪嗒一声,房间霎时明亮了起来。
黎语歆闭上了眼,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但即便如此,方才扭曲晃动的灯光回荡脑海,激得她头晕目眩直想吐。
意识如陷深海,朦胧而不切实际,可那突兀闯入她世界的熟悉的气息却又无比的真实。
她费力地偏过头。
冷奕白就坐在对面一张单人沙发上,手支着下巴,目光专注的看着她。
暖黄的光线描摹着他是侧脸,黎语歆却无暇欣赏他眼中浓烈而炙热的情绪。
他忽然起身走近,阴影笼罩下来。手指握住她搭在额前的手腕:
“还晕?”
黎语歆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眼,两个人就这样平静的对视,眼中映照着彼此的身影。
“冷少爷,你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没有边界感吗?”
冷奕白勾起唇角,笑了笑:
“当然不是,可黎小姐现在…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怎么能和别人比呢?”
方医生拿着病理报告姗姗来迟。
一进门便见他们二人暧昧的举动,心中遐想无数却不敢表露出来。
冷奕白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动作,接过他递来的病理报告,快速的翻阅起来。
方医生在旁边一丝不苟的解说:
“如您预料的差不多,击中黎小姐的针体,是一种新型生物复合材料,特性是入骨即溶,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取出。”
黎语歆的呼吸已经趋近平稳,她一动不动的仰坐在沙发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初步判断,毒素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神经剧毒,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
“它会使中毒者持续引发幻觉,体温调节功能紊乱也就是忽冷忽热,还有严重晕眩和恶心。”
他叹了口气:
“最麻烦的是,它会不可逆地快速损耗人的精力,神经中枢也会受损。”
“如果不及时阻断毒性,最终结果就是精力磨灭,器官衰竭,不死也会变成个傻子…”
“啧啧啧…太狠了,简直不是人啊,你们冷家的人真的是手段残忍,人如其姓啊,就是可怜了着小姑娘,莫名奇妙的卷进你们这豪门之争…”
冷奕白捏着报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也不知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她
他转头看向胸膛一起一伏的黎语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不无辜。”
黎语歆手掌握拳,忍无可忍:
“太吵了,安静!”
这方医生是话痨吗,从一进来,嘴就没消停过。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还在试验期的神经性毒素,他们至于花这么多时间长篇大论的检验,整出这么厚的检测报告?
方医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几乎是跪倒在沙发前,看黎语歆的眼神直冒星星,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天呐,你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还有力气说话!”
黎语歆坐正了身子,硬是挤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说话却还是有些藏不住的咬牙切齿:
“方医生,您应该带了特效阻断剂了吧!”
方医生反应过来,手指指天,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一掌拍在脑门上:
“对对对,坏了,居然把那东西落在实验室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你再坚持一下哈!”
方医生飞一般出了门,房间内又只剩下冷奕白和黎语歆两人。
黎语歆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
“冷少爷,虽然这方医生是有些聒噪,不过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冷奕白看向她,再一次走近:
“哦,怎么说?”
黎语歆再一次感受到他内心汹涌的情绪正在叫嚣,好像下一秒便会撑开躯壳,如猛虎般扑向她。
“方才您的话我可听到了,您觉得我并不无辜…”
冷奕白打断了她的话:
“就算没有我,你最终还是会回到黎家,黎家这趟浑水没比冷家清澈多少。”
“只要你回去了,就不会好过…”
黎语歆刚想开口,却猛然一惊,嘴唇合起,转为温和的笑容。
呦,不愧是在大家族里掩饰锋芒,静待时机的狠角色,居然也搞起心理学的套路了。
想要她说:
没有你,我就会一直在局外,不会被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坏家伙盯上,能安稳快活的度过一生。
若她真的如此说了,这冷奕白就会顺势问出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既然你有能力置身之外,又为什么与黎家藕断丝连,又屡次对他这个处于风暴中心的人妥协?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总不能说,她对他一见钟情,为爱而战吧?这也太狗血了。
“冷少爷既然敢把我带回来,想必应该是把我的底细刨干净了吧!”
“黎家的财产,我无意争夺,黎家的亲情嘛,我也不稀罕,不过我很好奇…”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父母,才会放着亲生女儿不要,选择相信和爱护一个满是破绽的养女。”
“丢了女儿不去找,而是去孤儿院随便领养了一个。”
“冷少爷,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打算回去的。”
“因为在看到他们丑恶的嘴脸,看到他们虚伪的嘴上说要补偿我,实际却是站在高位,傲慢的给予我那一点施舍的时候,我只感到恶心。”
黎语歆微微抬头,眼睛紧紧盯着冷奕白,观察着他的一切举动。
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冷奕白的眼神有些落寞,可那之后,又藏着一丝愤恨和忧伤。
这情绪似真似假,看不透,也摸不着:
“你…恨他们吗,一定很失望吧?”
黎语歆轻蔑一笑,摇摇头:
“不,只有抱有期待才会失望,先有爱才会有恨。”
“我对他们从未有过期待,又怎么会有失望?”
“哈啊~”
黎语歆身替放松下来,感叹着,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声音。
“冷少爷,你懂那种感觉吗?”
“我五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好不容易从他们手里逃出去,又进了一个黑心的孤儿院。”
“苦难经历多了,熬出了头,有一天得知自己原来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原来我也有家人。”
“可我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恐惧到浑身发抖,整夜睡不着觉。”
“但当我了解清楚,那些所谓的家人都是这样一群货色时,第一反应竟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感到无比的庆幸。”
“我庆幸过去的苦难造就了如今的我,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这样糟糕的家庭,没有被他们荼毒。”
黎语歆眼眸深邃如浩瀚星海,她看着冷奕白的眼睛,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
虽然她声音不大,也并没有多么慷慨激昂,但却有一种天然的生命力:
“我庆幸我就是我,我只是我,我没有弱点,无人可敌。”
冷奕白原本黯淡的目光燃起了星火般,他突然单膝跪地,握住黎语歆的手,语气似喃喃自语,又似轻轻诉说:
“太好了,我果然没选错。”
黎语歆身体一颤,但很快便定了心神。
冷奕白作为病人,也是十分难对付的类型。
他看似坦诚,实际上心理防线极高。
想要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
而通过自述苦难过去的这种卖惨的方式,来引起他的共鸣。
以此与他拉近距离,建立初步的共生关系,这就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想要博取面前这人的信任并不容易,所以…要在他对我最感兴趣的那个节点,抛出一个他没能来得及调查清楚的真相。
“冷少爷…有件事我想有必要跟你说一下…这个神经性毒素也许对别人来说是致命的,但对我来说,只能算普通的感冒。”
冷奕白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而黎语歆也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了他的想法:
“没错,我的身上有抗体。”
虽然不是专克那种毒素的,但是应对这种不成熟的毒药,绰绰有余。
“黎小姐还真的是做到坦诚相待了,连这种秘密都能无私的与我分享。”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作为回礼,我会帮你解决掉你的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
黎语歆疑惑之际,冷奕白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手机递给了她:
“在你昏迷的半个小时里,有三个电话打进来,我都替你接了。”
黎语歆心一紧,接过手机翻看了记录,见没有乌女士的电话,这才松了口气。
“正如你所说,你原本压根不想踏入黎家一步,可我听说,你上个月回去了一趟。”
“你是为谁而回去的呢,你的那位好哥哥吗?”
黎语歆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那个电话号码,通话记录显示,他们之间聊了三分零一秒。
“你跟他说什么了?”
“你应该问问他,他都骂了我一些什么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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