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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次日李氏起了个大早,先张落着煮了饭,唤王氏起来吃,又见巧姐的屋子还黑着,心里十分不悦,便去敲门,没人应,李氏诧异,推了推门,门没有锁,待她进了屋,未见着巧姐,李氏心口咯噔一跳,立即屋前屋后,找了一个遍,也未见巧姐身影.
"女儿,你杆在院里做什么?家里都收拾好了吧,我租的驴车就来了,家里东西多,还得请邻里来帮忙搬着......"
李老爹一家一大早来送行,见李氏慌张的神色,不由得问来.
"爹,巧姐......好像不见了."
什么?
一大家子人再次屋前屋后寻找,皆没有人影,张子期正准备去村里寻,
李氏拿着一个空盒子,跑了出来.
"不见了,不见了."
"又什么不见了."
"纻丝."
张子期立马夺过盒子,盒里空空,只有一封信,是巧姐留的,上面只有几个字,"我死也不会嫁去周家."
张子期气得眼冒火光,一幅要杀人的样子.
"信上写什么?"
李老爹瞟了一眼,哎呀一声,"巧姐莫不是知道要把她嫁入周家,所以躲起来了吧."
张子期责问李氏,"她怎么知道的?"
李氏茫然道,"我怎么知道."
"一定是你说漏了嘴."
"呸,怕是你说漏了嘴."
夫妻二人吵起来,王氏不明所以,"什么嫁入周家,不是同意与孙敬之的婚事了吗?"
冯氏,汪氏婆媳颇为着急,又忙着安抚王氏,"亲家,其实是......"
"你们别吵了,现在得想法子......"
正说着,李老爹雇的驴车队来了,十来个人,在外面吆喝着.
"爹,怎么办?"
"稳住."李老爹深吸一口气,"寻巧姐儿是来不及了,女儿,你先带着婆婆上驴车,儿媳扮着巧姐的样子,带上风帽,若路上遇着邻人,就说巧姐旧病突发,不能见风,女婿,你随我去应付那些送行的人."
李老爹一阵吩附,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好在,时间尚早,女卷先出发,由李家铺子的一个小厮陪送,无人发现巧姐不在.
接着,邻人,友人相继来送,张子期与李老爹与众人拜别,张子期只说女眷先行一步,众人也不疑,说了一些祝福的话,最后,二人在众人簇拥下上了驴车.
二人到了眉州,己是黄昏,女眷早到两个时辰,先上了船,船事先定好的,工人们搬着行李,李老爹叮嘱女儿女婿,"我会尽力寻找巧姐下落,你们得让你爹做最坏的打算."
打理完一切,己入夜,李老爹老两口下了船,挥泪告别.
再说孙敬之,回到家乡后主要任务是读书,准备乡试,家里一切事务由孙母打理,因初回老家,事务繁多,首先修善房屋,虽说老宅还在,但年久失修,己成危房,好在孙敬之带回了那二十两银子,勉强加固了屋梁,孙母依旧帮人洗衣,做女工,挣微博口粮,孙敬之在县里学堂办理了学籍,空闲时在衙门外摆了个摊,帮人写状纸,或书信,日子辛苦得很,有时一天仅一顿进食,但想到张老爷的许诺,倒也能看到希望.
但天有不测风云,孙母劳累成疾病倒了.所有压力排山倒海袭来,仅看病就花了许多银子,且需要长期吃药,孙敬之更是举债过日,眼看秋闱将近,他那里还有钱去省城,孙母闹着要上吊,不想连累了儿子,幸得被邻里发现,救了下来,孙敬之着摸着再去一趟清水镇,向张家求救,让邻人照料几日母亲,他腿脚快,最多十日来回,但不知张谦是否己经上任,正在愁人之际,巧姐儿来了.
孙敬之是在村口遇见她的,原以为是个乞丐,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穿着破烂的衣衫,蓬头垢面,他正从她身边走过,还闻到了她身上的臭味,却听到一声,"孙大哥?"
声音如此熟悉,带着激动的哭腔,孙敬之回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惊呼道,"巧姐?"
这时的巧姐己经离家两月有余了.
清水镇离榕县约五百里路,大多是山路,部分通车马,一部分还得靠步行,孙敬之的老家位于山里,他无法想像,一个姑娘家是怎么独自走来的?
"我找了两月才找到这里?"
巧姐痛哭,孙敬之心酸又感动.
孙敬之了解了张家情况,愤怒,茫然,趁巧姐熟睡,孙敬之与孙母商量.
"我早就说过,张谦不是好人,以前是势利眼,如今高升了,那里还能看得上我们这样的人家."
孙敬之有些不服气,"什么叫我们这样的人家?我们并不比张家差,不过是......运气差了点."
孙母堵气道,"如今怎么办?张谦不在意她的女儿,咱们也没有必要留她在家里."
孙敬之有些心烦易燥,突然恨起巧姐来,她这样糊里糊涂寻来,实在是下下策,她应该按耐住性子,先跟着去扬州,毕竟周家那边也要年后才迎娶,在这期间,说不定他己经中了举,即便中不了举,不能娶巧姐,但他可以利用与巧姐的关系,迫使张谦给他一些扶持,毕竟张谦是十分看中名声的.
但现在该怎么办?孙敬之想了一夜,觉得还得送巧姐回扬州.
第二日,他把这决定告诉了巧姐,巧姐惊讶,委屈,甚至还有些愤怒,她流泪道,"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死在路上,我经过了多少艰难才来到这里,你又要叫我回去?"
孙敬之安抚道,"我当然知道你的辛苦,说实话,我很感动,我巴不得马上与你成亲,但是......你的父亲,母亲,她们会生气伤心,老师违背诺言把你许给周家,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但我不能做出这般无义之事,巧姐,你听我说,我本要去省城乡试,我先送你去扬州,我们去向老师请罪,只要我们诚心诚意,老师一定会感动的."
巧姐摇摇头,"我也以为爹会答应我们的事,可是经过这一遭,我知道爹是铁了心的要把我嫁给周家,来换去他的前程,与前程比起来,我这个女儿算什么."
孙敬之垂了垂眸,"那我就跪在他面前,直到他答应我才起来."
巧姐哭道,"若他一直不答应呢?并且还会牵连你."
孙敬之道,"若......老师还不答应,我再带你离开."
"届时,我怕走不了了."
"有我呢,我来想法子,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孙敬之言语安慰,又说了些情意绵绵的话,这才让巧姐同意与他一道去扬州.
孙母对孙敬之的行为极为不赞同,"扬州这么远,你何必跑这趟,若张谦责你拐带他女儿,拿你见官,又该如何?"
孙敬之皱眉道,"他极重名声,不会把事闹大."
孙母苦口婆心,"我的儿,你何必冒这个险,你文章做得好,何必去招惹那巧姐,她都追到家里来了."
"娘......"说起此事,孙敬之不甘心,"那张谦是什么人?他都能中举,靠的就是朝廷有人,如今这世道,文章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咱家一没钱,二没权,想要靠科举仕途,除非......老天爷开了眼."
孙母跟着流下泪,"我知道世道不好.可恨你那老爹,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保佑保佑你,要是你能遇上贵人该多好."
"所以巧姐就是我的贵人."
"就怕她不仅帮不了你,还会连累你."
"娘尽说些丧气的话."孙敬之不乐意,孙母长叹一声,"今日,邻里问我,你带回的那个姑娘是谁?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敷衍过去了,你说好人家的姑娘能独自出门吗?这不是往你身上抹黑吗?"
孙敬之想了想,"这事好办,就说是舅舅家的表妹,跟着舅舅来看望娘,路上遇着盗匪,走散了,好在表妹找到了这里."
"那你舅舅?"
"就说不知,正打听着呢."
"这合适吗?"
孙敬之道,"村里人难不成还会去调查?随便找个借口罢了,谁有闲情打听别人家的事,以后我得了官职,是必不会留在这山坳里,管人家口舌做什么?"
孙母叹了口气,又道,"你说送巧姐去扬州,我且问你,路费去那里寻?咱们可是连去省城的钱都没有,而扬州千里之远呢."
孙敬之道,"巧姐那里有一匹纻丝,可以当不少银子."
孙母这才放下心来.
巧姐在孙家住了两日,孙敬之用纻丝当了三十两银子,给孙母留下十两,自己带着二十两与巧姐起程前往扬州.
他二人先从陆路,再从水路,预计路程一个月,然后从扬州再回桂阳府参加乡试,大约需要两月时间,现在是夏未,紧赶着,不会延误了考试.
有孙敬之在侧,有足够的路费,巧姐此行并没有受多少苦,反而充满甜蜜,有些女子终其一生也未能离家三里之远,巧姐却是行了千里之地,看了许多大美江山,但美景再好,也没有心上人在侧好,因孙敬之的劝慰,巧姐再次充满仲景,也认为父亲一定会接纳他们.
二人长途跋涉到了扬州,"马不停蹄"的来到衙门,孙敬之告诉门外差人,说是张老爷的女儿,学生,差人看了二人一眼,也笑脸相迎,让二人先侯着,他先进去禀报,二人心里也忐忑,巧姐更是紧张,孙敬之暖心安慰,"受骂是应该的,是咱们做得不对."
巧姐点点头.
孙敬之抬头看着这威武的大门,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得意来.
然而,二人等了许久,待差人出来后,脸色己是冷漠,并恶狠狠的警告说,县太爷的女儿早在来扬州途中病死了,县太爷也不认识一个叫孙敬之的人,让他二人速速离开,否则,将会把他们收监。
孙敬之与巧姐当场呆住.
孙敬之还试图解说,又出来几个差人,把二人驱赶,嘲笑道,"世道越发怪了,还有人冒充县老爷的女儿......"
"我没有冒充......"
"还不快滚。"
孙敬之心有不甘,也只得带着巧姐先去客栈住下.
一夜无眠后,接下来几日,二人在衙门外徘徊,还送给差人银两,只求见一见张老爷,那知差人并不把这银钱放在眼里,不仅驱赶二人,还说些嘲笑讽刺的话,引来路人围观,指指点点,巧姐想见见母亲也不行,她未想到父亲竟如此绝情,除了哭泣,也无办法,而孙敬之被众人议论,说成骗子,差人还把他打了一顿,险些送了监,众目睽睽之下,孙敬之感到羞愧.他也未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张谦宁愿对外宣称,女儿病逝,也不相认,定是巧姐的出走,让张谦死了心.那么张家是打算放弃这个女儿了?
巧姐扶着孙敬之回到客栈,买来了伤药给他敷上,身上的疼痛,心理上受到的侮辱,让这位自称谦谦君子的读书人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巧姐不作声,只默默流泪.
到了晚上,有一个丫头寻上门来.
这丫头叫春莲,十七八岁,长得黑黑瘦瘦,是张老爷买来照顾王氏的,春莲带来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二十两银子及几件衣衫,春莲交给了巧姐,转告了王氏的原话.
"你爹说你病逝,是不得己的选择,你爹虽也气恼,但总归你是他的女儿,还能真不认你?只因周家人传信说要到扬州来,你爹无法,才想到这个法子,说你在来扬州的路上病逝在船上,否则,无法向周家人交待,你爹刚得了周家的扶持,总不能让人说过河拆桥吧,这让你爹,让周家的脸往那里放?我看周家也是讲理的人,等这事过了,周家人也忘了,我再慢慢劝你爹,让你回来,总归是血亲,你呀即然跟了孙公子,要孝敬公婆,照料夫君,自个儿多多保重,也别记恨你爹."
春莲说完又急冲冲的离开了,巧姐哭得更伤心了,孙敬之心情复杂,总归是失望多一些,但似乎还有希望.
孙敬之也不能一直在扬州耗下去,他还要赶回去考试,孙敬之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待他中了举,还怕张谦不来相认?
于是,孙敬之又带着巧姐回到桂阳府,为了节约钱,只租了一间便宜的客房,旁人以为二人是夫妻,并未置疑。
或许因为路途劳累,或许因为身上的伤,或许因为扬州一行受了气,孙敬之考场发挥不好,知这一次又白费,果然,他榜上无名.
孙敬之失魂落迫的回到客房,巧姐见他神色,便知结果,巧姐好心安慰,却引来孙敬之的怒火,"若不是你,这一次我定是能中,明明是我善长的题目......只因考场上,我头痛不己,想到老师的侮辱,说我是骗子,我是骗子吗?我十七岁就中了秀才,普天之下也是寥寥无几的,我在衙门口被差人打,我堂堂一个秀才,他们敢动刑?你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家里,非要私下跑出来,令老师恼了,连你这个女儿也不认,何况是我?我们这算什么?私奔吗?......"孙敬之语无伦次的责备,吓住了巧姐,巧姐萎缩在床角,低头流泪.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法子,你却偏偏用了最坏的.你也是识字的女子,与一般女子不同,若我是你父亲,我也不会原谅这私逃之罪,现在好了,老师该如何看待我?别人又该如何看待我?拐骗良家妇女的犯人吗?"
孙敬之喋喋不休,巧姐哭着冲出门去.
孙敬之也不去管她,独自生着闷气.
天渐黑了,又下起了雨,巧姐还没有回来,孙敬之更加心恼易燥,忙着走出客栈,遇到一个考生,气喘息息,"孙兄,我正寻你,你快去看看吧,有一女子要跳河,像是你的妻子."
什么?孙敬之吓得脸色苍白,朝着河边跑去.
河缇上果然站着一女子,不是巧姐是谁?
雨下大了,巧姐全身湿透,她面对着奔腾的河流,站着一动不动.
"巧姐?"孙敬之声音在颤抖,"你要做什么?"
巧姐听到孙敬之的声音一个激灵,她回过头来,"孙大哥,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
"你快下来."
巧姐摇摇头,"我想了很多,是我做错了事,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
河缇下围着一些人,有几个是学生,孙敬之生怕巧姐说出什么,被外人听了去,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快下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是呀,是呀,这位娘子,快下来吧."
众人都在劝说,巧姐只是哭.
孙敬之咽了咽口水,一边慢慢朝巧姐靠近,一边说道,"巧姐,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
城隍庙,槐树下,二人山海誓言.
"你能忍心弃我而去?你若有什么测,我也是不会独活的,巧姐......是我说错了话,你原谅我吧,"
"我这次未中,下次一定能中."
"孙大哥是因为我才未中的."
"不是的,你别听我胡说,我并非责怪你,其实我是恨我自己的,我怕我没有功名,你就会嫌弃我."
"怎么会?"
巧姐极力否认,"不管孙大哥有无功名,我都不会嫌弃孙大哥......"
"好,那咱们马上回家,成亲."
趁巧姐说话之际,孙敬之突然伸手一拉,将巧姐从河缇上拉入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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