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者

　　顾沉舟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就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方景珩的书房门意外地没有关严。顾沉舟在客厅慢慢复健行走时，听到里面传来方景珩带着一丝怒意的声音，似乎在电话里训斥什么人。

　　“给我查！一定要把这个信息泄露的人送进去吃牢饭！”

　　这还是顾沉舟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控，方景珩往日的矜贵优雅不见踪影，手边是杂乱的文件，领口也被人扯松了几分，不难看出这次事态的严重性。

　　顾沉舟脚步顿住。他并非有意偷听，但那些词还是钻进了耳朵。他想起自己曾和人开创过传媒公司，对公司的一些运营还是熟悉的，只不过......对方卸磨杀驴，功成名就时一把把他踢开了！

　　一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花，在他心头悄然亮起。

　　当晚，张嫂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准备送进书房时，顾沉舟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张嫂，”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能……能麻烦您帮我问问方先生吗？”

　　“问什么？”张嫂温和地问。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目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问他……需不需要一个会打字、会整理文件、或者……能在电脑上帮忙处理些杂事的人？我……我以前做过一些简单的录入工作。”

　　他说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知道这很冒昧，甚至可能再次招致方景珩的嘲笑——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做什么？但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稻草。

　　张嫂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帮你问问看。”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

　　几分钟后，张嫂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方先生怎么说？”顾沉舟急切地问。

　　“方先生……”张嫂斟酌着用词，“他听了，没说话。”

　　没说话？顾沉舟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太自不量力了吗？也对，即便方景珩调查过也不可能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高中毕业的人罢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张嫂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赶紧补充道：“不过……他让你明天早上九点，去书房找他。”

　　顾沉舟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清晨八点五十分，顾沉舟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外。右腿的隐痛还在，但他站得笔直，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忐忑。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方景珩那句“明天早上九点，来书房找我”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焦虑。

　　九点整。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关节在光滑厚重的胡桃木门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进。”门内传来方景珩低沉平稳的声音。

　　顾沉舟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雪松香、旧书页和淡淡烟草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塞满了各种厚重的书籍和文件盒。巨大的落地窗前是一张宽大的黑色实木书桌，上面摆放着两台并排的曲面显示器、一些凌乱的文件和一个造型极简的金属笔筒。方景珩就坐在书桌后，穿着深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一块低调奢华的腕表。他正看着显示器，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专注而冷峻。

　　“方先生。”顾沉舟站在门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方景珩没有立刻抬头，又敲了几下键盘，才将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在顾沉舟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带着惯常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性能参数。

　　“把门关上。”方景珩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单人沙发，“坐。”

　　顾沉舟依言关上门，走到沙发边，没有立刻坐下，依旧保持着站姿，等待着指令。

　　方景珩的目光在他站得笔直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这份拘谨和顺从还算满意。他随手从桌角拿起一叠不算太厚的文件，纸张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的。

　　“会用电脑吗？基础操作。”方景珩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会。”顾沉舟立刻回答，声音清晰，“一些文件整理合并都没问题。以前在网吧帮人做过数据录入和文档。”他尽量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可靠。

　　方景珩没对他的“工作经验”发表评价，只是将那叠文件往前推了推。“这里是一些过期的市场调研报告的原始数据记录，手写的，很乱。我需要它们被清晰地录入到电脑里，整理成Excel表格，按照时间、区域、产品类别分门别类。准确、清晰、格式统一。有问题吗？”

　　顾沉舟的心脏砰砰直跳。听起来是毫无技术的活，但对方确实给他一个前进的机会！没人比顾沉舟更会察言观色了，他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那叠沉甸甸的文件。“没问题，方先生。”

　　“电脑你用旁边那台。”方景珩指了指书桌另一侧稍小的一台显示器，“桌面有新建的Excel文件。给你两个小时。”他看了一眼腕表，语气不容置疑，“十一点，我要看到初步成果。”

　　“是。”顾沉舟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文件，快步走向那张为他准备的椅子，着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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