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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
江婵娟的父亲也不支持她想离婚的想法。他劝女儿为了自己的家多想想。
那是家吗!
江婵娟想反驳,但她知道和男人是说不通的。
“这还想什么?你屁都不懂就想想想!”江涣在饭桌上摔了筷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婵娟过的什么日子!”
“你跟那个姓王的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决定离婚的那天江涣对女儿说:“家里可能没那么强的能力让你衣食无忧,但是只要你回来,妈都能给你一个温暖的窝,绝不会让你饿肚子。”
“不论什么时候想清楚、要去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江涣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怀里低声啜泣的女儿,“你才三十多岁,一点也不晚。”
在妈妈怀里里,江婵娟渐渐平息。
母父都姓江,所以小时候的江婵娟问妈妈:自己是和她姓还是和爸爸姓?
江涣说:“你是我生的孩子,当然和我姓。”
骄傲的神色却很快被一丝阴郁替代,“但是妈妈当年不够勇敢,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得找一个和自己姓氏一样的男人来掩盖……”
“婵娟啊,你以后长大了,想让你的孩子和自己姓,就一定要坚持。”
可当江婵娟真的做了母亲才知道这件事居然没那么容易,竟然还会被冠上“大逆不道”的名号。
对不起母亲,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也没能坚持住。
“孕育”常被拿去歌颂成是一件与宇宙挂钩的伟大事情,万物都被称为宇宙孕育的孩子。
如果宇宙有姓氏,那么万物一定会冠之姓。
到底是谁在地球上可耻地篡改了规则,又在自诩“规则”公平呢?
月生抬起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的是妈妈那张坚毅、冷漠的脸。
江婵娟早已不会再被这些伤害,更不可能再为此流泪。
“妈妈,有我和姐姐陪着你呢,我们一定不会再让你委屈了。”月生觉得自己不会安慰妈妈,只是像姐姐那样紧紧保住妈妈。
原来她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在一些人眼里是多余的。
有人弃她如路边杂草,有人爱她如世间珍宝。
听到小女儿的声音,江婵娟乐呵呵为两个孩子擦去眼泪,她捧着月生的脸,“没关系的胜胜,妈妈有能力为你劈开眼前的石头。”
“所以你是月生。”
“你是胜利,是‘海上明月共潮生’。”
“你们的名字才不是别人能乱取的呢!”
于是在那天,看着户籍民警将户口本递到妈妈手里,看到妈妈脸上满足的笑,看到姓名一栏的三个字,文度和月生才有了真正的名字。
在这一刹那,她们感到自己终于初步完整。
她们是江文度和江月生。
她们是江婵娟的宝贝。
江文度的中考成绩很快出来,以超过汉莱高中录取分数线20分的优秀成绩被录取。
这所高中虽然不是顶尖的那几个,但也是家长嘴里“哎哟!这个学校好啊!”那样的。
江文度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天,江婵娟拿着看了很久。
她没想到高中也会有录取通知书,因为她没见过。
通知书在太阳下泛着光,和她的女儿一样耀眼,一样蓬荜生辉。
江文度不知道妈妈看着通知书在想什么。
但她在想,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她现在还不觉得学习困难,也学得懂。
家里没什么人脉和背景,她只能通过学习这条路去成为更强大的人,去尽可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保护妈妈和妹妹。
她相信只要自己向前走,就一定可以成为想成为的人。
江月生的记忆里,妈妈开超市的钱是从她自己攒的钱以及外婆给的钱里拿的。
江婵娟想过动离婚分得的那部分,所以她咨询了两个女儿的想法。
“妈妈想盘一个门面开始卖菜。你们觉得呢?”
“你这个想法怎么来的?能赚钱吗?”江文度认真问妈妈。
“因为我发现我们小区要买菜的话只能走到那个大超市去,有些远,这是一个商机。”江婵娟也认真给女儿分析,“而且等我开了门面,这马路对面的、旁边的小区都可以来这里买,我们这里正好离它们都不远。”
“我没意见。”听完妈妈的分析,江文度点头答应,“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也没意见,妈妈。”江月生撑着脑袋看妈妈在纸上画的门面构造,看起来她们的小小“菜市场”并不大。
江婵娟拍板把这件事定下来了,她许诺两个女儿是她的股东。
小超市的名字是三个人一起取的,就叫月亮集市。
因为,她们三个都是月亮。
门面就在小区门口,挂牌子那天江婵娟仰头望着那四个大字,搂着两个女儿憧憬,“要是有一天小门面做大了,你们每个月都可以分一笔钱!”
那时候的江月生觉得妈妈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企业家。
企业很小就是了。
五点起床给孩子把早餐做好放在锅里,自己拿着一个馒头出门去大菜场进货,再捆好菜再骑三轮车拉至月亮集市是江婵娟的日常。
不论刮风下雨,只要能赚钱,能过好日子,江婵娟就这么做。
事情确实如江婵娟预想的那样,周围小区的住户们都开始来月亮集市买菜了。
因为此,江婵娟和小区的绝大部分人都熟了起来,不免有人听到孩子的名字后会问:“婵娟,离了婚,你的两个孩子都改和你姓了啊。”
还在忙前忙后,搬菜整菜的江婵娟擦了擦汗响亮回应:“是啊!”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流动的,没什么是完全属于我的。但我生的孩子,一定是我的宝贝。”
从超市开启的第一天开始,江婵娟每天都起很早,回来很晚。
但不管再忙,她没有缺过女儿一顿饭,闭店也要回去做饭。
江家的三个女人喜欢这样的日子。
她们三个在一起过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最舒服的、最幸福的。
再也不用看任何脸色,不用忍任何人。
然而这世上确实有很闲的人,自己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还要花时间去指责别人。
妈妈告诉江月生,这种人最没出息。
现在小区里有很多人都知道江婵娟离婚了,来买菜的什么人都有。
比如现在这个。
“婵娟,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忍让着好好解决的呢?你看你现在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每天还要开店卖菜,这么累不说,让两个小孩都没了完整的家。”
江婵娟放下手里的水壶,她看着眼前胡言乱语的人咬了咬嘴唇。
为了生意她不能得罪客户,必须装做开玩笑的样子说:“怎么没有家了?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我张开手臂就能为我的孩子遮风挡雨,让她们吃好睡好。”
“你说是不是?这不就是家吗?”江婵娟笑眸藏刀,她觉得自己快把喷水壶捏碎了。
“啊,是,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嘴的人拿了菜付了钱就急忙悻悻离开。
水壶被江婵娟重重撂在桌子上,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但为了生计,这件事忍一忍也没什么。人活在世上,为了钱确实得忍。
看了看日历,也要到两个孩子的生日了。
文度和月生的生日都在同一个月,但在以前两姐妹的生日从小就不被重视,只能选一个折中的日子随便过一下。
要是江婵娟不愿意,就得被王兴才说:“事情怎么这么多?小孩子的生日有什么过的?”
她自己花钱给孩子买小蛋糕、带孩子去玩,回来就是一顿言语抨击:“一天就知道花钱!”
“你的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还管不了你了?”
现在,江婵娟再也不用那样憋屈了。
没必要让其中一个等生日都过去好几天了才能吃上蛋糕
她可以随心给两个孩子分开买了,两个人可以分开过生日了。
所以晚上放学回到小店里的江文度和江月生见到桌上的大蛋糕盒,就跑了过去。
江文度左右看看蛋糕,欣喜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江婵娟递上剪刀,让她拆开,“你生日啊,上学上傻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妈趁没人买菜的时候去对面的蛋糕店给你选的。”
江文度惊喜得合不拢嘴,她剪开丝带打开盒子,是一个葡萄味的蛋糕!她最喜欢吃葡萄了!
“可是之前,不是都等过一周才和妹妹一起吃吗?”
想起自己小时候为了争取一个自己生日的蛋糕,都会被爸爸说:“你怎么这么馋?!你是姐姐就不能包容一下?”
那不是因为馋,她也从来没想过不包容妹妹……
“以后都不用了,你们分开过。”江婵娟将两个女儿搂进怀里,“你们本来就应该拥有各自的生日蛋糕,以后我们都这样!”
“那你呢?”江月生仰起头对妈妈说:“你也要这样。”
江婵娟从瞬间的愣神中缓过来,粲然一笑,“好!”
人们总说,孩子出生日是母亲受难日。痛苦当然是不可否认的,但江婵娟只把这一切都认为是缘分。
因为获得的生命太过珍贵,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经历痛苦,她也甘愿。
摇曳烛光里,江婵娟看着胜胜给姐姐唱生日歌,看着文文在妹妹的含情脉脉注视下闭上了眼,虔诚许愿。
日子早该这样过的。她们早该这么自由、快乐的。
滑落的眼泪砸在江婵娟的心里,成了她默念的对不起。
“妈妈?”
江婵娟睁开眼,两个女儿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妈,你为什么在说对不起?”
原来心里的声音这么大吗?
江婵娟抹去眼角的眼泪,“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们,这些年......”
“妈!你说什么呢?”江文度抱住妈妈,她轻拍着母亲,“那些全都是王兴才的错。”
江月生也过去抱住妈妈和姐姐,她还没搞懂妈妈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妈,如果没有你,那我和妹妹都是无名的人,我们在你身边才是完整的。”
江文度一字一句在母亲耳边说道:“因为有你,我才能成为我。”
江婵娟破涕为笑,“文文,妈妈怎么会有这么伟大......”
“妈妈,在神话故事里孕育一个生命,并将生命带到世界上生活是神才有的能力。”
“可我就是这样被你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妈妈,人类睁眼拥有意识的一瞬间,母爱就已存在。史书长但长不过此。”
江婵娟知道自己在江文度的这个年龄说不出这样的话,她现在也是第一次听到。
太好了。
太好了,她的女儿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
她的女儿一定会比她走得更远。
“好!”江婵娟朝两个女儿笑道:“那妈妈就做一个保佑我两个孩子永远幸福平安的神!”
“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已经实现了!”江月生兴奋接话,这句话她还是听懂了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永远幸福健康!”
以前的江婵娟也常听着“只有母亲的家是不完整的”这样的话,她不会再信,也不会听“一个女人怎么能撑起一个家?”
总有数不尽的事实在向前者证明:有的家庭角色哪怕人在也是缺失的。
后者,简直无稽之谈到不是人能说出的话。
那江婵娟想问:我现在是在干什么?
江婵娟能给孩子多少,她就全部都给。
她的爱不需要旁人像做阅读题一样去细剖解读,因为她的爱一直都清晰可见,一直都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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