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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灿
惊雷划破长空,大雨倾盆而下。
这雨下得突然,看起来没完没了,在雨里待个一瞬,就能给浇成个落汤鸡。
秋季的雨带着寒气,还挂着几分寂寞的味道,免不了让人长吁短叹一番。
宁王殿下周时灿显然没受到这萧瑟秋雨的影响,饶有兴致地叫人喊来戏班子,现在正懒洋洋地斜倚在金丝软榻上听着戏,手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他是皇帝第二子,名为周时灿,字宁煜,生母为贵妃宋氏。外家宋氏一族在朝中地位极高,其外祖父便是当朝丞相宋稹。
他前年及冠后便被封为了宁王,住在京中。其眉如刀削,鼻挺如峰,笑唇勾人,一双笑眼波光粼粼,还有那穿着的亮丽的明黄衣袍,只让人觉着他是个爱热闹,喜欢找乐子、看花戏的纨绔郎君。
殿内咿呀咿呀敲锣打鼓热闹极了,没让一点殿外的雨落声飘进来。
“殿下。”贴身小厮闻乜上前来报,“殿下,宋丞相来了。”
周时灿将手中的纸笔扔去一旁,不满地哼笑一声,“真是喜欢扰人清欢的老家伙。”
周时灿指使一个小厮去把人迎进来,见宋稹进了门便摆出一张热情的笑脸,却不起身,懒懒散散地招招手,“外祖父来得正好,这场戏才开场没多久,闻乜,给外祖父摆座。”
宋稹进来了,他瞧见周时灿这副不思进取只顾享乐的模样,目光深沉,虽有不悦却未语,坐了下来。
“外祖父今日冒着这么大的雨也要来我宁王府,是有何贵干啊?”周时灿笑嘻嘻地问。
宋稹拿起了侍女为自己倒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随后道:“为你的婚事而来。”
周时灿没有立刻回应宋稹,而是转过身去拿桌上的茶,让宋稹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待周时灿喝了口茶后,转过头来笑了一笑,缓缓问:“怎么?外祖父心中已有人选?”
“可知道余国公独女余清唯?”
“自然知晓,在京城,有谁不知余小姐美名?名门贵女,慧心执质,丽质天成,端庄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天赋出类拔萃,堪称为京城贵女之典范——外祖父看上她了?可惜——”周时灿话音一转,“她不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太子妃了吗?”
宋稹淡淡道:“他二人又无婚约,余清唯到底是要嫁给谁还未可知,再说,这太子之位,你不敢争?”
周时灿戏谑道:“外祖父对本王竟是如此自信?”
“怎么?怕争不过太子?”
“我怕?”周时灿像是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得张扬嚣张,“本王与太子水火不容,成王败寇,这赢的,最后只会是本王。”
宋稹瞧了他一眼,忽然道:“老夫知道,你与永平侯家的那位,似乎也走得颇近……”
周时灿笑容微敛,看了闻乜一眼,闻乜了然,叫那些个戏子停下,让他们都退出去。
人被清空,室内便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安静。
周时灿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外祖父果然是无所不知。”
宋稹一直有派人看着宁王,宁王也心知肚明,只是二人都未曾捅破这层不禁风雨的窗户纸。
宋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杯壁,颇具有试探性地道:“你要是真喜欢那小永平侯的妹妹,也不是不可以,顾小将军要回京了……”
周时灿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事,笑得格外大声,打断了他,“外祖父说笑呢,本王比顾镜梳大七岁,本王怎么会看上一个都还没有及笈的小丫头片子?”
不等宋稹开口说些什么,周时灿又淡淡道:“外祖父,此事本王心里有数,您老人家就不必担心了,再说,端王都还未娶妻,本王急什么。”
宋稹没再看他,不咸不淡地提醒道,“余清唯是余国公独女,若她自己想嫁你,余国公不会不同意,若有了余国公这一助力,往后行事自然会更加顺利……太后后日设赏花宴,目的是为你们几个皇子选妃,余清唯也在受邀之列,你自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周时灿满口应下,“本王知道了,外祖父不必担心。”
送走宋稹这尊大佛,周时灿让人喊那些个戏子进来继续唱。
闻乜凑上前,问:“丞相现在开始着急殿下的婚事,是不是和上午京中那场行刺有关?”
周时灿闭目养神,“他没那么蠢,也没那么沉不住气。”
“这样……”闻乜忽然开始八卦,带着好奇,“王爷真的要去追求余小姐吗?”
“干什么?”周时灿眼皮都没抬,“也操心起本王的婚事来了?”
“哪有啊……”闻乜嘿嘿一笑,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只是小人觉得吧,余小姐虽然很完美,但小人还是更喜欢镜梳小姐……”
“你还挑起来了。”周时灿斜看他一眼,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若本王真要娶顾镜梳,顾长秋还不得拿他那穿云弓射穿本王的脑袋。”
闻乜缩了缩脑袋,“哪有那么可怕……王爷不是也和顾二公子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周时灿挑了挑眉,哼笑一声,“情分算个什么东西。”
“也不能这么说嘛。”
周时灿没回应他,又自顾自听了一会儿戏,忽而觉得兴致缺缺,又让他们都退下了。
“闻乜。”
“小人在。”
周时灿抓了两颗葡萄,“去库房挑出一份重礼送去余国公府,记得,要高调地送。”
“是。”
……
“什么?大哥要回京了?你听谁说的?太子?还是太傅?”顾镜梳有些吃惊。
顾长秋咽下一口菜,道:“听老师说的,今日皇帝刚做的决定。”
“大哥上次寄回来的信不是说他回不来吗?怎么改了主意?”
这也不怪顾镜梳惊诧,毕竟顾长秋已经在外面呆了三年都没够回来一次。
顾长秋漫不经心地挑起了鱼刺,简单解释,“陛下召他回京,说是要给他赐婚。”
“赐婚?”顾镜梳有点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个要特地把大哥召回来?”
不是说皇帝赐婚有问题,而是端王都二十三了,都不见得皇帝有多上心。怎的要先操心起顾长清的婚事?
“陛下是这么说的,说是我们上无长辈,已经到了嫁娶年纪却无人操心我们的婚事,他便擅自做个主来给我们许婚。”顾长秋夹了一筷子萝卜进了顾镜梳碗里,“不许挑食……如今西北还算安宁,大哥也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顾家这兄妹三人确实是半个长辈也没有,更是什么亲戚也无,这还得从其祖父说起。
他们的祖父顾老将军顾期原来是叫顾七,生于草莽,是家里的第七个孩子。五岁那年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被父亲卖掉,辗转多处在十几岁时入了还是王侯的兴成帝周润生的府邸。
一次偶然,周润生发现了顾七的遣兵调将之才,重用于他,脱其奴籍,还给他改名为顾期。
当时皇帝昏庸无能,佞臣当道,社稷动荡,民不聊生。西北犬戎趁机侵略,西北驻军不战而逃,朝廷软弱割地求和。
周润生读多了定国安邦、忧国忧民、心系社稷的文章,见这将倾之江山自是满腔热血,立志要匡扶社稷,救民生于水火。
九年之后,周润生推翻了康王朝,建国号为“兴”,改年号为“庆德”,当时辅佐他的顾期成了开国功臣,赐其侯爵,封号定北。
顾老将军顾期身世坎坷,当年卖他之亲莫说早就寻不到,就算是寻到了也未必想与之相认。
顾期形单影只,后来娶了妻,妻子是他在战场上捡到的孤女,再后来也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顾大将军顾泯。
听老管家说,顾长秋和顾镜梳的母亲是商贾之女,顾夫人在世时她的母家和顾家都一直没有联系,如今人已逝更是无从寻找。
后来顾期顾泯先后逝世,现在到了顾家兄妹这一辈,自然亲戚皆无。
陛下与顾大将军顾泯少时便有深厚交情,后来顾泯护主身亡,陛下更是对他们尤为关心,关切他们的婚事,也是不无道理。
天子赐婚,是何等荣幸,可顾镜梳心中却隐生不安。
“我总觉得有些仓促了。”顾镜梳心有不安,“大哥和你一样也不过是今年刚及冠,怎么陛下就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让大哥从西北赶回来?”
顾镜梳不是觉得二十岁成亲早了,而是皇上的长子端王周时瑾都二十三了,次子宁王周时灿也二十二,他们都老大不小还未娶妻也没见他急,这次的赏花宴还是太后的意思。
“咱们顾家祠堂冷清,总要添些人气。”顾长秋似是安抚她,“别想太多了,三年未见,大哥回来你该高兴才是,若是大哥脚程快些,说不定还能赶上你的及笈礼。”
顾镜梳的笈礼定在下月十五。
顾镜梳觉得顾长秋前一句话有些阴阳怪气,敛了思绪,又忽然想到,“陛下要给大哥赐婚,你是不是也应该有份?”
顾家大哥顾长清与顾长秋是孪生兄弟,一样大。
顾长秋一摆手,“陛下是有如此打算,不过我说我还得准备明年的春闱,没空。”
“那估摸着你也是快要成亲了……”顾镜梳想,时间竟过得这般快。
但给顾长清赐婚,应该是个好消息吧……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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