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和美人

　　虽然今天的事情算是翻了篇，但是李半山知道沈云珩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性子，说不准以后还是要偷偷溜到哪里去。
　　与其一味管着他，倒还不如给他做个拐杖，这样走路还能稳当些。
　　别哪天又要摔跤，自己也不是总能刚好出现的。
　　李半山家里木料子多，他干活又快，没半晌的功夫就把一个拐杖做的差不多出了样子。
　　沈云珩吃了午饭总爱犯困，在家时就总要午睡片刻。
　　此时他睡得正熟，被院子里叮叮当当的动静吵的睁开了眼睛。
　　以往这个时候李半山也是要上山打猎的，今天不知道怎么还留在家里没有出门。
　　他朝院子里喊道：
　　“李大哥，你还没有出门吗？”
　　“今天不去了，给你做个拐杖。”
　　李半山一边应着，一边继续手上的活儿，一点不耽误。
　　沈云珩一听拐杖就来了兴趣，现在就想看看拐杖做得怎么样。
　　他就像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只要是新的或是他没有玩过用过的东西，那么不拘是什么，他都想试试。
　　以前他没用过拐，现在知道自己能有一个新拐杖也新鲜的不行。
　　“就快好了。”
　　李半山开始给拐杖支撑腋下和手部的部分缠上布条。
　　他想自家做的东西虽然顶用，但总归是粗糙些，沈云珩的皮肤又嫩，不缠些布条的话，怕是手都要被磨破了皮。
　　等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半山缠好了布条，打磨掉了木料的毛刺，这才拿着拐杖进了偏屋，让沈云珩见到了他的新拐杖。
　　沈云珩当即就要下地来试一试。
　　李半山怕他摔着，一手扶着他用上拐杖。
　　沈云珩的腿还上着夹板，用上拐杖之后比原来方便了不少。
　　他常在屋子里待得闷得慌，又不好总叫李半山抱着他进进出出，怪折腾人的。
　　现在有了拐杖，他就可以自己去小院子里转一转，晒晒太阳了。
　　沈云珩现在还新鲜着，自己拄着拐杖走来走去。
　　李半山看他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孩一样，笑了笑就回到院子里整理工具和散落在地上的废木料。
　　这些废木料收集起来晚上还能烧火做饭用，这样就不必烧自己砍得柴了，不能浪费。
　　沈云珩小跟屁虫似的，看着李半山出了偏屋的门，他也拄着拐趔趔趄趄的跟在后头，把自己放在院里的摇椅上看李半山收拾。
　　“李大哥，你好厉害呀，什么都会做。”
　　李半山不擅长应对这样直白的夸奖，这让他很不好意思，只说到:
　　“没有的事，你用的惯就好。”
　　等到收拾完院子，李半山还要宰杀上山打来的猎物。
　　他今天早上在林子里猎到了一头黑羊，拿到镇子上可以换不少钱。
　　羊肉价贵，黑羊皮子也能拿到皮货店卖了。
　　他打猎的时候手上动作干脆利落，黑羊登时就毙了命，连伤口都只有脖子上那一道口子。
　　完整的野皮子不多得，等他把羊皮剥下来还能多拿些钱。
　　宰羊免不得见血，院子里没一会儿功夫就散开了血腥气。
　　李半山干活干得出了汗，干脆脱了上衣赤膊上阵。
　　沈云珩看到他赤裸着上身，又想瞧又不好意思。
　　李半山干活儿的时候身上绷足了劲儿。
　　两臂上，腰腹间，还有后背的肌肉都线条分明的隆起来。
　　汗水出现在他麦色的肌肤上，又从这些肌肉的线条上滚落下来，满是成年男人的力量美感。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云珩自顾自就红了脸。
　　李半山忙活了半天，觉得身边静的出奇。
　　他抬头看沈云珩，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沈云珩忽的转过了头，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李云珩只当这场面太血腥，吓得沈云珩不敢看了。
　　“云珩，回屋去吧，这血腥气重。”
　　“没事，我不怕。”
　　沈云珩坐在一边不肯走，李半山只好接着忙手上的事。
　　他心细，宰下来的羊皮子很完整。
　　他把皮子拿水冲了冲晾在一边，又把这一整只羊塞进筐子里。
　　明天镇上有市集，拿出去卖了正好，现在天还有些冷，放一晚上也不怕坏。
　　旁边还有两只野鸡，他又就着这功夫也给杀了。
　　因为有了黑羊，野鸡就没打算拿出去卖，他干脆伴了些蔬菜一道炖熟。
　　李半山只有做肉菜才香，沈云珩闻着这香味儿一个劲儿的吸气。
　　虽然李半山总去打猎，可是他家毕竟贫寒，大多数的猎物都要留着卖钱。
　　他在这半个月了，开荤也就只开过少数几次，现在闻见香味儿馋的不行。
　　等到晚饭熟了，沈云珩巴巴地等在饭桌边。
　　可是李半山先分盛了两份出来搁在一边，剩下的才是他们今天晚上的饭菜。
　　李半山把剩下的菜端到了饭桌上，给他盛了米饭叫他先吃，自己则端着两份菜要出门去。
　　“李大哥，你这是要到哪去呀？”
　　“给隔壁婶子端点菜过去，再去村头一趟。”
　　李半山急匆匆的，还没等沈云珩把剩下的话问出口，径直就出了院门。
　　“什么事这么着急呀。”
　　沈云珩自言自语，没人陪着他，他看着眼前的菜都快没有胃口了。
　　桌上的菜只剩了一个鸡腿，要是在家里的话，最好的东西肯定是要留给他吃的。
　　虽然他家不会只剩下一个鸡腿罢了。
　　沈云珩下意识的要去夹，刚伸出手又停了筷子，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李半山这次出门的时间有点长，等到他回家沈云珩还在桌子边等着他。
　　他没想到沈云珩一直在等自己，马上洗了手入座。
　　“不是叫你先吃吗？”
　　沈云珩鼓着嘴巴说：
　　“那我就想等你啊。”
　　李半山心里软了下。
　　他想难怪人家都要娶亲，大晚上还有人等着自己回家吃饭的感觉是比一个人要好得多。
　　沈云珩把鸡腿夹到了他的碗里：
　　“李大哥，你吃。”
　　李半山自己是吃什么都一样的，他把沈云珩当弟弟，东西就要紧着他先吃。
　　鸡腿被夹来夹去，又回到了沈云珩的碗里。
　　沈云珩吃着饭，又想起刚才的事来。
　　“李大哥，刚刚你去村头干什么呀？”
　　李半山听了问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叹了口气。
　　“村头张家有个小儿子，再过几日就要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他要外出走生意吗？”
　　“不是，他要嫁人了。”
　　沈云珩听了他的话，惊讶得饭都不想吃了。
　　“那个弟弟，要嫁人？”
　　李半山被他这话说的好笑。
　　“你叫什么弟弟，人家比你还大两岁呢。”
　　李半山又接着说：
　　“他家里也不富裕，前些日子有个城里的来说亲，给了不少聘礼，他爹就给答应下来了。”
　　“他爹不是个东西，娶了新媳妇就不管不顾自己的儿子了，这跟卖出去有什么两样。”
　　“那，那个张家小哥哥也答应吗？”
　　“我问了，他说他和那人有过一面之缘，嫁给男人也比在家里挨打挨骂的好，”
　　李半山看着眼前的沈云珩继续说：
　　“他比你大两岁，还没你个头高呢，真是造孽。”
　　沈云珩听了这事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但是除了觉得那个张家小哥哥可怜，还有些别的想法，于是试探着问。
　　“半山哥，你现在还没娶亲，是不是心里有张家小哥哥呀？”
　　“啊？”
　　李半山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一下子愣住了。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常照顾他，那也是拿他当弟弟。”
　　“这样啊。”
　　沈云珩也不接着问了，低头用筷子扒拉着米饭。
　　他算是看明白了，李半山拿他当弟弟，拿那个张家的小哥也当弟弟，但凡可怜些的，他都要照顾照顾。
　　做你的大好人吧！
　　沈云珩的气生的他自己都觉得很没道理。
　　李半山看他闷闷不乐的，还以为是他小心眼，怪他端出去太多菜了。
　　于是安抚他别不高兴，等他明天从集市上卖完肉和皮子，就给他买点心回来。
　　沈云珩恼了：
　　“你说什么呢，谁这么小心眼啦！”
　　李半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云珩看李半山这幅样子，心里的闷气也消了大半，他跟这木头生什么气，于是扭扭捏捏的开口。
　　“那我要吃花生酥。”
　　“诶，行。”
　　李半山心想，只要你别闹脾气，吃什么都行。
　　吃过了饭，沈云珩心思又活泛了，李半山刷碗他也要在一边守着。
　　“半山哥，你怎么二十六还不娶媳妇呀？”
　　李半山洗着碗还要应付他：
　　“之前没想过，现在想了，但是家里穷，总得先攒点钱再说。”
　　“你现在想娶亲？”沈云珩心想，原来李半山现在就想娶。
　　“对啊。”李半山好笑：“我都二十六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呀？”
　　这倒问住了李半山，他以前还没想过娶个男人当媳妇的事。
　　男人娶男人现在倒也不少见了，只是好些人思想还是传统些。
　　有些大户人家只许家里的孩子娶男妾，不能影响香火。
　　普通人但凡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他顺着沈云珩的话想了想，娶了女人的话，家里有孩子了能热热闹闹的，媳妇心细能心疼人；
　　不过要是娶个男人能聊得来也行，他不在意什么香火不香火的，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干什么活儿还得力些。
　　“都行，人好就行。”
　　沈云珩撇嘴，心里想，什么叫都行呀。
　　沈云珩对李半山是起了那么点小心思的。
　　他还记得被李半山背回家的那天，他的身体温暖有力，靠在他身上特别踏实。
　　人对救了自己的人产生点情愫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何况这段日子以来，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李半山都偏偏是沈云珩最喜欢的样子。
　　他说自己被卖进过小倌馆，李半山不仅不嫌弃，还挺心疼的样子。
　　他人又善良，每天都仔细照顾他。
　　还给他做拐杖，自己有时候闹脾气他也都依着，就好像什么事都能包容他。
　　哦，今天还把最后一个鸡腿给他吃。
　　就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喜欢上一个人，但就要固执的数出对方的所有优点。
　　每一点都不值一提，但每一点都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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