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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鸣初啼江湖震
李孤压低了斗笠,几乎将整张脸都藏在了阴影之下。他心跳如鼓,不敢与那些疑似江湖人士的目光有任何接触,缩着脖子,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迅速挤出人群,钻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
身后似乎传来几声低语和脚步声,但他不敢回头确认,只是拼命地往前跑,七拐八绕,直到彻底听不到市集的喧闹声,才敢靠着一面斑驳的墙壁喘息。
冷汗浸湿了他新换的粗布长袍的后背。
千贯赏钱!海捕文书! 这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名扬天下”。这不是他想要的江湖传奇,这是一道催命符!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从早上偷鸡腿到现在,惊险不断,他早已饥肠辘辘。摸了摸怀里那点有限的碎银,他决定还是得先填饱肚子。只是,莲蓬客栈是绝对不能去了。
他在远离西市的偏僻角落,找了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面摊,要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他选择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对着街道,斗笠依旧不敢摘下,吃面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有人要跟他抢夺一般。
面摊老板看着这个举止古怪的客人,摇了摇头,也没多问。
一碗热汤面下肚,李孤才感觉冰冷的四肢回暖了些,惊惶的情绪也稍微平复。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害怕解决不了问题。他还有乌鸦嘴神功!那些想要赏金的家伙,来一个,他咒倒一个!来两个,他咒倒一双!
这么一想,胆气又壮了几分。对,没什么好怕的!他自我安慰着。
然而,他低估了千贯赏钱在江湖上的诱惑力,也高估了自己应对连续不断麻烦的精力。
是夜,月明星稀。
李孤不敢住店,一来盘缠有限,二来目标太大。他想起以前经常栖身的一座废弃土地庙,位于城南的荒僻处,便悄悄摸了过去。庙宇残破,蛛网遍布,神像早已褪色斑驳,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
他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和衣躺下,怀里紧紧抱着那本冰凉的《乌鸦嘴神功》,仿佛它是唯一的依靠。白天的经历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身体的疲惫很快将他拖入了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夜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将李孤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收紧。
破庙门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融入夜色,几乎看不清轮廓,只有一双眼睛,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幽绿的光芒,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李孤的呼吸骤然停止,睡意全无。是官差?还是……冲赏金来的?
他不敢动弹,全身肌肉紧绷,手心里沁出冷汗。
那黑影似乎也在观察他。双方在寂静的破庙里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李孤按捺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以及那越来越浓的危机感。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微微张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念出了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直接、最能解除 immediate 威胁的诅咒: “腹……腹泻!”
两个字轻若无声,却精准地指向门口的黑影。
“咕——噜——”
一声异常清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的肠鸣音,猛地从黑影的方向传来!
那黑影原本稳如磐石的身形骤然一僵,随即猛地弯腰捂住了肚子,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呃……”黑影似乎想说什么,但剧烈的腹痛让他无法成言。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庙内依旧躺着一动不动的李孤(李孤在发出诅咒后立刻装睡),又感受了一下腹部那翻江倒海、急于寻找宣泄口的紧迫感,再也顾不得任务。
“李孤!算你狠!爷……爷明晚再来取你狗命!”黑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色厉内荏的威胁,然后以一种极其别扭、夹着腿的狼狈姿势,踉踉跄跄地、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显然是急着去寻找五谷轮回之所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李孤才长长地、慢慢地吁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
高手! 这绝对是个高手!那悄无声息的出现方式,那冰冷的杀气…… 但再高的高手,也怕拉肚子! 李孤嘴角忍不住扯起一个虚脱又得意的笑容。乌鸦嘴神功,果然无敌!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嗖!”“嗖!”“嗖!”
接连几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庙门口、窗户边、甚至头顶的破洞处,瞬间又出现了四五个黑影!
这些人显然是一伙的,身法轻盈,落地无声,呈一个半包围圈,将李孤所有的退路都隐隐封死。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李孤身上,带着审视、贪婪和一丝谨慎。
李孤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多人?!
他刚才诅咒第一个黑影时,精神已经有些微的疲惫感,此刻同时面对这么多明显不怀好意的江湖客,压力陡增。
那五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齐声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股江湖人的腔调: “李大侠!在下江东五杰,特来领教阁下高招!看剑!”
“锵——!”
五声剑鸣几乎同时响起,五道寒光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如同毒蛇出洞,从不同的角度直刺向地上的李孤!
速度快得惊人!剑气逼人!
李孤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躲开最先到的两剑,剑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冷风让他汗毛倒竖。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拳脚招式,保命的本能让他在地上翻滚的同时,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嘶吼: “断!都给小爷断!”
这一次的诅咒,蕴含了他极致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比之前更明显的精神力被瞬间抽空,怀中的秘籍再次发烫!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几乎同时爆响!
那五名正欲追击的“江东五杰”,只觉得手中一轻,定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如同白日见鬼!
他们手中那百炼精钢打造的长剑,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从剑身中部断裂!断口光滑如镜,仿佛被什么神兵利器瞬间斩断!
前半截剑身“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剩下的半截断剑握在手里,显得无比滑稽和诡异。
五个人僵在原地,保持着前冲和出剑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从凶狠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他们甚至没看到李孤有任何动作!没听到暗器风声!没感受到内力波动!
他们的剑……怎么就自己断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
李孤趁机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躲到那尊破旧的神像后面,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但嘴上却不肯吃亏,喘着粗气骂道:“呸!还江东五杰?拿几把破铜烂铁就敢来找你李孤爷爷的麻烦?滚!”
那五人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断剑,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恐惧。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手段?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武功的认知!
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意。赏钱虽好,也得有命花才行。
为首一人脸色铁青,捡起地上的断剑,对着神像方向拱了拱手(虽然姿势僵硬),声音干涩地道:“李……李大侠果然……神功盖世!我等……佩服!告辞!”
说罢,五人再不停留,如同丧家之犬般,飞快地退出了破庙,甚至比来时更快,仿佛生怕慢了一步,李孤又会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诅咒。
李孤靠着神像,双腿发软,缓缓滑坐在地。连续两次施展范围性诅咒(对守卫是群体,对五杰是同时指定多个目标),让他感到一阵明显的头晕目眩,精神疲惫不堪,就像熬了几个通宵没睡觉一样。
这乌鸦嘴神功……似乎对心神消耗极大?
还没等他缓过劲,庙外竟然又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来的是一对身材高瘦、使判官笔的兄弟(“江南双煞”);接着又来了一个声称小李飞刀传人的青年(“小张飞刀”);然后还有耍长枪的、用流星锤的……
各式各样的“江湖侠士”、“绿林好汉”,仿佛约好了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络绎不绝地找到这间破庙来!
李孤从一开始的紧张恐惧,到后来的疲于应付,再到最后的几乎麻木。
他不断地重复着过程:躲闪、诅咒(“晕倒”、“兵器脱手”、“脚滑”……)、骂人、吓退来敌。精神力的消耗越来越大,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皮越来越沉重。
到最后,他几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些闻风而来的江湖客,武功有高有低,目的却都一样——那千贯赏金,或者击败他“扬名立万”。他就像一块被扔进狼群的肥肉,吸引着源源不断的贪婪目光。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最后一批挑战者才心有不甘地退去。
破庙内外一片狼藉,地上还躺着几个被诅咒“昏睡”到天亮的倒霉蛋。
李孤靠在神像底座下,眼圈发黑,脸色惨白,浑身虚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这一夜,他几乎没合眼,诅咒了不下二十波人!
他感觉自己不是快要成为大侠,而是快要被累死了。
这扬名天下的代价……也太沉重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怀里的《乌鸦嘴神功》书卷,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灼烫了一下!
仿佛是一种警告。
李孤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他不能睡!天亮了,意味着更多的人会看到海捕文书,更多的麻烦会找上门来!他必须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可是,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安全之所?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睡汉”,以及庙外可能存在的更多窥视目光,一个无比烦躁和无奈的念头涌入他几乎要炸裂的脑海。
这样下去不行!没完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残存的一点精神和力气,对着破庙门口的方向,对着那即将到来的、注定无法安宁的白日,发出了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诅咒:
“烦死了!所有今天还想来找我麻烦的……通通……通通腹泻!拉得腿软!看你们还怎么追!”
这一次的诅咒范围太大,目标太模糊。话音刚落,李孤便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直接昏睡了过去。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仿佛听到庙外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惊愕的痛呼和匆忙远去的脚步声……
世界,终于暂时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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