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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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雇兵


      府丞最近忧心忡忡,感觉事情在他送银过府后,变得有些古怪。
      他照例进府请安,可一连两次,皆被主上身体不济给推拒。这可将他急得火烧眉毛,要知宜城县主被他私下处置,那不管县马态度如何,主上安身在此,都免不了屠城之祸了。他殷勤备至的目的,不过是为着那些金山早日到手,早日逃离。
      而且不光是主上,府里的人态度也转变了很多,让他一步一惑。琢磨是他又错了?还是这些人也变得和他一样开始不安分了?若说不无可能,毕竟旧主已是日薄西山,除了玉玺和那些金砖,也不知还有何通天法能反戈一击。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人塞给他一张纸条,那上面没有玉玺盖印,可寥寥数语却让他不得不信——夜亥,人定时,独身府后详谈。
      府丞战战兢兢,按时赴约。此时县主府后门空无一人,但黑暗中,有个被厚绒遮住面颜的人缓缓出现。府丞被吓得哆嗦,忙质问是谁,张姮低沉话音道:“大人只身前来,连衙差也摒弃,可见您才是主上信任的臣子。”
      府丞听她恭维,暂时静下心客套:“您,您是主上身边的?”
      张姮冷笑:“我是谁,无关紧要。但我想提醒大人,再进府,这里的人除了属下,可万万不能相信了。”
      府丞怪道:“这是为何?”
      张姮道:“依大人的睿智真看不出吗?他们不是长阳人,至于是谁,我们也不得而知。一路为了掩饰,这,已是第三波雇佣的人了。”
      府丞惊得目瞪口呆,但瞬间也明白为何。张姮又道:“我相信大人一直心存顾虑,毕竟主上没有言语,更无印玺现世,除去忠心之人,谁也不会相信,一国之君会落魄如此。”
      府丞不敢答话,张姮接着道:“但如果我是大人,此刻就不会只顾眼前小利,从而断绝生路。”
      府丞惊道:“你何出此言?!”
      张姮道:“大人可以为了主上去请郡丞求援,那此次,大人也不能坐视不管。相信这几日你已经察觉到府里的不安气氛。毕竟主上怀揣着玉玺和巨富,那日入城不慎散落的,不光是城民,护送的雇兵也收在眼里,按照原计划,他们跟随护送至宜城,剩下的便该交由大人接管,他们也该收下酬劳离去......可是,他们并没有。”
      府丞恍然:“你是说他,他们开始心怀不轨?!”
      张姮点头道:“所以于公于私,大人可都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府丞被说中了心事,略显尴尬,可张姮不在意,劝道:“其实很多事,主上明白,只是事态危急。所以他命我入夜出来求援,也是知道此时此刻,唯有大人可信。另外,金砖并不足为惧,怕的,只是玉玺落入谁的手里。而且我保证不管谁继任新主,大人始终都是他第一要除掉的人。你我也算同处一舟,这才斗胆点醒大人。”
      “啊?!”府丞大骇,他没想到祸及自身。张姮解释:“历朝历代,不管江山如何更替,新帝都不会允许皇位存有污点。可大人你是见证,你活着岂不是告诉世人,新主是绞杀了躲避战祸的旧主从而篡位,并非匡扶正道的正义之师。而如此名不正言不顺,也自然会被其他诸侯推翻。到那时,就算大人又苟活了下来,可也再无立足之地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府丞顿时百感交集,张姮此时掏出封信给他道:“大人办三件事,事成,不但能让你明哲保身,还能坐享荣华,安享晚年。”
      府丞接过信,忙问是何事。张姮道:“将这封信交给三口关的督总庞千,只说是宜城送来的就可。其次,寻一把檍木细弓,箭支一筒,夷州地势图一份交给我。至于第三,待你前两件事办妥,我自会告诉你下一步。”
      府丞忐忑不安,特别张姮此举简直是有意将县主之事透露,颤颤巍巍道:“这封信,你,你不会是想!?”
      张姮轻笑道:“大人不必惊慌,眼下穷途末路,我能倚仗的唯有大人,又怎会自绝后路?我只不希望事态发展到最糟的一步。”
      府丞问道:“糟糕?你什么意思?”
      张姮道:“大人之前只扣着县主不处置,怕是为谋取条后路吧。”
      府丞尴尬,张姮又道:“我没有替主上怪罪的意思,良禽择木而栖,这是至理名言,换谁都会如此,我现在也如是。”
      “你?你想怎么做?”府丞狐疑,张姮叹气道:“实话不妨与大人明说,眼下烽烟四起,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力挽狂澜?不过是想在富贵中度过余生罢了。但前提是,我必须开凿出一段生路。”
      府丞不疑有她,只因他同是偏安一隅的人,自觉张姮坦言,当即收好了信准备着手去办。但又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顾主上了?”
      张姮道:“我想,可惜时不待我。只要事后大人允诺我带走一箱金砖,那我的抽身之策里,必有大人您的。”
      府丞明白县主之死早已不足威胁,当下就怀揣着信函,着手去办。他动作也麻利,次日就将弓箭地图悄悄放在约定地,并且言明信函已经送去三口关。张姮则将一串钥匙,亲自交给他算是答谢。但对于金砖的下落,她绝口不提。府丞私下去那破庙深坑寻找,果然是空无一物。知道对方谨慎,也就不敢追问,继续听命行事。
      可他万没想到,派人知会庞千不够,张姮竟又让府丞,将主上和玉玺之事,隐晦地透露给郡丞,还有忠勇世子,以及明乡侯。对此他不得不提出异议,如此做简直是自掘坟墓!
      张姮对此劝道:“乱,才能掩盖水草下的杂鱼。而这一切,也是抽身之策的最关键一步。”
      府丞不明白,张姮解释:“这些人是国封诸侯,可坐视乱而不理,那就足以证明,他们有拥兵自重的私心,差的只是一个契机。而还有什么比传国玉玺更能引起他们瞩目的呢?”
      “你想,想让他们来宜城抢?!”府丞几乎可以预见破城之日的惨状,可张姮道:“以身为饵,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唯一的选择,这也是我要大人做的第三件事。否则等庞督总带兵压境,一切就晚了。”
      府丞道:“可你为什么笃定他一定会来?!万一他不信呢?也或者与诸侯趁势自立......”
      张姮却道:“他来,不是为了玉玺,而是为了大人您。”
      府丞呆若木鸡,张姮笑道:“府丞没有私自拆开那封信,当真是忠义啊。”
      府丞指着她,牙齿大颤,却吐不出只词片语。
      张姮又道:“恐怕县马做梦也想不到,县主的姘头,这位督总便是其中之一。”
      “那封信?!你告诉他是我害了县主?!”府丞恍然,可派出去的人是快马加鞭,追已是来不及了。张姮将他的恼怒尽收眼底,接着说:“三口关是小关,只驻扎着六千精兵,可眼下宜城已无防护,介时府丞府势必会为县主陪葬,所以大人与其在这翻旧账,不如抓紧时间去求援。诸侯虽然不信这些男欢女爱的破事,可玉玺却是实打实的存在。”
      府丞恍然大悟,也才明白他自始至终都是天家人的棋子,如今金砖不知下落,自得保命为上。可多疑的心再度看向张姮,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张姮道:“府丞不用激动,我只说一件事,介时诸侯也一定会如期而至。”
      府丞忙问是何事,张姮又道:“定辉四十五年,皇帝聚宗亲诸侯于长阳,时值东武侯之妹,婕妤刘葆之生辰。可刘氏一门恃宠而骄,其幼女身着残风蝶柳衣冲撞天家,被人当众剥衣焚毁。这件事,宗亲皆知,你只要将此告诉他们,那主上是真是伪,他们自有公论。”
      刘挽一事,当日身在宫内敬贺的宗亲皆看在眼里,但事关天家颜面,对外谁也不曾宣扬过,如此丑闻被人重提,那谁还会怀疑这其中的真伪。
      府丞被设计的早已破釜沉舟,可对于此事,他也不甘心,眼神变得凶恶,张姮自然看得明白,气定神闲道:“庞督总从三口关来宜城,快马加鞭需要五日。可诸侯们来此,满打满算不过四日,只要府丞腿脚够快。当然,你若想跑也来得及,只是我会为督总引路,到时候,你畏罪潜逃,而我就是人证。”
      “你!你不怕我现在......”府丞话未说完,一柄长箭穿透他的官帽,吓得他瘫倒在地。也没想到那弯弓在张姮手里,攻击的速度也如此之快。
      张姮放下武器,起身说道:“我如此,只是想大人明白一个道理。众虎围剿,豺狼和狐狸的立场该在哪里。是静待时机?还是愚蠢上前与虎争夺?亦或是......提前暴露目标,让猛虎先将你作为口中食?”
      府丞被一股寒凉逼得是浑身颤栗,张姮拔出长箭,又道:“大人考虑如何?时机可不等人啊。”
      府丞显然不是猛虎,也不是狼和狐狸,顶多是豺,还是只废豺。毕竟兽尚且知道困于牢笼前拼死一斗,可他非但不会反抗,更不懂如何反抗。为今之计,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看着离去的府丞,张姮一抹冷笑在遮罩下显现。
      宜城县主的狂妄,让她从不掩饰私情,可让她特别对待的只有那庞千。虽然各有家势,可书信里,两人的言谈比之逢场作戏要真情意切,所以张姮选择了他。
      另外从地形看,离宜城最近的诸侯也就是曹凡和明乡侯,两人分别占据的地方,是夷州以东的燕河口和沛平关。倘若廖祈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分别将驻扎在南部的东渠、常水和彭关三处的兵力调去支援以北的大安关。那陈恬的主力大军,必须是在夷州西部固赢的蓟侯。
      如果分析是真,那东部的兵力就必需聚拢,方能为陈恬施压。不过他舍近求远,没有选择全部的东势力,怕也是顾虑着江州的西彰公。
      张姮不禁抚摸住腰间挂着的布袋,李珌的头骨她一直携带在身,无人时便会抱在怀中,暗中发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带着李珌,为金陵府一雪前耻。
      十一月二十日,距离张姮吩咐散布消息,已过了整整四日,可一切风平浪静,府丞急得火烧眉毛。他私以外张姮就是在设局哄骗,可对方始终安然呆在县主府,毫无慌乱。后来差役禀告说,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宅子里携带大包小包欲要趁夜离开。更让府丞觉得这伙人就是帮骗子!害得他私自处置了县主,又糊涂地引来她的姘头报复。
      可师爷总劝他稍安勿躁,毕竟张姮托人带去给诸侯的话,虽然对方没明面表态,可也没有当他们是危言耸听为难,更小心翼翼地送传话人离开,可见事情也非绝对。
      府丞懊恼道:“那些人审问清楚没有?!”
      师爷道:“他们只说是乞丐,对此事一无所知,至于金砖更言明只是石头,是有人雇他们办事,那日主家说让他们分钱离开才离开的。”
      府丞气愤不已,料定这些宁顽不灵的家伙就是存心隐瞒。忽然有差役进来禀报:“大人,有人来了!”
      府丞莫名其妙,只见差役递来一道令牌,背后有忠勇二字,方知是忠勇世子曹凡派人来了。忙出门恭迎,对方共有十人,为首是个老者,风尘仆仆,见到人便问:“人在哪儿?!”
      府丞一时糊涂,可很快明白,回道:“是,下官不敢怠慢,都安置在县主府里了。”
      曹府的人作势就去外面回禀,只见一乘大轿,既奢华也庞大,尤其是轿顶装饰的那颗拳头大的宝石,暗示了来人的身份。府丞看着严密至极的座驾,只觉得四肢绵软,忙跪在轿边听候吩咐。里面传来莺莺燕燕的欢好声,映射的影子,显示主人家正左拥右抱。
      府丞不敢再看,只听轿帘里一声佳酿咽肚后有人问:“府丞,你带人说得话可是真?!”
      主人家的话音慵懒,明显是酒色熏陶后的绵软无力,府丞忙回道:“是!下官不敢在贵人面前扯谎。”
      轿帘里的男女声顿时欢悦起来:“好!真是上天助我曹家,快!快给本世子引路!”
      府丞不敢怠慢,可轿内主人话音才落,跟随而来的骑兵和手持长戟的步兵竟一字排开,气势逼人,震慑得府丞一众是心照不宣——这人绝不是来护驾保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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