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殇靥

　　接下来的时间，青娓认真研究了奥丁大陆的地图，包括各地的死境分布情况。
　　她发现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死境竟然都在精灵王国境内，而且愈是靠近生命祖树，分布越密集。这里边莫非存在什么关联？
　　虽然她人逃离了螺心居，但是答应南漪的事情并未弃之不顾。死境不仅关乎精灵王国的存亡，而且未来或将威胁这一方时空，这也是青娓赖以生存的地方。
　　只是，她要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而非自陷于多重势力博弈的风暴之眼，全然受控于人！
　　最终，青娓决定找到一处死境，再次亲身观察一下。

　　不巧的是，青娓迷路了！
　　虽然她可以根据日月星辰辨别东西南北，但是却无法知道自己当前所在位置，极地森林还是太大了。
　　既来之则安之，青娓干脆选中一个方向一直走，趁机对照书本学习辨认各种植物、魔兽、地形、岩石、土壤等自然风貌，一边勤加修炼。仗着空间系得天独厚的逃命技能，倒是未遇到什么危险。
　　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看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并且遇到一小队精灵族人。当听到她说想要去距此最近的死境看看，所有人都用一副活腻了找死的绝望表情望着她。一名年迈的老者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给她指了方向。
　　青娓又赶了三天的路，直至最后一天傍晚才看到前方草木渐渐稀疏，枯竭寥落之势渐显，方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青娓未敢贸然深入，而是沿着周围过渡地带仔细观察。起初，她只觉这里和人类世界的沙漠边缘地带并无二致，不过是土壤环境沙化得厉害，仅有少数耐旱的植物可以顽强存活，但仔细观察后却发现不对。她扯起一株及膝高的大叶植物，发现它的根部竟然在萎缩，根尖已干枯。青娓拿出一柄短刃往下挖了约一尺，手伸下去抵住坑底默默感知许久，确实隐约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力量。
　　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生命之力吗？会是毁灭之力吗？
　　青娓望着远处陷入沉思，突然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她猛地扭头，“谁在那里？”
　　“我，我不是坏人！”一个喏喏的声音响起，接着矮乔木下钻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约六七岁，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正惶恐不安地望着她。
　　“你是？”青娓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我是因为看到你在寻找死境，所以就偷偷跟来了。”小男孩赶紧解释道。
　　青娓想起来了，先前那老者给她指路的时候，当时旁边蹲着的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正是这个孩子。
　　“那你来死境做什么？”青娓问道，这个孩子竟然跟了她三天，走了五六十公里的路。
　　“我想来找我的姐姐！五天前，姐姐说她要去死境执行很重要的任务，不能带着我——呜呜，我都五天没看到姐姐了！”小男孩说着哭了出来。
　　“呃，这——”青娓一时不晓得如何出言安慰，这孩子的姐姐，难不成也是被“灵祭”了么！
　　“那个，我能跟着你吗？我会打水、做饭、洗衣服，我什么都可以做。”小男孩担心她会拒绝，忙不迭地说出自己的好处来。
　　“不是我不愿意带着你，而是你就算跟着我，也找不到你的姐姐!”青娓道。
　　“为什么？”小男孩道，“上次姐姐也是朝这里的方向走的，只是我追了一天就被姐姐发现赶回去了。”
　　“因为——”编个什么理由好呢？青娓心念电转，“因为啊——我听说死境中有个传送阵，只有年龄和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能通过传送阵到达另外一个地方去执行任务。对！你现在还太小了，赶紧回家吧。”
　　“啊？可姐姐走了，我没家了！姐姐留下的东西也吃完了。”小男孩可怜巴巴蹲在地上缩着脑袋道，大有赖上青娓的样子。
　　青娓想了想，从储物戒里拿出两个拳头大小的青果，几块干巴的烤肉条，走过去塞给小男孩道，“给你，拿着这个回家吧，在村子里起码有人可以照顾你。死境很危险，你去了会死的！而且我已经看到了死境，现在也打算回家了，再见！”说完不给小男孩继续纠缠的机会，摇身遁入虚空。
　　青娓想着小男孩看她走了，总该回去了。
　　小男孩双手捧着食物，抿着嘴，低着头认真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回头望向来路，就在青娓以为他终于打算回家了的时候，小男孩转过头，一脸坚决地向死境中走去。
　　青娓无奈只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夕阳西斜，小小的精灵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走着，缓慢而坚定，小小的脚印越来越深，行进的速度却丝毫不曾减慢！
　　夜幕低垂，森林越来越远，空气渐渐变得干燥，一切声音都悄然沉寂，天空中依稀有数得清的几颗星星，世界变得空无，静得仿佛不真实。
　　小男孩终于走不动了，他停在了原地，左右、回头张望，然后一下子无力瘫软跪坐在地。倒下的瞬间，他仍然朝向目标的方向，并且用手在沙地上往前一推，再向两侧一勾，画出一个箭头当作标记。然后，放心地向后一倒，摆出一个大字。
　　青娓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此期间，她一直观察着环境的变化，并随时留心小男孩的状态。
　　只见他除了体力消耗不小，精神略有疲惫之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姐姐如果是五天前出发的话，此时不知——进行到了哪一步。想到此，青娓心中不禁心中一阵沧凉。
　　第二天太阳还未冒头，天蒙蒙亮，小男孩就睡醒了。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看了看前方的箭头，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青娓在暗中一边嚼着肉条一边心里嘀咕，自从昨天傍晚见到这孩子开始，一直都没见他吃过东西，还紧着走了好几个时辰的夜路，怎么现在一觉醒来又继续赶路？
　　又一天过去了，临近傍晚时分，青娓终于意识到——出问题了！
　　小男孩前进的速度始终都没有变化，他一直都不曾左右张望，不曾停下，甚至连表情都不曾有任何变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着……
　　“哎！那个——你等一下！”青娓现身追上去，绕过去挡在了小男孩前面。
　　当她看到小男孩的眼睛时，不由得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原本黑白分明，带着懵懂和不安的大眼睛，此时仿佛被剥离了人类的情感，黑色的瞳仁向四周晕染开来，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眼神不再聚焦不再有光，只剩下空洞、麻木，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副躯壳！
　　青娓连忙上去，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摇晃着道：“你快醒醒，你还认识我吗？醒醒——”
　　“嗯！”小男孩点点头，瞪着硕大的黑眼珠看着他，口齿不清道，“你，不是，走了吗？”
　　青娓略松一口气，小男孩的意识还在，她接着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
　　“我叫仓灵，我是，来找，姐姐的——”小男孩道，“我得快点，不然，姐姐，就快要死了——”
　　“谁告诉你，你姐姐快要死了！”青娓吃惊，昨天不是说他姐姐告诉他自己去执行任务了？
　　“我偷听到，村里人，说，姐姐是被，献祭给了死境中的魔，这样死境就，不会扩大，吃掉我，们的森林了！”提到姐姐，仓灵涣散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情愫。
　　“我想，救姐姐——”仓灵哭着道，即便如此，他的眼睛却依然睁得大大的，诡异地静静流着泪，但始终没有眨一下。就仿佛，他的灵魂已经没办法再驱动自己的躯壳，只能独自凄然悲鸣。
　　青娓的背后一阵阵地冒着凉气！亲临死境，并且眼睁睁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受影响至此，她的内心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仓灵！你想救你姐姐对吗？”青娓道。
　　仓灵木然地点点头。
　　“那就停止哭泣！听我说好吗？”
　　仓灵的黑眼珠略动了一下，点头。
　　“告诉我，你现在感觉自己有哪里不对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青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平和道。
　　“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我特别用力，才能抓住它。我还，看不清。”仓灵继续断断续续道。
　　“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清的？”青娓问道。
　　“嗯，很久，很久了——”仓灵。
　　青娓走近，握住了仓灵瘦弱的一只小手，一道灵力探入，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仓灵的身体。
　　她发现，仓灵的体内若有若无地藏着丝丝缕缕奇怪的气息，不同于精灵身上的生命气息，但是当她的灵力探过去之后，却又消散无踪了。其他倒并无异样，只是体质比同龄的精灵小孩儿虚弱了一些。
　　青娓收回自己的灵力，再看时，发现仓灵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睑半垂着，神情似乎困倦不已。
　　“仓灵，你看着我，你现在能看清楚了吗？”青娓捧住仓灵的头略略抬起一些，让他看着自己。
　　仓灵眼皮掀起一下又吹下去，“能！”他似乎有些开心但瞬间又被强烈的疲惫感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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