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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
“就那样。”他合上一本看完的书,动作不紧不慢,“该会的会,不会的急也没用。”
这态度简直堪称佛系,和之前那个被爷爷逼着学习、时不时要炸毛跳脚的林北判若两人。
陈文想起之前的事情——林北那个威严的爷爷,为了这个看似不成器的孙子,似乎暗中打点了许多,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为他铺路,也为他扛下了不少压力。那份沉甸甸的、甚至有些专制的爱,足以让人快速成熟吗?
或许吧。
但陈文总觉得,林北此刻的眼神,不仅仅是成熟。
那是一种更深的东西,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像是习惯了什么。一种对周遭事物,甚至对自身命运的疏离感。
仿佛他不是身处在期末考试前的紧张氛围里,而是站在一个更高更远的地方,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生死看淡。
这四个字莫名地撞进陈文的脑海。她被自己这突兀的联想惊了一下。
怎么可能?一个高中生,哪来的生死看淡?
可她自己的经历又该如何解释?那一次次从高楼坠下,又一次次在既定时刻醒来的循环那种对疼痛、对死亡的麻木感,以及对“重启”的习以为常。
她看着林北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心里蓦地升起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他这模样,不像是因为爷爷的付出而被迫懂事,反倒像是自己也经历了某种形式的“重生”,习惯了失去,习惯了变故,所以对眼前这点学业上的小风浪,彻底没了感觉。
“怎么了?”
林北似乎察觉到她长久的注视,转回视线,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陈文收回目光,压下心底的惊疑,翻开自己的笔记,“开始吧,先从你上次错得最多的函数题开始。”
“好。”林北应道,配合地翻开习题册,神情专注却依旧沉静,仿佛复习只是当下需要完成的一项任务,而非关乎未来前途的大事。
店里放着轻柔的音乐,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一个讲解,一个聆听,看似与往常无异的补习场景,却弥漫着一种只有陈文能感受到的、诡异的平静。
她一边讲着题,一边用余光观察林北。
他听得认真,偶尔点头,但那种“沉稳”,让陈文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就好像暴风雨前极致的宁静,或者某种巨大秘密共同守护下的默契。
她讲完一道典型例题,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轻声说:
“你最近好像变了不少。”
林北转笔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他抬起眼,看向陈文,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味道。
“人总会变的。”他声音平静无波,“经历多了,自然就看淡了。”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陈文的心湖,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经历多了?看淡了?
他指的……是什么?
陈文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那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
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然改变了。或许,改变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这场无限循环的困局,似乎透进了另一丝难以捉摸的变量。
“今天那家医院看人很紧的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不是说不是家属不可进入吗?好像还需要证明?”林北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傲娇。
让陈文打消了对面是否是假的林北的嫌疑,可这才让陈文回想起来昨天在医院前台前的一幕幕,“当然,我是他家属”的声音围绕在她的耳边。
陈文明显慌了神,第一次在林北面前很没有底气道:“我是和高叔一起进去的,你不是也看到了。”
林北略有所思道:“按理来说高叔应该隐瞒的,不合理啊。”
“那是他说我能找到这里十分聪明。”陈文目光不受自己控制的逃离林北视线。
“他觉没问你怎么找——”林北继续猜疑却被陈文打断道:“还有,上次回去的事呢。”
陈文紧急转移话题道:“我们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讲这个吗?”脸上浮现的是林北从未见过的诡异笑是吓人了点,不过这招对林北倒是挺实用的。
只见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一笑的看着她说道:“那我们从哪里开始说呢?”
陈文却不吃他这套,淡淡道:“王玉白的死太过蹊跷,像是他们内部内讧所致的。”
“原因你觉得是什么?”
“有可能就是因为林氏的传家宝。”陈文思索一番向林北问道:“不过按照贺承宇他爹所说林家也就只有三代而已,而且你和你爹并没有继承林氏,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还要给你呢?”
“就是,叫这个名字反而更加危险。”林北也不明所以。
“而且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线索王玉白也想要获得这块宝石,可是他不是有自己家的产业要继承,因该对林氏的传家宝不感兴趣而才对啊,难道是因为这个宝石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有可能,我回去问问。”
周日清晨的阳光还没能完全驱散夜间的凉意,林予晴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同伴的名字,接起来,那边是劈头盖脸又带着哭腔的一句:
“予晴!你看到了吗?贺承宇……贺承宇他后天就要走了!出国!”
“轰”的一声,林予晴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她猛地坐起身,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撞出胸腔。
“你……你说什么?后天?!”她的声音因为刚醒和震惊而沙哑。
“不知道啊!好像是家里突然决定的!班群里都传疯了!他、他都没亲自说一声吗?”
林予晴挂断电话,手指颤抖着点开班级群聊。密密麻麻的消息全是关于贺承宇突然要出国的讨论、惊讶和告别。那个当事人的头像,却始终沉默着。
一种冰冷又滚烫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是被隐瞒的委屈,是即将离别的恐慌,还有……还有昨天下午那首曲子带来的、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悸动,全都堵在心口,闷得发痛。
他昨天弹那首曲子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那句“改天填词”,那个约定,原来根本就没有“改天”!
一整天,林予晴都魂不守舍。咖啡杯拿错,账算错,对着书本发呆。贺承宇的电话打不通,信息也没有回复。黄昏降临,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感达到了顶峰。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
夜里,她把自己锁在房间,台灯亮到凌晨。窗外万籁俱寂,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翻出那张写着《予晴午后》旋律的便签,一遍遍哼着那熟悉的调子,所有的情感——初见的惊艳、相处的雀跃、昨日的心动、此刻的不舍与委屈——全都化作歌词,倾泻而出。
写到最后,她笔尖停顿,深吸一口气,在信的末尾,用力地加上:
【……这首歌,只属于这个晚上,只属于你和我。
所以,贺承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唱给别人听,不准忘记,更不准……私自开唱。
这是我们的歌。你要记得寄小样回来,我验收。】
落下最后一笔,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将信纸和歌词工工整整地叠好,装进最喜欢的浅蓝色信封里,封口贴上一枚小小的星星贴纸。
她想着,明天一早,就去他家门口等他,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一定要亲口问问他,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一夜的情绪翻涌和熬夜透支了精力,第二天清晨,闹钟响了又响,她却沉沉睡去,陷入一场光怪陆离、充斥着离别和琴声的梦魇。
林予晴醒来时,阳光已经过于慷慨地洒满了整个房间。她眯着眼去摸手机,九点二十七分。心脏骤然一沉,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挤出了所有空气。
十点半的航班。
她甚至没时间责怪自己,身体已经弹起来,胡乱套上衣服,抓起桌上那封浅蓝色信封就冲出门。出租车像故意与她作对,平日满街穿梭,今日却集体隐匿。等她终于拦到车,时间已滑向九点四十分。
“机场,越快越好!”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嘶哑。
司机从后视镜瞥她一眼,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什么也没说,只是踩下了油门。城市风景疯狂倒退,高楼玻璃反射着刺目阳光,每一道光都像在嘲笑她的迟来。
她紧攥着那封信,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戳破纸张。信封里装的何止是文字,是她反复斟酌的告白,是深夜辗转反侧时鼓起的全部勇气,是预想中一场盛大告别的核心道具。
她甚至想象过他接过信时的表情,惊讶,然后微笑,或许还会揉揉她的头发,说一句:“等我回来。”
然而现实是,她被困在早高峰的余孽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紧绷而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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