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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殷儒钰这厢一走,张回眼见山色沉沉,终于是磨不住性子,急问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啊,这夜间赶路可不行,什么豺狼虎豹、魑魅魍魉的,我看晚些就找个地方歇一夜,明儿一早再上路得了。”
“要没事,老娘回去睡觉了。”小东西一溜,进了锦囊。
善水看着锦囊,心下自思:“我要不要留下这东西,这是甄纯归的一魂,留在身边必然会暴露行踪,相应的,也能通过它找到甄纯归。”于是她利索的将锦囊收入怀中,回道:“不急,我们歇一夜,明日再赶路。”
夜间,几人寻了一个客栈居下。
夜半落了一声声子规啼叫,善水忽地惊坐起来,一瞧外头正瞎着,欲倒头再睡,突然听见“嘎吱”不断地细小声音,不似从外面传进来的,倒像是屋内的。
善水好容易驱走了睡意,“谁在那?”她忖度,“自不能是客栈遭贼了吧?”正想着,那声音变得极大,越发的不像是人能制造出的动静,更像是木梁断裂的声音。
善水心想:“不会房子要塌吧?”
谁料她一语成谶,下一秒身体轻飘飘的坠了下去,什么房梁呀屋顶的,乱七八糟的砸了一身,疼痛接踵而至。
不过也奇了,自己竟没摔死?善水灰头土脸的从质量堪忧的房子废墟中钻出来,此时东方既白,只是乍眼一看,这地方好像并非他们居住客栈的外景,却很是眼熟。
“这是哪?”善水不禁疑问。
再看行色匆匆的路人皆是目光怪异的瞟过自己,善水想起余下同行三人,于是顾不得其他,忙去寻他们。
“这里。”巫厌的身影映入眼帘,身后分别是哈欠连天的张回和惊魂未定的别无缚。
张回骂骂咧咧道:“什么鬼客栈,这大安店宅务出租的危房质量都没那么差,好歹那个也能坚持个七年,这破客栈怎么我一住就塌了?”
善水也觉异常,这前后不搭噶的一系列事件,完全就像一场混乱的梦境,可是这般清醒的感知又完全真实,她登时糊涂了。
这时,路人哭诉哀怨声骤起,只听一人道:“房子没了,粮食竟也一夜间枯了,留我贱命一条,怎么活啊……”另一人激动不已,“如今战乱频繁,房子粮食都没了,我看定是老天要亡我们,谁同我一齐砸了那妖神。”其余人皆是愤怒不已。
别无缚惊道:“岂会有这种怪事?可他们会不会太偏激了。”
张回瘪嘴怼道:“小姑娘,我看你不懂,这世道向来如此。”
别无缚依旧一脸茫然,“那你说这房子粮食一夜间没了,就一定是神干的?这岂不有违天道,神岂有不为民还害民一说?”
“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哪管你死活,这神呐,有好有坏,有的神甚至生前还是人呢,是人,孰能无过,你说对不对……”他咳嗽一声,“咳,扯远了,江澜国向这丹努国开战以来,那征得赋税徭役一次比一次苛刻,房子没了,人无居所;粮食没了,人不裹腹,再者交不起税,人无活路呀。”
“那跟洛川神有何干系?”别无缚问道。
张回:“你当真不知?你可也是个神,竟不知如今世界乃由神为尊,人间虽由人类治理,可难免要借助神的力量,不说这守门人专挑选人类飞升为神,各国开战倚靠神力获胜的案例数不胜数,故人们供奉神莫过于求天下太平、大富大贵等,如今战争频频,人间鸡飞狗跳,信仰自然就崩塌了,砸神换神不是理所当然吗?”
别无缚目瞪口呆:“荒谬!”
说及此,善水回想起往事,眉头紧锁,猛地奔出去,其他人没有跟在身后追问她去哪。
行至一处山洞,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里是无崖落,她诞生之地。
可分明自己还在锦灯城,她忽然想起那画鬼,疑道:“梦魇?”于是抽剑划破手掌。“嘶……”好痛!
善水又糊涂了。
耳边再次传来落地的子规叫声,她猛地坐起,一种如梦初醒又恍然若失的感觉席卷全身。
外头一片漆黑,房子稳固如初,她穿好鞋子,把周遭检查个遍,生怕自己还在梦中。
空气间流转着闷闷的湿气,伴着一股霉味,善水反复检查了几遍,确保自己确实没在做梦后,终于坐在榻上松了口气。
“难怪,我说通界司最好的捕手怎么变得如此有文采了呢,还说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文绉绉的话语,”善水吐槽罢,疑惑道,“不过这梦是什么意思?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
临行前,善水并未提及此事,才想起无崖落就在喀拉山背,这也正是为何她死后重生会出现在那里,只是这梦是巧合吗?
“你没事吧?”巫厌看她脸色苍白,关切的问道。善水这才回过神来,自然的拍拍他的肩,“没事,别担心。”
且说这张回,神清气爽的很,哼着小曲在前头引路,引着引着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路,于是只好不停地催促几人,“我说你们不要这么悠哉好不好,金……不是,圣庙去晚了,祈愿就不灵了,赶紧的,特别是你,小瘸子。”
别无缚此刻恨不得控制他去自杀,故意又放慢了转轮子的速度。
善水见状,谴责张回道:“闭嘴,我家无缚想走多快轮得到你指指点点?”于是上手推起轮椅,没想别无缚余气还未消,她推了半天硬是没推动一点。
善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别小姐,还生我的气呢?”别无缚见了,心一软,松了手,任善水推着她走。
巫厌在一旁笑而不语。张回转念想到金子,便决计不和这几个叽叽歪歪的人计较。
待行了一段距离,一个清瘦又眼熟的身影出现在四人眼前,这是第一次巫厌不再抱怨缘君这个跟屁虫,反倒是缘君颇为无奈,手上牵了几匹马,将缰绳一抛,巫厌接过后道:“好了,没你的事了,退下吧。”缘君两腿一撂,隐隐就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善水笑道:“巫老板想的真周到。”巫厌想着,自颓山玉一事以后,善水倒和他熟络了许多,实际他根本不知是善水恢复了记忆,忙凑前去,调侃道:“那你要不要跟着巫老板混,做我巫老板的人,绝对不亏待你。”善水想也没想,回道:“好啊。”巫厌听得心醉,连连点头。
只是这马好似只有三匹,张回那张如鞋底般厚的脸自然顺水推舟的让他先行霸占了一匹,巫厌倒是不恼,很欣然的提议,“那我和小鹿一匹,怎么样?”
善水帮别无缚上了马,说道:“你不是有个宠物吗?”
巫厌奇怪,他从未在她面前召唤出蛊雕,她如何得知?“它可是个凶兽,不妥。”他说着,善水早已坐在了别无缚的身后,“走吧,巫老板。”
不过几日的脚程,停停歇歇间便到了喀拉山。
那一颗如金珠般的庙宇窝在雪白之间,微风拂过青草,汇聚在黑颈鹤扑哧的羽毛下,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只听别无缚在身前问道:“你为何想来此地?”善水笑道:“这是我的家,回来告别。”
别无缚想起阔别已久的朝雨城,她也很想家,但是映秋不在了,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就流出来,想着想着,手就不自觉的握紧了善水抓缰绳的手。
善水笑道:“别回头,往前走。”
纵然万千美景,于张回来说不过是对牛弹琴,他一心只想发财。
几人下了马,善水便倚靠着土坡吹着风,心旷神怡。要说这博布,其实没大多变化,只是房屋多了,已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面貌。
“记住啊,喀拉山之所以能哺育生命,正因它能容纳千百种转经声。”唐承的话犹在耳边。
想来如今后世之人真的怀抱着风吉和唐昭的梦,永远记着白玛的祈愿。
上山的路很崎岖,别无缚只好待在山下等几人。一路上要不断添衣,善水不由得想起风吉,他时常板着脸,但实际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想到此,往事拂过心头,总带着点伤怀。
巫厌走在善水身后,一只手总虚虚的抵在她腰后,似乎真怕她一不小心将自己摔下去。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善水却全然不知。
张回首先到达灵光寺,便十分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向那金灿灿的墙壁抹去。
谁料戛然而止,不知从何处蹿出一个僧人,他扮相竟比张回还邋遢几分,胡子拉碴的长出一张嘴来,拦道:“这位施主,请留步!”
张回哪能管,说什么也得先让他摸到金子先,腰一扭从那僧人旁边穿过,手一贴,随即抠起来。要说这僧人倒不像个别和尚的和气,不念“阿弥陀佛”倒骂道:“我靠,老小子你干什么呢?你这有伤风化,你知道维修这墙要花多少白花花的银钱吗?”
张回只听见“银钱”两字,这厢抠得更起劲了些,邋遢僧人终于忍无可忍,硬拽着他道:“你给我住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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