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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顶狙杀
民国二十一年,四月二十,凌晨四点四十。
沪宁线末班货车喘着白汽,像一条年迈的铁龙,在浓雾里缓缓爬行。
车头灯只能照出前方二十米,灯光尽头,铁轨隐入乳白的虚空。
江照趴在第七节车厢顶,身下是震动的铁板,耳边是车轮碾过接缝的“哐当”。
他穿黑色风衣,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把德制Kar98k——
枪管被谢行之亲手锯短二十毫米,便于车顶近战。
瞄准镜里,十字线稳稳锁住前方第八节车厢的通风口。
谢行之伏在他右侧三米,同样黑色风衣,
手里却握着一支更古怪的武器:
一把拆掉了枪托的毛瑟手枪,
枪管下绑着一支极细的铜管——
铜管内装的不是子弹,
而是最后一支“东风”信号弹。
四点四十五。
第八节车厢通风口被推开,
一颗戴呢帽的脑袋探出来,
帽檐下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宪兵司令部特高科科长,代号“鹰”。
鹰的右手提着一只黑色公文箱,
箱锁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铃,
铃舌被红绳系紧,
像被勒住脖子的鸟。
那是“东风”密电的最后一份副本,
也是今夜必须销毁的证据。
江照呼吸放缓,指尖扣紧扳机。
谢行之却按住他的手腕,
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等铃响。”
四点四十七。
鹰把公文箱举到耳边,
似乎在确认什么。
铜铃忽然轻晃,
发出极轻的“叮——”。
那是信号——
密电已被复制,
“鹰”准备跳车。
江照食指微动,
Kar98k的撞针发出极轻的“咔哒”。
谢行之同时抬手,
铜管对准夜空,
信号弹的引信被拉掉,
一缕青烟在指尖升起。
四点四十八。
Kar98k的枪管喷出一道极短的火舌,
子弹穿过浓雾,
在鹰的眉心炸开一朵极小的红花。
鹰的身体向后仰倒,
公文箱脱手,
铜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坠入铁轨。
信号弹同时升空,
赤红的光在雾里炸开,
像一轮突然被点燃的太阳。
货车司机在车头看见信号,
猛地拉下制动闸,
车厢发出刺耳的金属嘶鸣。
鹰的尸体还未落地,
车厢两侧已跃出数名黑衣宪兵,
冲锋枪对准车顶。
江照翻身滚到车厢另一侧,
Kar98k的枪栓在滚动中“咔啦”一声复位。
谢行之的枪口喷出火舌,
毛瑟手枪的子弹贴着宪兵脚尖飞过,
逼得对方缩回车厢。
他趁机跃起,
在车厢间跳跃,
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像一面黑色的旗。
铜铃落在铁轨上,
被车轮碾过,
发出最后一声极轻的“叮”。
声音被车轮碾碎,
却顺着铁轨传向远方,
像一声迟到的告别。
江照在车厢顶狂奔,
Kar98k的子弹精准地击穿宪兵的膝盖,
血花在雾里绽开,
像一场无声的雪。
宪兵队被逼退到最后一节车厢,
车厢门被推开,
一名宪兵举枪瞄准江照。
谢行之在车顶翻身,
铜管对准宪兵,
信号弹的尾焰在枪口炸开,
赤光穿过宪兵胸口,
留下一个焦黑的洞。
四点五十二。
货车驶入一座铁桥,
桥下是湍急的江水。
江照与谢行之同时跃起,
风衣在空中展开,
像两只黑色的鹰,
坠入浓雾。
身后,
最后一节车厢被信号弹点燃,
火焰顺着油箱蔓延,
在铁桥上炸成一朵巨大的火莲。
江照与谢行之落入水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浸透风衣。
他们浮出水面,
头顶是燃烧的货车残骸,
火光把江水映成流动的金色。
谢行之把铜铃碎片从水里捞起,
碎片在火光中闪出最后一点红。
他低声笑:
“火车顶狙杀,
到此为止。”
乌篷船从江心驶来,
船头挂一盏微弱的红灯。
两人爬上船,
浑身湿透,
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
江照把Kar98k抛进江里,
枪沉下去,
像一颗迟到的流星。
谢行之把铜铃碎片系在腕骨,
铃声在风里轻晃,
像一声永不熄灭的暗号。
火车顶狙杀,
至此落幕。
而“东风”的下一站,
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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