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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程暶其实不太能说清自己在心虚什么,按道理,他们现在还没有确定关系,再退一步而言,现在是林惟怜在等着她的答案,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是摆正腰杆的那个。
但此刻她却皱着眉心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惟怜:醒了?】
突然冒出的消息令她的心脏猛然一顿然后急速狂跳起来,手机也因为手抖而砸在了脸上。
“啊——”
程暶惨叫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因为“醒了?”这两个字直接像被抓包的猫一样上蹿下跳的。
她捏了捏鼻子,混沌的脑袋也被砸得清醒了些,因此她问了个自觉很重要的问题:【你还没睡吗?】
隔着十多个个小时的时差算来,林惟怜那边应该是凌晨两点左右。
对话框沉寂下来,程暶似乎能感觉到林惟怜的无奈,于是果断地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起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林惟怜有些远的声音说了句“你们先走。”
隔了会,林惟怜的声音由远及近,直至低低的声音随着听筒传入她耳中。
“怎么了?”
“没......”程暶翻了个身,问他:“你忙完了?”
“没在忙,是一起吃夜宵回来。”
林惟怜似乎走到了个有些空旷的地方,程暶能听见些微回声,房间里因着拉上了窗帘而变得很暗,恍然让人觉得这人就在耳边说话一样。
“那你要休息了吧?”
程暶听见他笑了一声,酥麻得让她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林惟怜的语调拖得有些长,听起来尽有些不正经,但又莫名含着威胁的意味。
程暶总算想起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我解释。”
“昨天楚律喝醉了,我去酒吧接她,刚到没多久你就打电话来了,我发誓,我在酒吧逗留全程不到半小时。”
林惟怜有些忍俊不禁,轻“嗯”了一声又问:“怎么变成楚律了?”
“暂变一天,谁叫她惹你质问我了。”
“我质问你了吗?”
“没有吗?”
林惟怜又笑了,声音温温柔柔,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好,质问了。那再质问一下程暶小姐,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宿醉过后?”
“因为的确是宿醉了。”说完她便故意停顿了下,而后趁着林惟怜要说话的当口又接着说:“但我解释,是回家后和楚律一起喝的,她有点不能说的心事。”
林惟怜又“嗯”了声:“知道了。”
不约而同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静静蔓延着,但又并不会让彼此感觉不适,程暶轻轻叹了口气,听着电话那段清浅的呼吸声与风声,忽然很想现在就说出那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她有些恼当时拿乔的自己了,也有些恼没有多问一遍的林惟怜。
整个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蜷在被窝里了,程暶无意识地拍拍胸口的被子,莫名问了一句:“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这话说得生硬,但好在通话的人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林惟怜倚着酒店门前的廊柱,低头沉沉地笑了,眉眼弯起,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愉悦。
“想我了?”他故意问。
程暶的直球可遇不可求,林惟怜心痒,即使大部分时候程暶都在嘴硬,但他仍旧爱乐此不疲地问。
“是想了......”程暶声若蚊蝇。
“小暶......”门被人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而后未等应声便一把推开了门:“有个事,你这有小型打印机之类......不是......”
楚礼繁话卡在嗓子眼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画面,手上下左右摆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你这什么姿势?为什么要把自己包成......卷心菜?”
还有......扭什么?不过这半句被她硬生生咽下,因为她看到程暶耳边贴着的手机。
她维持着“啊......”的口型,示意了下她的手机,而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程暶:“......”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
那头的林惟怜很适时地开口道:“楚律啊?”
“不是,是小楚,刚刚降级了。”
虽然很想接着继续闲聊下去,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于是程暶再次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你要去休息了吗?”
“嗯......”林惟怜说:“小楚是不是要用打印机来着?家里书房里有个......嗯......你一会去看看。”
他的话不知为何顿了一两秒,程暶不甚在意地略过这个话题:“好,你快休息吧。”犹豫了两秒又补了句:“早些回来。”
楚礼繁很有眼色地明白自己或许打扰了人家煲电话粥,于是当程暶洗漱完推开房门闻见醒酒汤的味道的时候,气已然消了一大半。
“几点起的?”
楚礼繁比了个九的手势,说:“不好意思啊,我们社畜就是如此准时的生物钟。”
“要打印机干嘛?”
“打助理发来的材料,一会我直接去趟法院。”
“怎么不出去打?”
楚礼繁环视一圈,示意她自己看樾府的地理位置:“您这房子旁边有什么?法院那边不好停车,我就这么一问,要是有那就省事,要是没有我就出去打呗。你今天干嘛?火气这么大?”
程暶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行,楚礼繁举手投降,懂了,扰人氛围了。
“事已至此,说说你家林惟怜吧,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程暶问她:“你的经验,这事要很久吗?”
楚礼繁哼笑一声:“我哪来这方面的经验啊,不过光是法律程序上就很麻烦了,何况外交。”
两人收拾完喂好猫,程暶便领着楚礼繁下楼了。
输密码的时候楚礼繁就抱臂站在她身边,因着高跟鞋的缘故,整个人比她高了一截,气场甚至带着点压迫。
“小楚,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穿这么高的鞋好吗?”
“小程,这双鞋是为了见沈临风穿的,他太高了,和他说话的时候我矮得很没有气势。”
程暶比了个“OK”的手势,心说谁家暧昧对象说话站着说,还用身高比气势,但她选择闭嘴并主动招供道:“我俩家密码一样的。”
楚礼繁笑了声,说:“我又没问。”
她装模作样长叹一口气,对着程暶比了个“请”的动作。
家中的布局仍旧是熟悉的样子,甚至于在靠近花架的地方还放着烤炉的窝,阳光倾洒而下,让整间屋子笼在温暖之下。
程暶莫名地有些想念,至于想念什么,她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来。
“这房子采光不错啊。”楚礼繁来了句。
程暶:“......”
说得好像你没来过一样。
她懒得搭理这句没头没尾意有所指的话,转身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是在林惟怜回来之后才勉强称为书房的,以前的这间屋子除了偶尔程暶应要求直播或者线上剧本探讨会才会用到,比起书房,更像一间不会过分暴露隐私与位置的具有些公开意味的屋子。
而现在,这里被林惟怜放得很满。
物理意义上的满。
一整面的花梨书架贴墙而立,高耸至顶,却又在正中间空出大片的位置,用以放置玻璃展柜。因此各式各样的书籍中间放了很多格格不入的手办模型,有他自己搭的,也有买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楚礼繁捣鼓完那个家用式打印机,趁其工作之时,也跟着望向书架。
书很多,大致扫一眼,什么类型的都有,有外交专业相关以及历史类法律类这些看起来很严肃正经的书,也有野史漫画画集等一众看书封都五颜六色的书,她甚至看到了一本老旧的神机营火器详解。
她隔着书架轻轻抚了抚,咂摸着什么时候有机会管林惟怜借来看看。
这么想着,她便回身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书桌那边的程暶:“诶,你说......”
程暶闻声动也不动,只顾看着手里的明信片。
楚礼繁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拿起打好的材料,说她先走了。
直到大门传来模糊的滴滴锁门声,程暶才恍若梦醒般长长叹出一口气。
抽屉并未上锁,只是恰好被她的外衫勾住而后随着走动的动作打开了。那一摞的明信片规整地堆在角落,最上面的那一张写着日期贴着邮票,偏左上方“致程暶”几个字有着洇开的墨迹。
程暶一开始没想看的,但日期显示得是半年多前,算下来大概是林惟怜回国前两个月左右的时候。
她迟疑了一瞬,想着既然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也应该是有权利看一下的吧?
不过一瞬,她便从上抽了几张出来,无一例外,只有时间邮票和姓名。
于是她便从下面开始抽取,最下方的那一张纸面已经有些泛黄了,日期显示的是六年前的十二月,那时候林惟怜才刚外派不到两个月。
一向龙飞凤舞的字迹在这短短的纸面上变得工整端正,似乎是为了腾出更多写字的空间:
致程暶:
好久没这么写字了,写着竟然别扭。
这里是都灵,山脚下的城市,背面的图片是安托内利尖塔,邮票则是我特意买的圣诞巧克力系列的,本想寄些回去给你,但路程遥远,不知寄回去味道还一不一样,索性想着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再来一趟吧。(注:可带林惟余用以付钱,不可带陆昀煜。)
天气很冷,商店里人太多,所以我只好坐在车站写下这些话。雪很大,空气很湿,不知道写完会不会整张明信片都潮漉漉的。唉,明明有很多话想讲,但写下来不知为什么总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字幅有限,希望你一切顺利,注意保暖。
再后面的几张皆是如此,絮絮叨叨写满了整张,就像跨越时空在她耳边一句一句的说似的。
但在大约半年后的一张明信片上,被划掉了两行字,划得很深,程暶对着顶灯也没看出写了什么,后续又是几张只有时间名字的明信片,间或加上图片上建筑的名字,直到又是半年后才渐渐多了些字句,但相比起之前少了很多。
程暶想,大概是旅行的频率减少了。
正想着林惟怜陆续写了这么多也没见寄回来过,就翻到一张盖了邮戳的。
寄出地是捷克,到达地是她大学时的城市,外加一个退件戳,原因写着拒收。
这张上依旧什么也没写,但大致画了个教堂以及飞舞的鸽子的轮廓。
之后的,便一直是空白了。
程暶反复摩挲着那张盖了邮戳的卡片,尖锐的棱角使她的指腹有些发疼,在这后知后觉的心疼中她似乎有些明白林惟怜说的“一点也不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何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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