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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9
回到酒店,麦青洗过澡,穿着白绸睡袍坐在酒店的矮靠上,软软的,人坐进去仿佛要陷入其中,双腿稳稳地搭叠着,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段光裸小腿、脚踝,踩着酒店的软拖鞋。
纱帘朦胧,窗外的夜晚城市依旧灯红酒绿,她握着手机,终于等来的韩雨旸的消息。
【梁教授一直在研究费诺猜想,这是上个世纪美国教授费诺提出来的一种拓扑学领域的数学猜想,费诺教授本人也是在做相关的证明,但自己也无法证明,数学学界对此也一直在争论是否能够得到证明。】
麦青仔细地浏览每一个字,随即问道:【这和梁教授的生病有什么关系吗?】
对面果然迅速发来,很符合韩雨旸的夸张作风,【有!真是有关系!梁教授在前年的时候提出了证明的步骤,但是学界并不认可,并提出了是‘伪证’的可能性——】
伪证?麦青的手机滑落到腿上,她手指攥紧,怎么会是这样?她当然知道,数学对梁钟润的重要性,如果被打上‘伪证’的标签,即便是大师弟子,也会成为众人眼中的耻辱。
麦青继续敲下字符,点发送,【为什么会觉得他的证明是伪证?】
【青青,虽然我们是数学专业的毕业生,但我们都好几年不学数学了,毕业后我做金融,你当歌手,对我们来说,数学圈里的事已经是个门外汉,据我所知,他的证明发表后,光是广南大学里的教授们,就对此争论不休,秋婷的导师邰老师她也认为,有存在伪证的可能。】
麦青沉默地看向窗外,她曾经寄住的时候,就见过梁钟润是多么热爱他所做的事业,电脑从不离手,在飞机休息的时候也会写写画画,他认真而严谨。
她并不是觉得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结果,只是她觉得梁钟润付出了那么多,却要遭受那么多的质疑,让人心疼。
现在她已经不站在那熠熠闪烁的星空之下,所以她并不能和梁钟润真地并肩作战,寻究探因。
人生总是不如意十之八九,选择了那个,就放弃了这个,时光不会逆转,她不能样样都得到。
【好,我知道了。】
韩雨旸却又发来消息,【你怎么突然对数学又感兴趣了?你不会告诉你的经纪人,你不打算从艺,准备重新念个数学专业的博士吧?这样的话,我真的是要从北京飞到上海,以跳黄浦江来小小威胁一下你!】
麦青觉得好笑,偏又想逗她一下,【未尝不可。】
韩雨旸果然连番轰炸,【还真是啊?】
【商务不要啦?粉丝不要啦?两千万的粉丝!都在朝你嗷嗷待哺,说‘姐姐什么时候出新歌,小麦穗等着姐姐出专辑’——】
【麦青,现在你不是自己的,是粉丝的,是公众的!是每一个喜欢你歌的宝宝的!】
麦青摇摇头,放弃撩逗,【我骗骗你而已,做什么真的当真?】
韩雨旸立即打来语音电话,“麦大老板,考虑考虑你员工们的感受,我看你问梁教授那么迫切,还真觉得你要拜个门头去重启人生!”
麦青却道:“重启人生?太虚假,我私以为人生在世如陷滚滚洪水,好不容易跳出来,又要埋头掉入,实在没那个必要——”
“看来你真没这个意愿,我就放心了——”
麦青察觉出一丝不同来,“你好像真的很担心啊?”
韩雨旸略平复一些,这才讲些麦青不知道的事情来,“蕊蕊她在国企做运维工程师,去年她离职了,去欧洲读博士去了——”
麦青大惊,没想到明蕊她从前说也许以后会考虑继续深造的选择,竟然真地在某一天毅然决然辞职,然后出国深造。
“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还有假,她的朋友圈现在都是欧洲的照片——”
麦青果然去翻朋友圈,明蕊戴着黑色针织毛帽子,红丝绒围巾,一身Dior的黑色运动风,站在冰天雪地。
韩雨旸因为喝酒胃出血住进广南医院的那年,她急急忙忙去了医院看她,恰好遇见了明蕊,她们寒暄了许久,聊毕业后发生的事情,聊各自的日常。
聂明蕊过着收租上班的生活,开着粉色迈凯伦,住着市中心别墅,然后去郊区收租,去国企上班,讲这些的时候她眉宇会偶尔流露出一丝厌倦。
虽然很久没见,但她们依旧是好朋友,明蕊说,麦青,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
当时的麦青心头涌上阵阵暖意,因为是除了梁钟润之外,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
她成长的路上,一向没什么夸赞之语,所以每次听到,心头都忍不住泛起湿意。
她真的是最勇敢的女孩吗?如果不是明蕊,她想她会一直那样自我谴责地度过。
“所以,你是怕我和蕊蕊一样?”
“那可不?万一一个看不住,你就舍下你的员工和爱你的粉丝宝宝——”
麦青捂脸,试着安抚,“别害怕,我当然不会——”
韩雨旸点点头,“这才像话嘛,老实说,你和娱乐圈的那些九漏鱼不太一样,作为你的好员工,我随时担心着,你有一天弃艺从学,学成归来,作为一个数学博士,舞台上又唱又跳,然后师门中人大喊一句‘师门不幸’——”
麦青被她丰富的想象力带得笑出了声,“我觉得,你进错行当了,你应该去讲相声,广南大学的数学专业把你耽误了——”
手机对面的韩雨旸睁大眼睛,极亮,“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是诶,不愧是我的好闺蜜!”
麦青已经笑到身子后仰,韩雨旸偏还一脸疑惑,“你在笑什么?喂,麦大老板,我们在谈正经事。”
麦青捋过额前的乌发,正色道:“我不会有这种读博填补过去空白的执念,我还要养家啊——”
她想,过去的遗憾已经造成,如果现在强求,也只不过是刻舟求剑而已,有些事只有在最年轻的时候做成最好,五年十年之后再做,虽然填补遗憾,但事实却是如果当年做成,那绝不会是今日。
她很感激自己的幸运,她还没有那么目空一切,也没有像明蕊那样有随时抽身重新选择的能力,她不希望她像麦光明一样,逃避躲避,她曾经没有什么人来爱她,现在有很多人来爱她。
如果放弃,她也会不舍。
韩雨旸思考一会儿,“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梁教授啊?”
麦青愣住,她不自在地脚又和地板角力,她当然明白,她很喜欢很喜欢他。
她却面对别人也只能这样浮浅掠过一般地答道:“因为他对我有恩。”
韩雨旸有心想八卦一下,什么恩?什么情?
但她也感觉到麦青不想多言,仿佛梁钟润于她是一种绝然的禁忌一般,韩雨旸只好拍拍胸脯,“你放心在上海照顾阿姨和梁教授,北京这边的事情有我。”
“等年底演唱会的时候,我带着快快、阿巧、琳达去找你。”
这些都是她工作室的员工,麦青不自觉地扬唇笑道:“有你们我很放心,到时候上海见——”
挂了电话,麦青扑倒在酒店的大床上,她的脸侧贴近床单,嘴角却不自觉微笑,她很期待明天继续和梁钟润在一起,也很喜欢可以和许亦妮在一起。
虽然她很喜欢工作,但她更爱生活,过去的麦青,是多么的匮乏单薄,现在的她,就多么渴望可以和家人……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内心干枯的花似乎在被源源不断地注满能量,过去的遗憾也好,失落也好,对于现在来说,仿佛都并非不可揭过。
*
一觉醒来,第二天,她又打车去了医院,车上回一下工作室群聊的信息,去了医院,和母亲许亦妮说会儿话,一起用餐,然后推着梁钟润去公园后头散步。
从公园回来,梁钟润看书,然后她拿出平板来,思索一下新歌词,对于创作者来说,停止了输出,创作生命就是短暂的,她并不想这样短暂,她很感激喜欢她的粉丝们。
梁钟润拿着书看,她就坐在他的旁边,偶尔出神,会注意到书已经起了毛边,他不能看数学书籍,也没有其他的书填补,又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精致的轮椅再怎么科技,也只会证明使用者的不良于行。
可梁钟润曾经是那么地意气风发,她的目光又落在他鬓发中的几缕灰白,从前的梁钟润是多么顺遂,年少得志,大师弟子,广南大学最年轻的教授,现在的他住在上海最大的精神病院,还坐在这么一个像笼锁一样的精致轮椅上,她就心伤如波浪般漫过鼻息,难受异常。
她对他道:“明天我来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坐这个?”
梁钟润一直心里很乱,从昨天开始她过来就这样了,他虽然是看书,脑海里却无法集中注意,他听到了她说的话,放下书,“我会摔倒的——”
麦青又感伤很多,他怕摔倒?
麦青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红珠编绳,她手机里安装的软件是和他的椅子有感应的,如果没有轮椅的话,他摔倒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抑郁的无力原来已经让他如此平静地说出他会摔倒吗?
“我会陪着你的。”
梁钟润的目光又望向窗外,思衬一般,良久道:“好”。
她几乎喜极而泣,愿意改变,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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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男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