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恶交响

　　晚宴可以顺利进行，Kevin的心情很不错。
　　虽然跟各家合作商和宾客们通知变更日期有些麻烦，但大多数准备工作早就完成了，整体问题不算太大。
　　他处理好那些事之后甚至有闲心去选购了冰鞋，抽空顺便去冰场提前看了场地。
　　冰场外围是速滑训练道，内部则被围起来，允许普通人进来玩。正逢周末，还能看到练习花滑和冰球的青少年。
　　挺热闹的。
　　不过像晏曦说的，倒确实可以包场。
　　他把时间表拍给晏曦，问他想包哪个时段。
　　温迪的电话突然打来，Kevin没有着急接起来，而是坚持信息交流跟晏曦把时间定好。
　　Kevin今天本来约了晏曦一起来，但晏曦说有事，会自己过来。
　　不会是又被娜娜他们看起来，不能出门吧？
　　手机一直震个不停，他绕着二楼看台观察冰场内的情况，终于慢悠悠接起来问了一声：“Windy，有事？”
　　“大哥，还有仨小时就开始了你上哪去了？李总到了，找你呢！”
　　“在附近，马上回去。”自从确定晚宴能顺利进行，他就已经吝啬将更多精力放在那上面了。
　　按照原计划，今晚这个项目就会圆满结束，而他也可以休个假，感受下余韵，然后开始下一个项目了。

　　带着算得上愉悦的心情，Kevin回到黑天鹅酒店。
　　而比他心情更好的，是李学颖。
　　虽然温迪催他回来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说李学颖很郑重很紧张，给在场所有人连带她自己都很大压力。
　　但Kevin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其实情绪还不错。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亢奋。
　　对于一件大事终于要完满落幕的期待和满足所产生的亢奋。
　　嗯，他能理解这种感觉。
　　这种亢奋从她到会场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检查，一直持续到宾客陆续进场。
　　她开始在vip之间穿梭游走，像一只蠢蠢欲动谋划开屏的孔雀。
　　会场布置得一半冰天雪地一半金碧辉煌，乍一看跟天宫似的。
　　李学颖穿着国风晚礼服，行动间像是孔雀公主，张扬外放，颇有气势。
　　她身边还跟着一对金童玉女——吴雨晴和一个年轻男人。
　　吴雨晴一身低调的黑色小礼服，礼貌微笑着，几乎没怎么开过口。
　　她旁边穿着刺绣西装的年轻男人，则是从温迪那摘到桃子的Jason。
　　他虽然跟吴雨晴一样落后半步跟在李学颖身边，整个人却比吴雨晴自信很多，好像到了主场。
　　Kevin暗暗点头，难怪能这么快从温迪手里撬走项目，除了家庭背景，这气度也确实有点唬人。
　　他侧头对温迪说：“看着还行啊。”
　　温迪嫌弃道：“绣花枕头。”
　　她喝口酒，略微偏头，压低声音问Kevin，“你听说那个了吗？”
　　“哪个？”Kevin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大家都说咱俩被后浪拍在沙滩上了，累死累活筹备晚宴，最后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混上。”
　　此时的二人正站在通往宴会厅的备菜间门口，看着场内人来人往，而后面则是井然有序忙碌着的工作人员。
　　两人仿佛站在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
　　他俩今晚要负责安排后厨和上菜的工作，属于吃力不讨好那一挂。
　　但Kevin并不介意。
　　“露脸也未必是什么好事。”Kevin淡淡一笑，目光在冰雪区那被白色保温布包裹的冰雕上转了一圈，又转向另一边还没点火的船形篝火架，目露期待。
　　等一会儿就会先上前菜，蔬菜沙拉，冷肉海鲜之类的，八种花样，盘子按八卦位置摆放，每一盘分量都很小，不到一口。
　　然后是汤，清汤浓汤各一份，对应着会场的冰火太极主题放在鱼眼位置，而黑白两极则留给两道主菜。
　　一道极地深海鳌虾契合“冰”主题，上菜的同时冰雕旁边会开始人造降雪，配合8名芭蕾舞演员表演雪国群舞。
　　而另一道“火”主题的主菜则会在会场内“现做”，就在篝火架上烤。
　　说是现做，其实真正的菜品早就摆盘备好了，只是确实会用会场内的篝火架现场表演一下烤全羊，当然，还有应景的篝火舞。
　　两道主菜冰火相容，阴阳相合。
　　当芭蕾舞演员们在人造雪花中围绕着冰雕跳舞，并在舞动中揭开保温布露出冰雕全貌的同时，处在另一处太极鱼眼的篝火会被点燃，吊在天花板上的全羊会被机器降下，悬在火焰之中炙烤。
　　算是今晚宴会的小高潮。
　　隔着会场中熙攘的人影，Kevin突然捕捉到晏曦的身影。
　　一身暗纹西装，戴着耳机墨镜，进门之后没有跟任何人交谈，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在万超告别仪式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高傲甚至目中无人。
　　尽管Kevin现在已经知道晏曦的真实性格，但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是觉得他挺欠揍的。
　　晏曦只远远跟吴雨晴点了个头算打招呼，便直奔着冰雕的方向去了。
　　绕着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冰雕踱步，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上下打量着。
　　似乎很漫不经心，但Kevin知道他其实在好奇保温布下到底是什么样子，手放口袋里是在防止自己手欠上去直接把保温布扯下来。
　　转了一圈突然停下来，回身直接横穿会场大步走到篝火架附近。
　　他没有靠太近，而是在能把它全貌收入眼中的位置站定，歪头静观，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Kevin知道那双眼睛应该已经眯起来了，嘴角下勾带着点不甚满意的嫌弃，又抬头看看天花板，似乎已经看穿了篝火架的设计。
　　钢索悬在桅杆边，乍一看还以为是船绳，上面的钩子还空着。
　　表演用的那只羊现在还没挂上去，等会儿聚光灯和宾客目光都聚焦在冰雕那边的表演时，工作人员会趁着这边暗灯把包裹着魔术纸的羊悄悄固定到钩子上。
　　那纸上含有火油成分，虽然燃烧后不会产生灰烬，但羊身上有成分残留。
　　这只羊当然不能吃，但烧起来的时候会很好看。
　　扭曲的肢体在火焰炙烤下收缩抽搐，大概会很像跳舞。
　　同一时间围在篝火架旁的另外八名演员，也会开始起舞，彼此配合，又跟冰雕那边遥相呼应。
　　这就是他的设计。
　　那个双手上举，然后一条腿高抬，只用另一只脚站立的姿势叫什么来着？
　　Kevin在脑子里回想着那些专业术语，可那些音译的名字又长又拗口，没什么逻辑可言，他总是记不住。
　　不过要把一个浑身硬邦邦的男人绑成那个姿势可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更不用说还要把他冻住定型再用保温布包起来了。
　　他看着那个自己一手制造的冰雕，想起为了它费的那些力气，现在都还想说一句真是麻烦死了。
　　好在，力气没有白费。
　　保温布被舞蹈演员们揭开，露出下面的姜成刚，青黑的脸上带着微笑，就像在梦中登上了国际舞台，一边学着天鹅伸展四肢，一边像只胖鸭子一样满足地笑着。
　　宾客们震惊于自己看到的“冰雕”一时间鸦雀无声。
　　“轰”一声，对角线上的篝火架霎时点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照亮了半边陷入黑暗的会场。
　　天花板上被黑色魔术纸包裹住的“羊”同时下落，在众人惊愕中投入火焰之中。
　　魔术纸瞬间被燃烧殆尽，露出下面双手被交叉在头顶牢牢绑住的男人。
　　残留的火油让火焰眨眼间舔上男人全身，宾客们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长相，就先闻到了肉类被炙烤产生的香味。
　　可宾客们并不能欣赏这香味，所有人脸色铁青，超过半数的人都捂住口鼻，发出干呕声。
　　随之而来的是尖叫怒骂，惊慌奔跑。
　　等服务生从备菜间把甜品端上来时，宴会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徒留遍地狼藉，和晏曦创作的曲子杳然奏响。
　　小舟。
　　这是哥哥送给你的舞台。
　　喜欢吗？

　　晏曦摘下墨镜，Kevin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轻笑出声。
　　意识也在同时从脑中的画面里抽离。
　　“笑什么呢？”温迪问，看到宴会厅中正看过来的晏曦，她马上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个恋爱脑！人家看你一眼你就美得找不着北了？”
　　Kevin笑意不减，见宾客逐一落座，李学颖也走上台。
　　他知道，今天的晚宴正式开始了。
　　而他也要去办正事了，一件让他的舞台设计最终落实的事。
　　Kevin目光最后在冰雕上扫过，收回来时见晏曦还在看着自己。在温迪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抬起手挥了挥跟他打招呼。
　　“我去厨房那边看看主菜准备情况。”他说。让温迪在这里盯着上菜的事，自己往后厨那边去了。
　　但他去的方向却不是后厨，而是酒店餐饮部宴会服务经理的办公室。
　　按理说，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应该在宴会厅统管大局的。
　　但从开始安排晚宴的第一天，Kevin就告知过，今天的一切管理和调度工作都会由TVE，也就是他们公司的人接管，酒店这边只要配合就好。
　　经理并不需要做什么，他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尽情偷懒。
　　就像两年前一样。
　　不管前厅后厨发生了什么，他都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管，不管是菜品准备环节缺少材料，又或者一个小小的服务生突然失踪，都跟他没有关系，不需要他负责。
　　Kevin走路速度很快。从后厨这边去经理办公室要想躲开人群需要绕个圈，他需要抓紧时间。
　　他大步流星走在无人的走廊中，却丝毫不担心监控，因为他知道，在这家酒店里今天没有任何一台监控是正常运转的。
　　来到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尽管随意但仍保留了最起码的礼节，哪怕是在准备取人性命的前一刻。
　　“进。”门内响起有些含糊的男人声音，听着似乎还带着睡意。
　　“杨经理，是我，江海。”Kevin推开门，也不隐藏，直接自报家门。
　　“嗯。”拖着长音，像是还没完全清醒。
　　室内拉着窗帘也没有开灯，声音从右侧的沙发上传来，走廊的灯光将Kevin的影子投在地上，也照亮了交叠在沙发扶手上的双腿。
　　膝盖以上的部分都隐在黑暗中，仅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Kevin手里拎着一条厨师围裙，细长的绑带两端缠在他两只手掌上，中间留出一段距离，刚好够充分地缠绕住一个成年男性的脖子，并且没有更多空间能让被勒住的人挣脱。
　　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幽暗的环境，仰躺在沙发上的人脸上盖着杂志，呼吸清浅均匀，似乎又睡着了。
　　他无声地走过去，缠着绑带的双手悬在鼻尖之上，距离那细瘦的脖子只有半掌，眨眼间就能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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