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邪

作者: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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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门宴(3)


      宋碎被他拽得手腕疼,踉跄着撞到榻沿,疼得他倒抽口冷气。他瞪着柳玉准,语气里带了点真生气:“赵羡!松手!”
      可柳玉准哪听得进去?他半眯着眼,手指攥得死紧,另一只手还笨拙地去扒宋碎的另一只胳膊,像是要把人整个圈进怀里才安心。“坐……陪我……”他含混地嘟囔着,脑袋往宋碎肩上一靠,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带异常浓郁且化不开的酒气。

      宋碎僵着身子不敢动。这人方才在宴会上不见得醉一分,容虞走后一杯酒就显出醉态来了?
      柳玉准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肩上,宋碎稍一挣怕不是要直接把人掀翻在榻上。他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青竹,用眼神示意——快把你们家殿下拖走!

      青竹接收到宋碎的眼神,是想上前帮他的,只是脚下没动。他哪敢?要是今夜真的把宋碎弄走了,真是不敢想明天会发生什么。
      宋碎见青竹装聋作哑,气得牙痒痒,偏柳玉准还在他肩上蹭了蹭,含糊道:“别瞪他……他不敢动……”

      青竹便识趣地关门出去。
      宋碎简直要气晕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清醒着知道这个?!

      宋碎耐着心跟他商量:“你现在松手让我走,往后我们可以做朋友,车笠之交?,行吗?”
      骗你的,其实你答应了也没用。
      柳玉准绕开他的问题,突然问:“你是……喜欢赵羡……还是喜欢柳玉准……?方才我……听你喊赵羡的名字……”

      宋碎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头对自己认为这赵羡柳玉准一个人的猜测更坚定了些。毕竟没人会说像柳玉准现在这样说自己的名字。他残忍道:“你如果是赵羡,我就更喜欢柳玉准。你若是柳玉准,我就更喜欢赵羡。”
      柳玉准有些怔愣了,松了手想去捂宋碎的嘴:“不许……不许说了……”他眉头紧锁,果真像是被宋碎这句话触怒了。

      宋碎偏头躲过他的手,一边不忘观察他的反应,近乎是诱惑他道:“殿下?属下更喜欢柳公子些,而你,让属下万分讨厌。”
      空气死寂一瞬。

      下一秒,宋碎只觉一股力道涌上来,却不粗暴,反而带着种别扭的小心。柳玉准攥着他往榻上带时,刻意避开了他那条伤腿,连带着将他往下按的动作都放缓了些。宋碎没防备这一下,后腰先磕在榻沿软枕上,随即整个人被轻轻按倒在塌面上倒没真磕着哪儿。
      柳玉准跟着覆上来,却没压到他身上,只是用手臂撑在宋碎身侧,形成一个圈,将人困在怀里。柳玉准没等他再挣扎,忽然低头,用额头抵着宋碎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像在撒娇似的:“别讨厌我……”

      宋碎用手轻轻推开他的头:“我最讨厌你。”
      柳玉准被他推得偏了偏头,却没退开,反而像猫一样又固执地把额头贴回来,就那么抵着,炽热的呼吸扑在宋碎脸上。他睫毛颤得厉害,眼尾红得更明显了:“不……你不讨厌。”
      “我就讨厌。”宋碎的手还抵在他额头上,指尖却没用力。

      柳玉准的睫像被雨打湿的蝶翼。他固执地抵着宋碎的额头,呼吸滚烫,一遍遍地低声重复,不知是在说服宋碎,还是在说服自己:“你不讨厌……”
      宋碎下定决心:“赵羡?”
      没回答。
      宋碎又道:“赵羡?”
      “……”
      宋碎突然紧张起来:“柳玉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到身上的人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嗯。”

      只是一个单音,含糊不清,醉意浓重,却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宋碎的四肢百骸。

      宋碎只觉得一股火气猛地从心底窜起,指尖猛地攥紧,连带着抵在柳玉准额上的手都用了力,随即朝着狠狠往旁一掀:“去你的!你果然就是柳玉准!”
      宋碎都被他这天衣无缝的演技震惊到了,这个人人畏惧的献王,到底是怎么跟那个死不要脸的花妖柳玉准有联系上的。

      柳玉准没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本就撑得不稳的手臂一滑,整个人被掀得侧倒在榻边。他闷哼了声,抬手揉着腰侧坐直,醉意被这一撞惊散了大半,眼尾却还红着,望着宋碎的眼神里凝着茫然,像没彻底回过神——他大约没料到宋碎会发这么大脾气,方才还只是抵着额头较劲,此刻竟真动了怒。
      “宋碎……”他伸手想去拉宋碎的衣袖,指尖刚要碰到人,就被宋碎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

      难怪收蚀心雾时,容虞会来帮他,还有宋宛,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是献王。宋碎忽然转过头看向那张与柳玉准不一样的、属于赵羡的脸上。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呵,或许都不是。

      宋碎盯着那张因醉意和撞击而微显苍白的脸,怒火中烧之余,一个极度荒谬的好奇心不合时宜地钻了出来。
      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的柳玉准截然不同。赵羡的面容更冷峻,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即便是醉眼朦胧,也难掩其下隐隐的威仪。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易容?还是什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秘术?

      心头那点荒谬的好奇心暂且压过了一大半的火气。他咬了咬牙,终是没忍住,膝盖往前挪了挪,凑到柳玉准跟前。柳玉准还僵在方才被推开的地方,眼尾红得显眼,见宋碎忽然靠近,愣了愣,眼底闪过茫然的欣喜,刚要抬手,就见宋碎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脸颊上。
      “你……”柳玉准的声音顿住,呼吸都放轻了。
      宋碎没理他,指尖在对方皮肉上细细摩挲,但那触感过于真实,一时间竟让人找不出破绽来。

      “到底怎么弄的?”宋碎皱着眉,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气,指尖却不自觉地松了力道。柳玉准望着宋碎近在咫尺的眉眼,那点茫然的欣喜忽然化作一股热,没等宋碎再追问,忽然抬手攥住他按在自己脸上的手腕。

      宋碎一愣,刚要后退,柳玉准却微微仰头,凑了上来。
      并不是缠绵悱恻的吻,甚至带着醉后的笨拙。柳玉准只是把唇瓣贴在他唇上,轻轻辗转了两下,就停住了。
      “你干什么?!”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偏头,同时扬手就挥了过去。“啪”一声脆响撞在寂静的殿里,格外刺耳。

      柳玉准被打得偏过头,侧脸迅速浮起几道红印。他僵了半晌才慢慢转回头,望着宋碎的眼神里全是茫然,还有点被打懵的委屈,像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挨了这一下。
      这人醉酒后竟疯成了这样?!

      宋碎顾不上再看他,撑着榻沿想挪到榻边喊人,刚屈起没伤的那条腿,手腕就被猛地攥住。柳玉准不知何时又扑了过来,一手圈在他腰侧,另只手则捂住他妄图叫人的嘴。
      “别喊……”他声音发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又带了几分颤抖,“不准喊人……不准走……”

      宋碎火气又窜上来,扒开他的手:“柳玉准你放手!我腿动不了,喊人扶我回去怎么了?我现在这腿能跑哪你告诉我?”
      柳玉准被他问得一噎,圈在他腰上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几乎要把人勒进怀里。他把脸埋在宋碎肩窝,发颤发黏:“能跑……你总有好的时候……”

      宋碎翻了个白眼。行吧,他累了。
      难怪上次喝酒的时候柳玉准这货色一直在给他灌,原来自己喝醉酒也是这个死样子,甚至比宋碎还要严重!还不讲道理,纯威胁、纯逼迫。再等次日一醒,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宋碎被气得简直要笑出来,可嘴角刚扯起一点,就又无力地落下。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他所有的怒火和挣扎感都扑灭。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连最后那点挣扎的力气彻底被抽空般。身体放松下来,几乎半靠在柳玉准身上,好缓解下那紧实的怀抱,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行了,松点劲,我自己没死成先被你勒死了。”
      柳玉准听到他语气放缓,虽然还是糊糊涂涂的,却本能地感到一丝安心,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稍稍松了些力道,但依旧圈得牢固。他把脸在宋碎肩窝里蹭了蹭,心满意足的鼻音。

      宋碎闭上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走是走不了了,喊人来看见这情形更没法解释。难不成真跟这死变态在榻上僵持一夜?
      柳玉准听到宋碎那带着浓浓倦意的妥协,混沌的脑子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模糊的指令,他松开了环着宋碎腰的手,摇摇晃晃地试图坐直身子。宋碎刚觉得身上一轻,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对方开始笨拙地解自己的外袍系带。

      宋碎:“?”
      宋碎不可思议:“干什么?!你有病啊?!”

      柳玉准被宋碎骂得一怔,解衣带的手停了下来。他抬起那双蒙着醉意的眸子,困惑地看着宋碎,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生气了。他努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试图组织语言。
      “睡觉……”他很认真地、却口齿不清地解释,“要脱衣服……”
      他指了指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又指了指宋碎身上依旧整齐的淡蓝加白色的锦衣,眉头皱起:“……你的也没脱,不舒服……”
      说着,他又伸出手,笨拙地想去够宋碎腰间的束带:“……帮你脱掉……”

      “你敢!”宋碎一把拍开他的爪子,气得差点晕过去,“柳玉准!滚过去睡你的!”
      柳玉准的手被拍得一缩,指尖蹭过宋碎腰间的布料,委屈下来:“不脱不舒服……”

      宋碎咬着牙瞪他,手背青筋跳了跳——现在特别及其尤其想打人,又怕给这个不清醒的人打爽了。他深吸口气压下火气,自己抬手去解腰间束带。
      “我自己来,不用你管。”他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不容抗拒,“还有,滚到最里面去,别挨着我。”
      柳玉准眨了眨眼,醉意蒙眬里似乎辨出了他话里的底线意思,却没再强势。他只好慢慢往里面挪,挪一下还回头看一眼宋碎,“最里面……”他嘟囔着确认,后腰撞到墙柱才停下,蜷着身子缩在榻角,乌发散着遮了半张脸,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还直勾勾盯着宋碎解衣带的手。

      宋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解束带的动作又快了些,他没回头,只骂:“看什么看?!滚蛋!”
      柳玉准被骂后并没有老老实实收回视线,只是垂下眼,收了收视线的范围。
      宋碎:“……”妈的他要是右腿好着才不会在这里跟一个醉酒的幼稚疯子说废话、今夜来发生的一切他只当是在哄一个孩子。

      宋碎将外袍随意扔在榻脚,翻身时特意避开伤腿,背对着榻角的人躺好。柳玉准虽垂下了眼,可宋碎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双眼睛还不死心地黏在自己后背上,固执得烦人。
      “再看剜了你的眼。”宋碎丢了句狠话,把脸往枕头上埋了埋。

      身后没声响了。宋碎刚松口气,就听见布料窸窣响,接着是在努力克制动静的挪动声。他后背一僵,不用想也知道,那人又在往他这边挪。
      “柳玉准。”宋碎的声音冷下来,“说了滚去最里面。”
      挪动声顿住了。过了会儿,才传来气若游丝的嘟囔:“冷……”
      “……”
      这是五月。
      能热到哪。
      宋碎被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得肝疼。五月的夜,殿里还焚着安神香,别说冷,盖层薄被子都嫌燥,更何况一个喝了烈酒的人。
      “五月天,你冷个屁。”宋碎没回头,声音如寒冰,“给我滚回去。”
      柳玉准大概是被他这声冷斥刺得瑟缩了下,身后的声响彻底停了。宋碎等了片刻没再听见动静,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呼吸声,带着点委屈的发颤,却没再往前挪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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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鸿门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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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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