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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营帐内,柏馨与林苒相对而坐,俱是低头不语。
她们奉命接应百姓入城避难。一日下来,只劝动了一个村子,带回了个半个活口。
说半个活口是因那人断了一臂,本应血尽而死,但许是刚好有人倒在断臂上,血流得慢了些,就这样得了一线生机。饶是如此,现下也是昏迷未醒,生死未定。
安城已是边城,外面的村落皆在山野间,村与村之间相隔甚远。最关键是,连年战乱后,还未挪出的村子,其中的村老大多固执非常。
“不去,不去,明儿俺还得给苗苗浇水嘞。”
“一派胡言,老夫在这来顺村住了一辈子,从未见绥人寻到这里。”
“你们怕不是想诓俺们村中的男娃子替你们打战。”
“荣王府又如何,去岁的田赋、丁税、徭役,我们都交了,就是皇上也不能平白抓我们。”
无论柏馨与林苒二人怎么劝,怎么作保,村老自顾晃着脑袋,就是不听、不信、不理。总不能将人生生拖进城里,平白在来顺村废了半日口舌,等他们转道去林子坞,却是迟了。
“此事怪我,若不是我执意与那村老纠缠,许....许就能从绥人手下救下他们。”
柏馨低着头,嗓音干涩。
帐内火光摇曳,照见林苒双目通红,她张了张口,声音亦是沙哑艰涩:“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想到...”
泪水从干涩胀痛的双眸中挤出,沿着面颊一颗颗滚落。两两相望,泪眼对着泪眼,无声啜泣。
帐外的守卫,尽职尽责的站着。他们辨明了贺成安的身份,放行后,便继续盯着帐外的虚无,甚至没有发现队伍中多了个江迎溪。
一个满是胡子的兵士走在队伍最后面,等他走到守卫边上时,不经意的从马上取下半块染血的缝着皮毛的甲胄。
他从未那么优雅,指尖轻拈,随意地晃了晃,两侧的火把照见上面还未干涸的血迹,照见守卫的眼中。
一路行进,一路沉默,洒下身后一路喧闹。
那半块甲胄就像是撕开黑夜的一屡光,在这个苦痛伤怀的夜晚抚慰了无数人。
贺成安刚踏入大帐,就望见四只揉得通红的眼睛。
短暂的怔愣后,贺成安拉着江迎溪绕过二人。她先将江迎溪按到座位上,然后才对着抽噎着说不出话的二人道:“各自回帐休息,明日不接引百姓,都给本宫去捉拿绥人”
两人方才又哭了许久,这会儿嘴巴张了几下,嗓子干痛得说不出声来。只好点点头,先后退下了。
“殿下这是有办法了?”
江迎溪眼睫微垂,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在江迎溪看不到的地方,贺成安笑的狡黠,指尖轻动,她轻轻按着江迎溪的肩膀。
烛火照耀着,修长的影子缓缓靠近,直到两个影子合二为一。贺成安俯在江迎溪耳边,声音温柔缱绻:“这不是还有你吗?”
她从椅后绕到江迎溪眼前,俯身凑到一个极近的位置:“你会帮我的,对吗。”
分明在问,语气却是肯定。
江迎溪没有回应,像一阵风从掌心吹过,她就这么消失在贺成安眼前。
唇角眉梢都染上笑意,贺成安在江迎溪方才的位置坐下,指尖不自觉摩挲。下一刻又猛然怔住,匆匆逃走。
夜间有些寒凉,贺成安不住扯着被角。
“绥人打过来了!”
?!
敌袭!!
贺成安猛地从床上惊醒,却撞见一双明亮的眸子。
来人笑得眉眼弯弯,她半躺在贺成安的榻上,乌发四散:“我也没办法,怎么拍你都不醒。想着试一下,没想到这么好用!”
被愚弄的火气,还未涌上来,便被这如水的眸子浇灭。
贺成安呆呆的坐在床上,良久忽的拍了下脑袋。真是见鬼了,帐子这么黑,她是怎么看见对方眼睛里的笑意的。
“怎么,还没醒吗?”
带着凉意的手抚上面颊,贺成安被激的一哆嗦,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对哦,她本来就是鬼。
贺成安是被自己的笑声惊醒的,短暂的慌乱过后,看着坐在床边的白色身影,贺成安脑中的想法逐渐清晰:自己怕是疯了!
疯不疯且不谈,江迎溪这会儿来,全因她在城外找到了绥人的踪迹。
绥人夜宿山野间,许是离安城较远,终是生起了火。
点点星火被丛林遮掩,在江迎溪眼中却是异常清晰。很快江迎溪就在山野间发现了七个火点。
主帐再度亮起火光,贺成安与众人围坐,对着图舆分析着。
冯袭看着被圈了七个红点的图舆,犹豫半响,还是开了口:“殿下,有把握吗?”
她没办法不多想,白日还头疼着,无法解决的事,就这么几个时辰,殿下连位置都找出来了。这事吧....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贺成安看着众人眼里的疑惑,唇间翕动,却不知如何解释。
不说吧,很像是她半夜不睡,拉着大家胡闹。她倒也不担心别人说她胡闹,等山里见了绥人他们自会明白,可若是不说清楚,众人贸贸然去了,打草惊蛇不说,只怕平白添了伤亡。
“是我!”
江迎溪靠在主座凳子上,懒洋洋插话。
冯袭看着悠闲给自己倒酒的江迎溪,再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人一到帐中,便抢了贺成安的主位,她坐就坐了,贺成安不说话他也不能越俎代庖。可这人实在放肆,竟不知从哪掏出个琉璃壶就自湛自饮起来。他仍不住喝道:“你是什么人?”
贺成安生怕江迎溪生气,一见冯袭站了起来,赶忙拦在两人中间。
“她是江迎溪,是我请来的...”
鬼?肯定是不能说的。道士?说是她算出来的,可江迎溪到底年轻貌美,大家怕轻易不会信啊。那是她的什么好呢?一个个念头从贺成安脑中飞快掠过,最后贺成安说:“她是我请来的贵客!”
冯袭半是激动半是无奈:“殿下!”
这人分明是他们在上峰村捡的,冯袭只恨自己的马跑得太慢,让这歹人迷惑了殿下。
冯袭俯身行礼,正欲劝诫,却觉眼前一白。
众人正等着冯袭开口,却见一个琉璃盏以极快的速度向冯袭面门冲去,惊呼声还在喉间,却见那琉璃盏在冯袭眼前一指处猛然停下。就这么晃了一圈,像张了眼睛似的,飞回到江迎溪手里。琉璃盏稳稳停在江迎溪手中,她悠悠饮下杯中酒,似叹似吟:“悠悠俗世,在下一过客罢了。”
?
【?我不是这么教的!】
反应最快的是柏馨,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几步冲到江迎溪身边,扯着袖子,满目倾羡:“哇!小溪妹妹你好强啊!”
林苒也被这一手惊得不轻,但她从前在府中也不曾见过江迎溪,看着柏馨就这么冲上去,生怕惹了高人生气,忙将柏馨扯了回来。
柏馨正欲与漂亮妹妹一诉衷肠,猛地被扯开,满脸不舍,她还欲开口,就被贺成安的一声轻咳打断了。
“咳咳。”贺成安装模作样咳了两下,等所有人都看过来后,才指着图舆说:“好了,说正事。”
白日绥人仗着快马四处奔逃,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位置,当然是要立刻杀过去。
近点三个位置,柏馨、林苒、冯袭一人率一队人马乘着夜色直接围杀上去。等解决了他们,再赶到另外几个近村的位置设伏。
“殿下,迟则生变,不若分散人马一齐行动?”
柏馨兴致勃勃的提了个建议,成功收获贺成安一个白眼。林苒讪笑着将人扯回位置上,傻子,也不看看隔了多远,就你聪明。
冯征指着最后一个位置,忧心道:“殿下,这个呢?”
这只队伍的落脚点离各个村落皆有不少距离,且又在深山之中,便是再怎么快马加鞭一时也是追不上了。
“这个交给我。”
贺成安正欲开口,身后的江迎溪却抢先说了话。乘着脸上的笑意还未泛开,贺成安赶紧对着众人命令道:“事不宜迟,诸位即刻动身!”
“是!”
众人对着贺成安行礼后齐齐退下。冯袭起身时再度与江迎溪视线相撞,他赶忙收回视线逃也似的抢在众人前出了门。
嘶。刚才那杯子砸过来的时候,吓死他了。冯袭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都还没取上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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