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山间的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零星的水滴从亭檐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河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野胸腔的起伏，那心跳声起初急促如擂鼓，渐渐变得沉稳，却始终比他自己的心跳慢上半拍——像是刻意在配合他的节奏。
　　陈野的手掌宽厚温暖，指尖带着常年修车留下的薄茧，此刻却轻柔得不可思议。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河肩胛骨的弧度，像是抚过一件珍贵的瓷器。林河抬起头时，一滴雨水正从陈野的发梢滑落，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最后坠在林河的锁骨上，凉得他轻轻一颤。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纹路。陈野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微芒。林河的呼吸拂过他的唇角，带着雨后山间特有的清冽，却又混着一丝薄荷糖的甜香——那是今早陈野塞给他的那颗。
　　陈野的目光在林河脸上逡巡，从湿润的眼睫到泛红的眼尾，从微颤的鼻翼到轻抿的唇瓣。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雨声忽然远去了。
　　林河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陈野同时低下头。唇瓣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最初的触碰轻得像蝴蝶停驻，陈野的唇有些干燥，带着雨水微咸的味道。林河感觉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脸颊上，痒痒的，让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陈野的手掌突然扣住他的后颈，指腹轻轻揉捏着他发际线处细软的绒毛。这个吻突然加深，陈野的舌尖试探性地描摹着他的唇线，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林河攥紧了陈野的雨衣，布料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隐秘的回应。
　　远处传来一声犬吠，大黄狗不知何时冒雨寻来，正蹲在亭子外的石阶上歪着头看他们，湿漉漉的尾巴在青石板上扫出水痕。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分开，唇间拉出一道细小的银丝，在雨幕中闪着微光，转瞬即逝。
　　林河的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慌乱地松开手，却在后退时踩到了陈野的雨衣下摆，一个踉跄又被陈野抓住了手腕。陈野的指尖被寒气浸透泛着一抹冰凉，却在他脉搏处留下一片灼热。
　　"雨停了。"林河轻声说，声音有些哑。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落在林河湿润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确实，雨势已歇。山间的雾气开始消散，露出远处青翠的山峦。陈野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笑了。他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林河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淡蓝色的血管，正随着心跳轻轻跳动。
　　"回家吧。"他说，声音低沉温柔。
　　大黄狗欢快地叫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在前面带路。雨水洗过的山路上，三个影子渐渐融在一起。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小镇，延伸到那条熟悉的巷口。
　　林河突然停下脚步，在陈野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摘下了对方雨衣帽子上粘着的一片花瓣。那抹颜色在他指尖停留片刻，最终被山风带走，飘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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