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到来绿满窗

作者:流莺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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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冬天,金山大爷爷去世了。


      从我爷爷家,去南家前,一路都是青石磊成的院墙,有的人家墙外种了瓜蒌,黄橙橙的,懒散地坠在枯萎的秧上,我喜欢这种黄橙橙的颜色,我喜欢这种黄橙橙的感觉,这是老家的颜色,这是老家的感觉。
      南家前是二爷爷一家。这个二爷爷跟我爷爷是一个老奶奶的。二爷爷、二奶奶年纪大了,不用干农活,都穿得很整洁。二爷爷是一身深蓝色的棉袄,带着黑黑的火车头帽子,他大概是因为爱抽烟吧,经常咳嗽,声音小小的,有点像女人的声音。二奶奶穿着蓝色的带大襟的褂子,长长白白的大脸,左边眉头上有一颗花生米那么大的黑痣。
      二爷爷、二奶奶跟二叔、二婶子住在一块儿。二叔两个孩子,大女儿叫兰兰,小儿子叫开放。兰兰像妈妈,眼睛大大的,黑黑的,两个腮帮子红红的。开放单眼皮,样子像他奶奶,也像他爸爸。
      二奶奶家墙西,隔着那条种瓜蒌的南北小路,是金山大爷爷、大奶奶家,他们是艳飞大姐的爷爷奶奶家。这个大爷爷跟我爷爷是一个奶奶的。大爷爷天天拄着拐杖,走路歪歪倒倒,嘴角流着口水,不怎么会说话了。我见面喊他一声“大爷爷”,他就“啊!啊!”地回我。他身上有一股子酸酸的不好闻的味道,大奶奶也不怎么待见他。听说年轻的时候,大爷爷是武装部的,看不上大奶奶。大奶奶生了五个儿子,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小脚,黧黑的小脸常常微微地不自觉地轻轻摇动着。大奶奶也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地带着她闺女的孩子。
      大奶奶喂了几只鹅。她把鹅蛋煮了喂小孩。她喂小孩的时候,用筷子把鹅蛋戳一个小洞,一点点地把蛋白蛋黄掏出来,喂她跟前的小孩儿。直到整个鹅蛋被掏空,一个蛋壳子轻轻松松地在桌子上立着。我没吃过鹅蛋。第一次见人吃鹅蛋,就是从大奶奶那里看来的。
      那个冬天,金山大爷爷去世了。他是自己栽倒在了炉子上,身边没有人。当时下了“薄屎”大雪,大雪边下边化,地上全是泥水、雪水。我放学回来,没有雨靴,我爸爸就去接我,一路背着我回家。
      我爸爸背着我走在奔板栗行的那条沙土小路上。给艳飞大姐看到了。
      “俺大叔来接俺大妹妹放学的!”艳飞大姐说。她穿着小雨靴,走在小路另一边,靠北的那边。
      “艳飞爷爷死了。”我爸爸看了看艳飞大姐说。
      “啊?俺爷爷死了?”艳飞大姐说,“那我明天不要去上学了!哈哈哈哈!”
      “你家去,到恁大奶奶家吃饭。我去给你买双雨靴。”我爸爸跟我说。
      我跟着爸爸妈妈去大奶奶家里吃饭,艳飞大姐也在那里。她穿着平时穿的红色的小棉袄,头上戴着逝者的孙女戴的孝帽子。那孝帽子是一圈白色的孝布围在她的帽子上,让艳飞大姐看起来更加有趣可爱。艳飞大姐并没有什么悲伤,她兴致勃勃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窜来窜去。
      “咱大爷怎么这个时候死的,下着薄屎大雪!亲房近街的磕头跪炉子的,可受罪喽!都弄地泥木陷狗儿的。”我妈妈说。
      “人都是有数儿的。他生人的时候什么天,结婚的时候还是什么天。到他临死的时候,还是什么天。”我爸爸说。
      第二天,我穿着我爸爸给我买的粉色的小雨靴去上学。小雨靴的靴子筒上,靠近膝盖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蓝黑色的小马。
      “恁爸爸跑到张庄供销社给你双的。”我妈妈说。
      “我穿着正好!”我说。
      “你不给她买大一点儿的的?小孩儿的脚长得快。长大了就穿不上了。”我妈妈对我爸爸说。
      “大了走路不跟脚儿。”我爸爸说。
      “她要是脚长大了穿不上呢?”我妈妈说。
      “长大了再买哎!”我爸爸说。
      这双雨靴让我风光了好一阵子,那是我童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新鞋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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