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9 章
屋外,身穿大红喜服的傅知麟负手而立,静静等到,为了应景,她特地将半截面具换成了红色。
屋内,是疯狂挣扎叫喊和桌椅推拉的倒地声,同样有个人也在被穿红衣。
虞祯被四个人按在桌上,他们给他换上喜服,画上喜气的妆容,但他挣扎太过,推拉之中眼罩断裂。
“滚开!滚!本王是你们能动的吗!本王是永安王!滚!傅知麟!傅知麟你不能这么对我!傅——”
他的叫骂被堵在口中。
红布团成一团塞进了他口中,又以麻绳勒在脑后,断绝他的声音。
铁链加身,他的双臂被牢牢锁在身后,而后,红盖降下遮挡视线,又被颈间一道锁链彻底包围住了头。
一如三年前的傅知麟。
“大人,新......新郎已装扮完毕。”
傅知麟依旧是男装打扮,不过无所谓,她是女还是男,皆不影响她娶虞祯。
“嗯,拿来吧。”
锁着虞祯脖颈的铁链被交到她手中。
“大人,新郎暴烈,还请大人小心。”
“嗯,我会的。”
她拽着铁链,将挣扎却说不出话的虞祯拉到门外,而门外,满是看客,一如三年前。
扫视一圈,她心中并无任何欣喜或得意,三年前的她看不见外界看客的目光,而三年后,她看见了。
好奇?兴奋?惋惜?
总之是看热闹,看谁的热闹不是热闹呢?
她牵着铁链跨上马,身旁人懂事,将乱动的虞祯也扛上了马,又将他的双脚锁在了马鞍上。
准备就绪了,铁链在手上缠了两圈,她道:“出发。”
送亲的队伍开始吹奏,两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人骑着马,并排高调走在京城大街上。
虞祯看不见,可他听得到,听得到外人的哄笑和指指点点,他听不清具体的话语,可他就是觉得这些话是在笑话他。
他们看不见自己,不会知道他就是永安王,可是他刚刚在府里那样呼喊,会不会被人听见?
被人听见了会不会就知道是他了?曾经自己在京城那么风光,他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
他这一支的荣耀,父兄的荣耀,他的荣耀......他这么保护这些人,他们不能这样对他,不要这样对他......
“唔——唔——”
傅知麟偏过去,虞祯疯狂扭动身躯,疯狂摇头发出声响,他的剧烈挣扎引起了马的不满,马已经开始烦躁。
她拽住铁链稳住虞祯身形,顺道也安抚了一下马。
他的挣扎和呜咽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想当初的自己应当也是如此,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挣脱,可以跳出牢笼,可在漫长的羞辱和周围人的目光中,她失去了尊严,失去了骄傲,成为一个只能活在他人施舍下的玩意。
他们的前路还很长,她受过的,虞祯也要承受。
被按跪在地,红盖被掀开,虞祯受不了突然的光线猛闭上了眼。
他感觉到双腿被拷了起来,缓缓睁眼,傅知麟挥退了下属,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位置,这里是驿站,他刻字的那个驿站,当初跪着的人是她,而今,变成了他。
“要喝水吗?”
她坐着,但她脸上并无胜利的喜悦,也不见掌控一切的得意,她问得平静,就像他们说普通朋友。
他点了头。
绳索结下,红布取出,他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的眼也闪躲着她的目光。
一杯水送到嘴边,她亲自喂了他水。
润了喉,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你满意了?”
“满意?让你走一遍我走的路,是让我满意?”
她摇头:“羞辱你并不能让我满意,也不能让我欣喜,我只会想到曾经的自己。”
傅知麟的曾经,也是虞祯的曾经。
他低下了头。
“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过,要你受我所受,苦我所苦。”
她不嫌弃地又团起红布,虞祯摇头后退:“不要——知麟不要——我唔——”
他闭紧了嘴,他不想被剥夺说话的权利,他不想口不能言,目不能视,难看,太难看,他不想不成一个玩意,他不要跪在这,他不要匍匐在她跟前!
可傅知麟点在他喉间,他一吃痛遍张开了嘴,张开嘴那团红布又一次被塞进了嘴,绳索缠绕在他嘴上,彻底断绝了他说话的可能。
对着她摇头,他忍不住愤怒,忍不住闷吼,可对上她无波的目光,他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脖子被牵引着,他被迫仰起头膝行着跟上她的步伐,而后,他被锁在了床榻边,就像曾经的傅知麟。
他跪不直,站不起,他被束缚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来欺凌。
进进出出的人汇报着什么,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无视他,没有人会救他,他们只会在心里嘲笑他,笑话他,而后在背地里将他的难堪当作谈资。
转过脸,他努力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没有人救他也没关系,他不要被看见,不要被谈论,所有人不许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可以!
盯着床脚,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发抖,他在流泪,他在害怕。
这一夜,傅知麟没有回来,他跪了一夜,强撑了一夜,又期盼她回来期盼了一夜。
身体酸痛到麻木,他根本无法入睡,每一次门外有脚步他都会惊醒,他担心有人进来欺辱自己,他做过什么他自己清楚,傅知麟要他体会一遍,便是也要叫他痛苦一遍,他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他宁愿自己被一刀杀了也不能做他人禁脔。
他想再和她谈谈,他想求她不要这么无情,可傅知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随从来又将红盖蒙在脸上,他被拖了出去又一次锁上了马,继续他们的迎亲之路。
已经不知道在马上颠簸了多久,他这身喜服不论怎么折腾都没有被脱下,饿了渴了喝米粥,想方便时也有人全程监视,他受不了,他宁愿死。
可他还是接受了,在穿着一身污秽和被人全程监视中,他选择了后者。
被触碰身体,被帮着穿衣,被扛在肩上移来移去......他像个脆弱的纸人,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反抗不了,走到后面,他忽然觉得被蒙住脸也挺好,别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别人,看不见也就不用承受异样的目光,红盖成为了安全的象征。
脖子被牵着,他知道那头是傅知麟,这样似乎就很好了,不是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在身上开始出现刺鼻的异味后,他们到了。
是一座府邸,他记得,这是他和傅知麟遇险后,他养伤休息的府邸。
很好的位置,不仅隐蔽,出了门四方大路,谁也不知道来路是哪,去路又是哪。
四肢被锁在浴桶中,他的身体瘦了一圈,而浴桶周围三四个随从正在将他清洗干净。
那些布巾用力又粗糙,他们对待他不像是对待一个人,而是一个花瓶,一张桌子,他只需要被洗干净,不需要有舒服的感受。
紧紧抿着唇,他目不斜视绷直身体,好似这样他就能维持自己的体面。
被清洗干净后,脸被按在桌上,他被粗暴地擦拭干净,套了一件松垮里衣后手脚又被上了拷。
赤着脚,散着发,他被押到了院内。
看见那座专门为他设立的高台时,他紧绷着的脸出现了裂缝。
嘴唇在夜风中颤抖,他的头被按在台上,脖子被上了镣铐和台上地面连在一处,铁链的距离不到一个手掌长,膝盖同样被锁在机关处,他不能趴下,他只能跪趴。
一如当初的傅知鳞,而她,全程没有现身。
随从都走了,将他独自锁在这,由天地见证他的狼狈和难堪,他很想喊很想吼,可他更怕被人听见被人看见,他紧抿唇,紧咬牙,可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应该实在愤怒,他的颤抖不会是害怕不会是无助,他一定是在愤怒。
夜间,无人的院落,时有时无的铁链拉扯声不间断。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虞祯睁开了本就未合上的眼,他干渴,饱受折磨,痛苦,他以为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可他没想到,他的屈辱迎来了看客。
“这是谁啊,怎么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别说了,肯定是主人家惩罚下人呢......”
“这是被剥光了啊,啧啧啧,肯定是与人私通了吧......”
“滚!滚!滚呐——”
突然的嘶吼声干哑激烈如困兽,吓得来人一个娘跄。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好不安分的奴才!”
他不是奴才,他不是奴才!
傅知麟究竟还要多少人来见证他的难堪,把他逼到这个份上还不够,还要让外人来侮辱他吗?
不甘心,他不甘心!
不甘心呐......
眼泪逆着流下脸庞,一滴一滴砸在高台上,砸出了深色印记。
他不想承认他在哭,可他的独眼却始终朦胧。
傅知麟听见了,听见了外头的议论,听见了虞祯的吼声,也听见了他的哭声。
她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盯着床顶,她的耳中是虞祯又不是虞祯,她听见的,是过去的自己。
每一个难捱的日夜,每一声侮辱的话语,每一次鞭打的伤痕,这些都是挥之不去的记忆,是不管她是傅知麟还是赫文舟,都不能否认的苟且偷生的自己。
她起身,梳妆,出门,面对虞祯。
来府上的是一些送菜的摊贩,碰上院内的一幕自知不该多话,偷偷议论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可他们离开时偷瞟的眼神还是让虞祯感到愤怒。
“我要挖了你们的眼!把你们全部变成瞎子!然后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铁链叮铃作响,虞祯不断用力拉扯,他通红的眼仿佛在流血,整个高台都为之颤抖。
傅知麟可以看出他的愤怒,她明白,她也曾愤怒过,而那时的虞祯是怎么做的?
脚步缓缓走上高台,虞祯鼓胀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她的动向,他所有的理智都在与锁链作斗争,他挣扎了一夜体力早已耗尽,可这会意志却反而顽强坚定。
他相信他会挣脱的,只要再用力一些,只要他再挺起来一些,他一定可以挣脱。
簌!
一记清脆的鞭声划破空气,直直打在背上。
他盯着台面瞪大了眼,紧接着,又是一道,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又是一鞭,一鞭,又一鞭......
后背,手臂,手掌,腰腹,腿,脚底......
“来人!”
随从来解开了他颈间铁链,但又提起了他的双手,他依旧是跪着的,但是却暴露了更多致命点。
三年前的鞭子打在傅知麟身上,打碎了她的傲气,而三年后的鞭子她悉数还给虞祯,一鞭不落。
“不要......够了......不要打了......知麟......知麟......”
血从鞭痕中渗出,单薄的里衣被鞭子撕碎,他几乎赤身。
那一片片掉落的碎布就是他所剩无几的体面,他忍不住颤抖,忍不住落泪,忍不住恳求,可当他抬起头时,他发现傅知麟也在落泪。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