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坠落

　　江愿被傅清源大力捏着手腕，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

　　傅清源的手劲没收着，江愿被他捏得有些痛。但他除了一开始的惊呼，在被傅清源带着走的路上反而一言不发。

　　也许是有些心虚。他知道，今天一天他都在有意识的冷落傅清源。

　　可是他对于傅清源一会儿要说什么、做什么是毫无头绪，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傅清源解释，他们是不可能、也不可以的。

　　这两天，江愿也很焦虑。他的整颗心都泡在了茫然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此刻带着他阔步前行的傅清源。

　　江愿盯着前人的背影，他眉眼下耷，面色郁郁。

　　这会儿是放学时间，小天台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春天傍晚的风很轻柔，江愿却觉得有些冷。

　　他终于没有忍住，轻“嘶”了一声。傅清源立刻放开擎制住江愿手腕的手，看见江愿手上那一圈多出来的红，他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江愿…对不起。”

　　江愿背在身后揉了揉手腕，“没事。”

　　“……”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江愿看了看四周，他无奈道：“说吧，怎么了？”

　　又是这种把他当孩子一般的神情。傅清源眼底暗色汹涌，他唇角下敛，语气艰涩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你那天…没睡着吧。”

　　江愿没想到傅清源这么直白，他愣了一瞬。但没有否认便是最直接的答案。

　　傅清源点点头，他神色复杂。

　　“你知道了。”他自问自答般的确认。

　　“所以，你讨厌我了？”傅清源小心翼翼地问，问出这个问题需要很大的勇气，他尾音略有些颤抖。

　　江愿坚定地摇摇头，“我没有。”

　　他没有看傅清源，眼神黏在小天台地上的某块地砖上，认真得像是要数清楚那块地砖上有多少个点线面。

　　他听见傅清源满含委屈之意的声音响起：“可是…你今天一整天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江愿一哽，傅清源说的是实话。可是他无法再把傅清源当做好朋友那样相处，他只能说：“没有，你想多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而轻快：“我们平时也这样啊，一起上课一起吃饭，我没有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余光中，面前的那双鞋动了一步。紧接着就是一双手卡住江愿的下巴，强迫江愿与傅清源四目相对。

　　那双眼里此刻染上浓浓的受伤与心碎，江愿看了一眼，立刻就想移开目光。

　　于是傅清源的声音更加泫然欲泣：“你……你就是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了！之前在这里，是你说我很好，你要和我做朋友。所以现在，这些话都作废了吗？”

　　随后，是一道小声的、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江愿：“只是因为我喜——”

　　江愿厉声打断：“傅清源！”

　　“……”

　　江愿对上傅清源的眼睛，“不要说。”

　　傅清源手上的劲松了，他后退一步，退回一开始的安全距离。

　　他喃喃道：“我知道了，我不说。可是你明明知道……”

　　“……”

　　傅清源像一只呜呜咽咽的小兽：“那我怎么办呢？江愿。”他两眼憋得发红，此刻大概是既愤怒又伤心，“……你不能这样，突然对我好，又不要我。”

　　江愿心神一震，只听见傅清源令人心碎的声音还在继续道：“你这样很过分，你不知道吗？”

　　江愿知道，所以他才心虚。

　　更令他心虚的是，他知道自己不让傅清源说那个词，除了为傅清源做考虑，也是为了克制住自己。

　　他不知道一时冲动之下，他会不会做出有悖于系统任务的事情。

　　天色越来越黑了，晚风悄悄的吹过，又悄悄溜走。

　　气氛一时间沉闷又尴尬。

　　江愿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心，指尖硌得手心的肉生疼。他知道傅清源现在有多伤心、多气愤，他很想安慰傅清源。

　　可是没有办法。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只是放任傅清源对他的情感，这对谁都不公平。

　　他只能忍，强迫自己漠视眼前的这一切。

　　过了几秒，傅清源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对他一无所动的江愿，只觉得荒唐与陌生，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眼前这个人。

　　但更可笑的是，他心里的感觉告诉自己，他还是期盼江愿对他独一份的温柔。

　　他仍然对江愿抱有期待。

　　傅清源吐出一口郁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走吧。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情，我会——”他顿了一下，才说完，“我会离你远点。”

　　江愿想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但察觉到傅清源心情起伏的061再一次悄无声息的上线了。

　　【江愿，走吧。你的任务重点不在这里，傅清源不是男主，他只是一个重要的配角，就算你不管他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要是现在管了他，那以后问题才会变大。】

　　江愿知道061说得是对的，但头一次，他对于系统出现在自己脑海中发出的声音感到厌烦，感到无力。

　　僵持在这里的确无济于事，但江愿也无法做出一走了之的举动。

　　明知道这样会给傅清源一点微弱的希望，江愿还是尽力稳住自己的语气，柔声道：“傅清源。”

　　傅清源抬眼看向他，神色漠然得仿若一潭死水。

　　061发出两声“嘟嘟”的警告声。

　　江愿：“……我没有讨厌你，我也不会讨厌你。我只是心里有些乱，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还有，我不让你说…是因为我们快高考了。等考完试我们再聊，可以吗？”

　　傅清源的眼底闪动出一丝微弱的光亮，而061则是在江愿的脑袋里持续发出愈演愈大的警告声。

　　江愿一边哄傅清源，一边还要应付道：【你够了，061，你该下线了。】

　　【可是——】

　　【061，你并不是我的专绑系统，我做出的选择你无权干扰。】强硬之后，江愿还是软化了些态度：【你也说了，傅清源是重要的角色，不管是男主还是男配，我都不能完全不管他吧。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知道了。】也不知061听没听进去，总之他干脆利落地掐断了和江愿的联络，江愿的脑海里重又归于平静。

　　听了江愿话的傅清源，忍不住还是产生了更多的希冀。他似是想上前一步，又不敢冒进，于是便脚步踌躇地僵立着。

　　江愿看得出傅清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他从来不忍心面对这样的傅清源。他反思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还是真情流露得太多了，但一边反思，一边动作十分诚实。

　　江愿微微摊开手。

　　这给了傅清源极大的鼓励。他终于快步上前，长臂一揽就将江愿紧紧地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江愿轻抚傅清源的后背，嗓音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温柔：“行了，别伤心了。我今天做错了，原谅我，好吗？”

　　傅清源声音还哽咽着，但“嗯”了一声。

　　江愿忧愁地想，这么好哄，又这么容易动感情。以后他不在这个世界，谁来保护傅清源呢？

　　傅清源的手臂越收越紧，他似是要把自己心中的委屈揉烂了，和江愿这个人揉在一起。

　　江愿自是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他无声地叹息，手掌不住的在傅清源的背后轻拍。

　　“如果我今天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冷落我了？”傅清源嵌在江愿的颈窝中，不依不饶地问江愿：“你今天都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江愿简直要喊冤枉。

　　“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好脸色了？”

　　“你以前上体育课，还有去食堂吃饭都只叫我一个人的，今天…你都是先喊顾白词陈雨森他们。”

　　江愿也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傅清源的心思敏感，这话他无力反驳。只是他自认为这算不上冷漠，只能说不同于以往的特殊对待。

　　也许在傅清源那里，这比冷漠更可怕。

　　察觉到江愿的沉默，傅清源微微起身，他侧过头想要确认江愿的表情，殊不知自己脸上依然布满了受伤的情绪。他不可置信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以后都准备这样，离我远远的吗？”

　　“你要是有这种打算，那你就别抱我！”话是这么说，揽着江愿的手是一点没松。

　　江愿真是拿他没办法，他投降道：“我没有这种打算。”他抬起手，摸了摸傅清源泛红的眼尾，“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此话一出，傅清源的脸蓦地变红了一些。

　　江愿：“？”

　　傅清源蚊子哼一样地问：“那我还能不能喜……咳，那什么你了？”说到一半，他想起江愿不给他说的字眼，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但江愿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因为傅清源半遮半掩的态度，他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

　　江愿严肃道：“不能，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

　　傅清源一下又把脸埋到江愿的脖子后头，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打在江愿的脖颈侧，激得江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我成绩很好，不会影响考试的。”

　　“我成绩不好。”

　　“……”

　　“……”

　　半晌，傅清源一句呓语：“可是我忍不住。”他感受着待在自己怀中的江愿，只觉得五体通畅。明明刚才心里还难受的紧，这会儿又变得酥酥麻麻，温温热热。

　　他想一直这样抱着江愿，再也不分开。

　　江愿一个母胎单身的人，即便比傅清源大出不少岁，但被这样热忱地告白着，在傅清源看不见的角度，江愿的脸上也染上了羞出来的红。

　　他一掌拍在傅清源的身后，恶狠狠道：“忍不住也给我忍着！”

　　“……那你以后不可以不理我。”

　　江愿知道，他今天的举动击溃了傅清源这段时间以来被他树立起来的安全感和信任感，因此江愿听到傅清源的喃喃，难免心中愧疚。

　　除了那份责任感上的愧疚，还多了一份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怜。

　　他紧了紧交缠在傅清源身后的双臂，声音轻巧却笃定：“嗯，以后再也不了。”

　　话音末了，江愿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以后不能偷偷做坏事。”

　　傅清源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知道了TT”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