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拟花枝

作者:疏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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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9 章


      喻惠之久久凝望着木盒,疑虑从未打消。

      有此等木工技巧,且灵力强悍的人,世上找不出几个。更巧的是,面前这位公子的妻子,也姓楼。

      而那人,有一妹妹,却不同于眼前的口中的妻子。
      她身负仙骨,无论如何也病不死,甚至老死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老先生知道还有谁能解开这盒子吗?”南尽仍求一丝希望。

      喻惠之久久沉默,捻着胡子沉思:“我知一人,却久未同他联系,不知能否寻到人。”

      “谁?”南尽迫不及待问。

      喻惠之坚定说:“楼非声。”

      南尽:“……”

      见他表情不对,喻惠之眉梢微动:“认识?”

      何止认识,南尽嘴角抽了抽,别过眼去:“有所耳闻。”

      杨皓跨步闪到他眼前,撑着弯曲的膝盖,眯着眼睛戳破:“你看上去明摆着认识。”

      这小子!
      南尽一把抓住他的脑袋瓜子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喻惠之轻咳一声:“皓儿,不可妄言。”

      杨皓扒着南尽的腕子,奋力挣扎:“我没有妄言,他心眼子全写脸上,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南公子,是我把皓儿惯坏了。”喻惠之上前将杨皓往后拽了一把,“您见谅。”

      南尽适时松开手:“您说您与兄长,楼非声认识,方便问问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追问,不全满足得是他的好奇心,更多是因楼春雪此刻不在。他心下思忖:若春雪知晓此人,必然会谈及;既然从未没谈起,便是不了解有喻惠之的存在。

      此番问个明了,正好回去说与她听。

      喻惠之低着头,忽而豁然地从喉间溢出一声笑。
      他转身在石桌上的一堆木材中取出个精美的木雕娃娃,塞给杨皓,将他往门外推了推:“去给小玉儿去。”

      杨皓搂着木雕娃娃,识趣地跑出院子,顺手带上门。

      喻惠之看着南尽,盯了半晌也没盯出他是个什么东西,似人不是人,似妖不是妖的。
      “你管楼非声叫兄长。”他不信世上有巧合能多到每一点都能对上,周身便瞬间冒出雄厚到如有实质的灵力,压得妖喘不上气来,“据我所知,非声只有一个妹妹,且无论如何他妹妹都不能病死,你是谁。”

      南尽大惊,有此般灵力之人,居然会隐匿在灵就山外,还是城郊这般不起眼的地方。

      他自知打不过对方,呼吸粗重了几分,脚下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还是语调坚毅地回答:“南尽。”

      “谁问你叫什么。”喻惠之身后飞出去一道灵力幻化成的带子,绕着南尽转了几圈,窜进他的腰带,勾出一枚小巧的青铜符。

      青铜符甫一从南尽身上离开,妖力便从符内释放回到他身上。

      喻惠之一脸果然如此,伸手接住青铜符:“妖。”

      南尽眼见局势不妙,还没化回原形,被骤然爆发出百倍上的灵力镇住,挪不动脚。
      “哇!别杀我——”

      喻惠之靠近,凌厉地观察着南尽惨白的脸,联想到确有一段日子没从他人口中听过楼非声的名号了,又问:“刚化形的小妖不足为惧,你背后之人是谁?”

      “我背后没人。”南尽紧紧抱住怀里的木盒,心想今日就是死,也要保护好线索!

      “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喻惠之话音平淡,手向后一伸,一柄通体青色的剑赫然出现在他掌中。
      他不急于指向南尽,随意握着,周遭的空气的温度却冰冷黏稠:“我并不排斥妖。但若你不说,我便只能按自己的猜想来处置了。”

      “别——”南尽向往后撤,身子如同被巨石压住动弹不得,他哀嚎一声,“你不排斥妖杀我作甚,逗我吗?况且你想的什么告诉我啊,别让我死得稀里糊涂。”

      “你做了什么还不清楚?”喻惠之打心里认为他不是好妖。
      就算楼非声的妹妹真是他妻子,楼非声也不会同意让妹妹嫁给一只妖。

      南尽无言以对,砸吧着嘴吐不出一个字,莫名气笑了:“老先生,你有病啊。要说我偶尔想在未婚时偷偷亲一口春雪,你接受不了这种流氓行径,想杀我,我认……我不认!现在让我自己想原因……不对了不对了,你是不是想找借口杀我,道貌岸然!”
      他顿悟,横眉冷对之。

      喻惠之提起剑,抵在南尽的脖颈处,似是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真不知?”

      南尽不语。

      喻惠之收起剑,手指张开,剑竟没落到地上,反倒从剑首化作一缕尘雾消散。
      “非声许久无消息,你可知。”

      南尽身上的重压在长剑消失之际一并不见,他迅速拉开距离,戒备地在指尖蓄存灵力,确认喻惠之没打算跟他堂堂正正地打一架,才放松下来,活动全身僵硬的筋骨。
      “老先生不是认识他么,能不知道?看上去你也没有多关心兄长。”

      喻惠之早年教过不少难缠的弟子,像南尽这般傻气里透着股精明劲儿的,确实少见。他不免想起那个满身尖刺的小女孩,实在想不通怎会看上这傻小子。

      见喻惠之不说话,南尽心虚地吭吭唧唧道:“他被缉妖局的人抓进去了。”

      “不可能!”喻惠之想也不想地反驳,“非声为人处世叫人抓不出错,何至于被缉妖局抓进地牢。”

      “你未必多关心他。”南尽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可没有尊老爱幼美好品质,方才假模假样谦谦有礼的态度,一半学楼春雪,一半学孟城乌。到了不需客气的时候,无师自通:“别装舐犊情深,按照年岁讲,指不定咱俩谁比谁大。”

      喻惠之清楚一只能化形的妖,岁数大抵在五百岁有余,面前的小妖怪再天赋异禀,也不能小到两百岁。

      老先生又不说话了,南尽嚷嚷的声音慢慢变小。他气性上来时不管不顾,吵闹完了,联想到后果,忧心又不愿表现,脸上便出现一种嘴角往下耷拉溢出担忧,眉目间端着一股子傲慢的割裂表情。
      万一喻惠之小心眼,给楼春雪告状,说他四处宣扬妻子去世了,还不尊老。

      后果堪比毁天灭日。

      “我听到的是陈观故意激怒兄长,抓住他的错处给人抓进去的。”南尽人看上去站得都直了些,“具体怎么激怒,春雪没说过。”

      喻惠之摇了摇头,颇为不解:“非声不轻易与人红脸,除非他们对非声妹妹做了极为过分的动作或出言不逊。但按理说,非声妹妹的修为,不该受此待遇。”

      南尽轻蔑地瞥他一眼,就是不关心,老家伙威胁过来威胁过去,最该威胁的人是他自个儿。
      “什么修为,”他更正说,“春雪一直是普通人。”

      喻惠之更想不通:“可否劳烦你带我去见见非声妹妹。”

      “干什么?”南尽警惕地把盒子往身后藏,人也倒退几步。

      喻惠之安抚他:“我与非声往日关系匪浅,说到底,他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南尽眼见老先生有求于自己,从刚刚使用灵力威胁他,那灵力比楼非灵力强悍是毋庸置疑的,一不留神又蹬鼻子上脸地要求:“你帮我将木盒打开,我带你去见。”

      喻惠之几年前收养完杨皓,本就好的脾气被磨没了。他不恼,只将南尽当做才开智的孩童,耐心劝说:“并非我不想打开,非声的灵力比我高上些许,恕我无能为力。”

      回忆起在地牢里楼非声清瘦单薄的背影,和隐约能感受到的稀薄灵力,南尽嗤笑一声:“兄长灵力强不强我会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帮忙。”
      就算是故意收敛灵力,也不该稀薄到那种地步。

      “何出此言?”喻惠之认同杨皓说面前之人心眼子摆明面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有事被瞒着了。

      “兄长灵力明明没你厉害。”南尽眼角挂着按捺不住的烦躁,视线早飘到了门外,身体也渐渐向门口方向倾斜。

      喻惠之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碍于没有亲眼见到楼非声与其妹妹,不敢轻易将往事告知眼前辨不出好坏的小妖怪。
      “不如你带我见见非声妹妹。”

      “别非声妹妹的叫了,她有名字,叫楼春雪。”南尽大手一挥,早不满意老头非声妹妹、非声妹妹叫了,“楼是,兄长的楼,春是……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在何处?”喻惠之尽管只见过楼春雪几面,那孩子从小表现出来的聪慧,是断然不会把一个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算得上表现优越的小妖单独放出来。

      “不知道。”南尽眼睛耷下来,精气神被抽走了似的。
      春雪只说让他来城西,没说她去哪儿。

      忽有一阵微风拂过,院中的树沙沙响了几声,南尽望了眼抽出新梢,枝叶繁茂的柿子树。
      “许是邕楼。”他说。

      风又悄然掠过,梅花香气浸入屋内。

      “邕楼是世子的地界,陈观的人总该进不来吧。”楼春雪不再像见几次拘谨,回家般自如坐下,拈起透影细白瓷的杯子。

      孟城乌关上窗,低声笑了笑说:“未免太过看得起我了,邕楼算不上我的地界,只是来得稍勤,熟识的人多,待遇便好。”

      楼春雪细细抿了口茶,是新茶,入口香气四溢。近两年靖远侯府愈发得意,颇有往年之威风,圣上赏了座新宅子,旧宅更是大刀阔斧地修整了一番。

      孟城乌身为靖远侯的嫡子,近些年风头正盛,为人处世上却十分低调,以至于说他无能为力帮助楼非声出狱时,她会信以为真。
      现在细细想来,十之八九是推脱。

      剩下十之一二的可能,只能是缉妖局背后撑腰的不是臣子宦官,而是皇城之内的人。

      “说来以前世子待我极好,”楼春雪轻手放下白瓷杯,“可惜我兄长后来志不在朝廷,与您日渐疏远了。”

      孟城乌含笑:“非声向来有想法,他志不在朝堂,谁来也无可奈何。”

      “世子当真没法子救兄长出狱吗?”楼春雪急切地一掌摁在桌上,白瓷杯里的水晃了晃洒在桌面上。
      她慌乱地在身上找帕子,想去擦掉茶水。

      孟城乌在窗边榻子的小几上捞走随意搭着的手帕,不疾不徐地走到楼春雪身后,伸手将帕子按到茶水洒下的地方。
      清亮的茶水瞬时被手帕吸收。

      这幅姿势,仿佛把楼春雪圈在怀里。

      “别脏了你的帕子。”孟城乌虽与她靠得极近,却中间仍保持一拳的距离。

      楼春雪浑身不自在,上半身往前紧挨着桌沿。她身上有帕子,是在韩娘那儿买的一对,压根没打算拿出来擦。
      早知道孟城乌有此行径,大不了再买一对。

      孟城乌拾起湿了一角的手帕,往桌子中间一扔,盖在了白瓷壶上。
      “有我在,非声不会有事,你安心去查该查的一切。”

      孟城乌向后退了几步,真如关心小辈的长辈,挂着和煦的笑。可他的瞳孔偏黑,垂下来看楼春雪时,更遮住了大半,黑眼珠却亮得愈发锐利:“想来你快十八岁了,非声定能在你生辰前脱离缉妖局的魔爪。”

      “你这般年岁,能经历如此多劫数十分少见。”孟城乌不管对方是否接话,径自走到窗前,打开窗,盯着外头一处屋顶。
      “荆途虽艰,澄心莫改,年少经霜未必是劫,”他收回视线,转身正对着楼春雪,语气依旧软和,字句却像冰锥钻人肺腑,“不察时势,坎坷即为催命符,再无转圜余地。”

      荆途虽艰,澄心莫改。
      是荆澄……

      楼春雪不自觉地吞咽口水,落在桌下的手紧紧握住,指尖颤抖着泛了白。说出的话听不出半分起伏:“多谢世子警醒。”

      “何来警醒。”孟城乌道,“我比你兄长年长不过两岁之余,你且当我是以哥哥的身份提醒两句。”

      提醒,楼春雪皮笑肉不笑地顺应着他的话,心里早将他骂了百遍。

      一个两个全是贱人,来一个跟踪便罢了,两个一起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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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星期前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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