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江河

　　江北带着李月柯到了前院，看过了厨房和马厩的位置，这才走回他们的小院子。

　　他环视一圈，“这个宅子，还是小了些。我们以后搬出去可好？”

　　他这院里连李月柯的嫁妆都放不下，只留了些她常用的东西，剩下的都放到正院那边去了。

　　李月柯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齐王府在京城周边还是有一些宅院与田庄的，她的嫁妆里自然也不会少了这些。只是，这必然不是江北所求。

　　可想到他这五品将军是如何换来的，她便不由浑身一紧。

　　感受到手被握紧，江北扭头看她，“怎么了？”

　　李月柯轻轻摇头，“这里也很好，离齐王府也近。”

　　离开苍州，舍不得分离的人不只有江家兄妹。

　　久未归京，齐王一家刚到京城的那会儿，送到府上的请帖并不少。齐王妃也想早些适应京中，不仅在齐王府办了宴，还挑了一些别人家的应下，带着李月柯上门赴宴。

　　放眼望去，宴上众人，无论是皇亲或是官员亲眷，李月柯一概不识。

　　自她回京，母亲便不允她如在苍州时那般，三不五时地出门游玩。其实没了江家兄妹几个，她也无人能一起玩耍，她只是觉得在王府里憋得慌。

　　分明是比苍州更宽阔、修筑更精巧的宅子，她却只觉那院墙仿若高了数尺，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这般的笼中之鸟，赴宴时，却还要被京中的贵女们暗暗打量，稍有不慎，便会被议论道那是在遥远偏僻之地养出的性子。

　　矜持的贵女们从不会在她面前直言，但她们望来的目光分明带笑，却满是嘲弄之意。

　　直到从母妃那听闻江家人也进了京，两家又频繁走动起来，从前的日子好似换了座城又重现，她才得了片刻喘息。

　　李月柯晃了晃牵着江北的手，“王府中只有我与父王母妃，总觉冷清。同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住在一块儿，还有小清思，岂不热闹？”

　　江北听进去了，却又暗自思量着，以后还得多留意，若能在津云巷中买到宅子是最好的。若实在没有，便再往邻近的几条巷子瞧瞧。

　　她不该陪他挤在这样狭小的院中。

　　*

　　除去陪着李月柯回门，二人过了几天无人打扰的清闲日子。

　　李月柯却有些受不住江北这黏糊劲了，总是悄无声息地贴到她身边来，见窗外天光明媚，便道想邀大嫂、江萱和吴真妹妹，一起去庄子上赏花。

　　江北自是没有不应的。

　　江清思与严初晴也跟着母亲一同出门，一行人挤挤，少带些下人，两辆马车倒也够坐。

　　庄子就在城外不远处，江家人从前也曾受邀来过此处，只有柳茹英和吴真及两个幼童是初次来。

　　两个孩子都是会走会跑的年纪了，难得出门到这样宽阔的庄子上，不管不顾地往前奔着，仍由母亲在后边追。

　　两位母亲走在前边，剩下三人慢悠悠跟上。李月柯和吴真说着话，扭头瞥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江北，心想着有旁人在，他总归能收敛些了。

　　团团白云飘过，碧空之下，遥望有纸鸢悬于空中，李月柯心念一动，召来了庄子上的管事。

　　陈管事恭敬地向她行礼道：“郡主有何吩咐？”

　　“可有纸鸢？”她记得她曾和萱姐姐在这处庄子放过纸鸢的。

　　陈管事大半辈子都在这个庄子里度过的，他略一沉吟，“老奴让人去找一找，兴许还能找到郡主曾用过的。”

　　正要退下，陈管事忽地想起什么，又拱手道：“近日庄子上的杏花开得正好，贵人们若再来晚几日，怕就要错过了。”他伸出手指向一处，“贵人们何不往那边去瞧瞧？”

　　李月柯闻言望去，那边果然一片杏树林，枝头被成团盛开的淡粉色花朵覆盖，香气似乎都要溢到这边来。

　　众人都来了兴致，谢过管事，一齐朝那边去。

　　“娘带你瞧杏花去，我们阿晴还没见过杏花呢。”

　　严初晴懵懂抬头，“杏花？”

　　江萱牵起女儿的小手，脸上满是温柔笑意，“对，杏花。”

　　一行人漫步至杏树林中，脚下是满地落花，枝头也偶有小小的青杏果实冒出，果然如管事所言，再晚些来，便瞧不见这一团团的杏花了。

　　春日最妙便是能够外出游玩，赏花看景，又不似冬寒夏暑那般难熬，很是宜人。

　　“这片杏树的果子入口有些酸涩，用来制成蜜饯，或是做些果酪、杏膏却是极好的。等过些日子杏子熟了，我便差人给姐妹们都送些去，尝尝鲜。”

　　柳茹英眼尖地瞧见地上一截断枝，上边还有两朵开得正盛的杏花，她捡起，给女儿拿在手上玩儿，笑道：“那我便先谢过月柯妹妹了。”

　　“郡主，”陈管事寻到杏树林，“找到了您和江二小姐曾在庄子上放过的纸鸢，不过有些年头了，怕是不太能用。”

　　李月柯看过去，管事身后两人手里都各拿着两只纸鸢，左边那人手里两只燕子模样的，即便掸去了落灰，也抵不过岁月侵蚀，上面糊的纸都破了，竹条也有断裂，确实不能用了。

　　她又望向另一人，他一身农户打扮，瞧着有些紧张，不敢抬头看贵人们，手里的纸鸢一只也是燕子，另一只则是金鱼的样式，瞧着倒是新。

　　陈管事继续道：“还有两个，是庄子里的陈五做了给自家孩子玩的，老奴让他取来了，郡主可要用？”

　　只有两个，给江清思和严初晴倒是正好，却没有她的份儿了，她微觉可惜，但也没放在心上，唤道：“陈五？”

　　听郡主叫自己，陈五连忙弯腰拱手，嘴皮子都感觉变得不利索了：“草、草民见过郡主。”

　　“你的两只纸鸢，可否借我们一用？”

　　“当然，当然。”陈五腰弯得更低了，伸手递出纸鸢，“郡主拿去就是。”

　　“多谢。”李月柯朝他温和一笑，秋翠自觉地上前接过纸鸢。

　　陈管事行了礼，带着人退下。

　　李月柯拿起纸鸢瞧了瞧，做给自家孩子的，用心了，自然便做得精细，看得出来陈五是个手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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