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速青春期

　　郑彦在蛋糕店时非要亲自上阵题字，耽搁了许久天色渐黑才姗姗来迟，到肖落家后，门一开，里面气氛热闹得好似过年。

　　郑彦将蛋糕放下就直奔小孩那桌，一把抱过赵盈安腿上的肖乐琦接到自己怀里，用大灰狼诱拐小羊的语气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肖乐琦。”
　　郑彦一只手放耳朵上作没听清状，“肖什么琦呀？”
　　“肖乐琦。”
　　“什么消消乐呀？”
　　“……”肖乐琦认真地打量了郑彦几眼，然后扶着郑彦的腿蹦下去，朝肖落叫道：“哥哥！你家里的棉签放在哪里呀？”

　　赵盈安听见撑着沙发整个人都笑得发抖。
　　皮质沙发随着赵盈安也起起伏伏的，被晃到的郑彦恶狠狠地给了赵盈安一锤。

　　“要棉签干嘛呀？”肖落走过来摸了摸面前这个还不足腿高的小人儿的脑袋。

　　肖乐琦摆摆手示意肖落蹲下，小心翼翼地朝沙发看了一眼，凑近肖落耳朵担忧地说：“新来的那个哥哥好像听力比爷爷还差，我想救救他，不知道他的耳朵里是不是被蜘蛛当成家了……”

　　肖落闻言朝郑彦看去，郑彦正手舞足蹈地为自己洗清冤屈。

　　肖落难掩笑意，捏了下肖乐琦认真的小脸蛋儿，“别担心，那哥哥逗你呢。”

　　“开饭开饭大家伙儿！！！”余枫熠在厨房大声叫道。
　　长辈威严在上，大家响应得十分快，马上围着餐桌坐了一圈。

　　郑彦将蛋糕推至中间，插上蜡烛后打火点燃，张清话和高凡起身一人护着一个数字蜡烛，刘士博则去关上了餐厅的灯。

　　肖青衡将窗户都推紧关好，张清话和高凡这才放开手，小心翼翼地坐回去。

　　“哟！这还有字呢！”肖青衡回到座位时路过惊奇地发现，“祝肖，草各……”

　　肖落在一旁一直笑。
　　郑彦听不下去了，转头道：“叔叔，您不认识我的字，这没关系，但也起码应该知道您儿子名字吧？”

　　“我以为是你们给他起的外号呢哈哈哈，这笔画太新奇了。”肖青衡笑笑。

　　“赶紧的！蜡油都要滴下来了！”余枫熠对着肖青衡招手催促道。
　　“诶诶！”肖青衡赶忙回了座位。

　　刚落座，赵盈安便借用肖乐琦的手来拍手带头领唱起，“祝你生日快乐~”

　　中英合唱紧随其后，“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肖落~！Happy Birthday To You！！！”

　　肖落抬眸环视大家。
　　那样一双双近在咫尺热切的眼神，里面不含任何期待与压力，只是单纯的希望你开心。却是自己记忆中十分罕见的风景。
　　他认真又平等地将视线分给每一个人，努力保留下此时此刻的所见所闻然后封存为自己珍藏的回忆。

　　一曲闭，肖落带着不舍但干净利落地吹灭了蜡烛。

　　-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我真受不了了，大暴雨天的学校竟然放这歌。还整整循环了两次？！”高凡在310惆怅地眺望窗外。

　　“期中考前不还放《凉凉》吗？”张清话笑道。
　　“啧~也是，等到广播社换届之时，我一定力挺夏芸当社长，然后让他天天给我放《奇迹再现》！”高凡袒露出自己的雄心壮志。

　　刘士博将盆放在柜子下，拍了拍手，“久等啦，我们走吧。”

　　“要不再等等呗？”高凡指着窗外打在玻璃上能砸出声的雨滴。

　　“我倒是可以，”刘士博看了一眼手表，“但你们会不会赶不上周二晚上的化学竞赛拓展课？”
　　张清话闻言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18:01。晚自习是从六点半开始，参加竞赛拓展的同学更是要提前五分钟到达上课的教室，而张清话通常都会提早十分钟甚至更多。

　　“没时间等了。”张清话几乎是立马做下决定。
　　“行。”刘士博推着高凡出了门，“我换双厚点的鞋吧。”
　　高凡看向刘士博那一溜高帮帆布鞋笑了，“反正穿哪双不是湿？”
　　“晚湿总比早湿好。”刘士博认真比较自己的鞋子厚度。

　　换好鞋后还没走到楼底，一汪池塘顷刻映入眼帘。

　　楼底下也满满站了一排人，大家有伞却不敢走，只因第一脚迈出的水位直达脚踝以上。郑彦看到他们仨下来连忙招手。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赵大诗人又开始引经据典地借景抒怀，“你说今晚会不会取消晚自习？”
　　“Now is 深秋了谢谢。”郑彦热心肠帮忙纠正，随后又转头跟另一边的三人说：“谁敢信我和赵盈安就挤进了这一科的竞赛，奈何造化弄人啊，要迟到的赶脚……”

　　“昨天其实也下挺大的，但幸好那一阵下起来前，我和张清话还有肖落就已经赶到了竞赛教室。”刘士博抬头看天上的乌云密布，“今天，难说。”

　　“希望雨快点变小吧！”张清话实在是有点着急了。自己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并且也不想迟到可能会惹得老师不快，显得不尊敬老师，但这不可抗力实在是……

　　平时的上课赶路高峰期，今天东西大道上却不见几个人。怎么还有个向寝室这边往回走的……？

　　张清话推了推眼镜定睛看去，一旁眼尖的赵盈安马上认出了来人，“那不是肖落吗？他来干嘛？与我们共患难？”

　　高凡颤抖着手指出，“他他他！竟然有鞋套！”

　　一语出，众人纷纷望向肖落脚下。

　　只见他套着长到小腿的鞋套，整个人在暴雨中从容得好似闲庭信步。与身后寸步难行的同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说他要是去教室的路上这么穿就算了，只能说他是有先见之明，可不仅穿着还跟大家反着走，这不是就有点拉仇恨了吗？”赵盈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袖珍雨伞，又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球鞋，想让肖落从百宝袋里再变一双鞋套给自己的心思油然而生。

　　赵盈安想要，赵盈安得到。

　　肖落刚穿过寝室前的小池塘，便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三双鞋套。

　　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刘士博当机立断地决定：“最轻的两个，出列！”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郑彦和张清话马上看向对方。
　　郑彦：“……点我们呢吧。”
　　张清话：“这种时候就不要推脱啦。快才是真！”

　　被排除在外的三人三下五除二地套上了鞋套，然后赵盈安自觉地驼起了郑彦，张清话也爬上自己熟悉的背，如同水上乐园那天一般。

　　水？怎么又是水……张清话尽职尽责地帮肖落撑好伞，思绪不断飘远。

　　一路下来，肖落颈间的温度将张清话的脸烘得红扑扑热腾腾的，伞中间偶尔汇聚落到面颊的雨滴愈发显得冰凉。

　　张清话总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差吓得浑身一抖。
　　而后又马上为自己条件反射下的反应感到很不好意思，毕竟现在前胸贴后背的，自己有什么反应另一个人都会毫无延时地感知到。
　　张清话虽然看不见身前人的神情，但也能偶尔感知到对方有在笑，于是就更加不好意思，将脸埋深了点……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没等来太阳，却先一步等来了停电的通知。

　　周五当天早上宣布提早放学，整栋楼不同层的人同时发出了振臂高呼，两岸猿声啼不住，更有甚者已然冲出教室，日日辛勤收拾书包，原来机会真的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整个城西都停电吗？”高凡将书包拉链拉上，起身问家住城西的两位。
　　“还不知道。”
　　“不知道。”

　　“啊咧？这么异口同声的吗？”高凡将书包背起，“那可以陪肖落回家看一眼，反正他家就在对面嘛，正好还能去他家楼下早餐店喝碗豆腐脑~”

　　刘士博听完和张清话相视一乐，“噢哟哟，图穷匕见啦！”

　　高凡依然冠冕堂皇，“食堂今早的是咸豆花，我真的有点被伤到了，急需甜豆花安慰……”
　　“行吧，走喽！”刘士博发号施令。

　　待吃饱喝足后，大家带着开盲盒般的心情，来到了肖落家门口。

　　“你说这密码锁还会有电吗？”高凡指着门锁说。
　　“这个用的是电池。”张清话小声告诉他。
　　“搜哒嘶内~”

　　“咔哒。”门开了，肖落伸手按门后的开关。反复两下，没有任何一盏灯亮起。
　　他见状点点头，快速又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看来是停电了。”

　　一旁的张清话倒是非常担忧，“那你吃饭怎么办？晚上洗澡看不见怎么办？手机也不能充电了怎么办？”

　　连着被三个怎么办砸了过来，肖落愣神的同时感到有点神奇，分明是自己的处境，却有人替你担忧至此，笑道：“不用这么杞人忧天啦，说不定晚上就来了。你们要进来玩一下吗，还是马上就回家去？”

　　“我得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我家的午餐喽~”高凡提溜提溜书包，搂着刘士博的肩挑眉询问。
　　“我也一起。”

　　张清话在门口停留了会儿，肖落也在门边耐心地等待。

　　最终张清话做出决定，跟准备回家的俩人say了goodbye，转身向门里走去，“电话，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嗯。”肖落也没问什么，直接解锁递了过来。

　　张清话眉头微微地皱起，看得肖落直想替他摸摸平，但仔细一想觉得很难得见，又驻足看了会儿。

　　很快张清话电话拨出，正当肖落自觉准备走开的时候，张清话拉住了他。
　　电话同时被接通。
　　“喂，妈妈，是我~我今天放学了。”
　　“嗯对，我们家有没有收到停电的通知？”
　　“没有吗？嗯好，你继续忙，嗯，挂了拜拜~”

　　张清话挂断电话，将手机递还，“去我家吧~”
　　而后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于强势了，又重新说道：“要不要，去我家？我家没有停电。”

　　“会不会太麻烦你？”肖落语调上扬地问。
　　“不会的！你想啊，万一你在这儿一个人没有电的，发烧了怎么办？感冒了怎么办？渴了想接杯热水喝喝都没有，晚上想打个电话的时候万一手机没电关机了怎么办，万一你摸黑撞到了怎么办……”

　　肖落将食指伸到张清话的嘴唇上空，笑道：“可以了，怎么说的我晚景这么凄凉。”

　　张清话以为肖落是“我意已决，你且归去”的意思，气得轻轻跺了一下脚，“我这明明是忧患意识！总之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待着的，要么我就留下来陪你！”

　　但说完又立刻开始反思，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没有给肖落留自己的私人空间时间了啊？可自己真的就很担心他嘛……

　　“知道了，跟你去。”肖落的手指转了个弯，用指节轻轻蹭了一下张清话的脸颊。

　　两个人都有点轻微的愣住。
　　肖落懊悔自己太顺手了，平时对小堂弟逗惯了，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张清话则几乎是立刻想起了下雨那天，温度通过记忆传递过来，没一会儿，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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