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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破
沈应昌看见闻韬乘坐的车直接冲向高架护栏的时候,差点来不及踩死刹车。
黑色轿车的车头冒着滚滚浓烟,后半段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他拉开车门,在一片鸣笛声中狂奔,看见主驾驶门被打开,一个人影从门缝中艰难挤出。
那人扑倒在高架地面时蹬了一脚车来借力,沈应昌眼睁睁地看着轿车在自己眼前失去了平衡,缓慢而不可挽回地坠落下去——
下边是早高峰的地面车流 !
沈应昌猛地跨前几步压在栏杆上,看见砸在地面上的轿车燃起熊熊大火,周围是惊慌叫喊的人群。
“都躲开!躲开!小心爆炸!”
沈应昌扯着嗓子,挥舞着手臂朝底下的人高喊,可他的声音好似被淹没,不少行人只隔着几米远,掏出手机来拍摄。
他回过头,看见趴在地上的人已经缓缓起身。
沈应昌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抬起胳膊横在脖颈后面向下猛压,一把制住他,把心里的愤怒全数咆哮出来:“不许动!”
闻磊惊慌地扭过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他拼命挣扎:“你干什么、干什么!松手!”
直到闻耘生的助理打完电话后也冲上来,闻磊才老实了一些,垂着头不说话。
而挂断电话的闻耘生还没来得及开口,陶楚就追问:“怎么了?”
“我爸出了事故,在高架上。”
轰地一声,那辆被货车拦腰撞击的白色小轿车出现在陶楚的脑海里。
她的声音发颤:“严重吗?人……人还好吗?”
闻耘生不敢当着妈妈的面说出实话,只摇了摇头:“不知道。”
孟馨一句话都没有问,只低头拉开挎包的拉链,取出一个米色的卡包塞进陶楚手掌下,又扯过被子轻轻盖在上面。
陶楚紧紧压着那枚卡包,看着孟馨欲言又止。
孟馨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他说他去添最后一把火,至于烧不烧得起来要看时机,不要急。”
说完,她稍稍退后。
陶楚看见她蓄满眼泪极力忍着的双眼,像是有一方铜钟在耳畔被撞响,震得陶楚口舌发麻,说不出话来。
孟馨见她已经领会,直起腰背过身后,眼泪才扑簌簌落下。
“妈——”闻耘生哽咽着轻声喊她。
孟馨摆摆手,朝外面走去。
“楚楚!”陶国华扶着李玉芝挤进病房,没留意到门边掩面而泣的孟馨,径直朝陶楚的病床走过来,陶楚赶紧把卡包又往里塞了塞。
病房里有人看见陶国华,立马拿出手机打开新闻视频,对比着看,嘴里念叨着“蛮像嘛”。
陶国华到人多的地方浑身不自在,总感觉别人会盯着自己看。
今天天还没亮,他就让许泠泠给费寻打电话,试探出来费寻没收到邮件。
他又跑到老妈家里,专门拖着老太太来看望陶楚,好有个人从中说和,可没想到闻耘生也在。
闻耘生看见陶楚的奶奶也来了,才扭头和陶楚说:“你和你家人说说话,我去陪陪我妈。”
陶楚点点头。
李玉芝看见陶楚脸色苍白虚弱,一把甩开儿子多余的手,蹒跚走到陶楚床边,俯身抚摸陶楚的头发:“楚楚,好孩子,受苦了……”
陶国华在一旁搓着手,挤出笑:“人没事就好,哎呀真是吓死我了,看到大厅里一地的血!”
陶楚没什么力气说太多的话,只瞥了一眼陶国华,又看向奶奶,使了个眼色。
李玉芝凑在她耳边说:“你爸已经发视频举报了。隋立勇联系他,让你爸提交一份证据复件,还透了消息——他会想办法联络专案组。”
陶楚点点头,这个时间也是她和岑乐算好的——
赶在关键时期闹出动静,逼李鹏程他们下狠手,再趁机扩大舆情,让周秉诚的盖子捂不严实,专案组才有可能来江临市。
虽然现在也不敢说板上钉钉,但至少能有机会在周秉诚的五指山下撬开一条缝,已经是万分不易。
只是她们没有料到李跃发疯会这么不受控制,岑乐早一步倒下。
陶楚身上注射的麻药几乎完全散去,浑身上下几十道深深浅浅的伤口,连喘气都牵扯得疼。
她看向陶国华,使出力气挤出一句话:“爸,你要一下电梯监控……”
“嗐,我能想不到吗?今天去接你奶奶之前,我专门跑了一趟物业,结果说电梯监控坏了——他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陶楚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沈应昌好像在旁边,可是她怎么一醒过来先看见的是闻耘生和孟馨阿姨?
正好闻耘生坐着轮椅回来,她问:“你……有没有看到沈应昌?”
“是他联系救护车送你来的医院,你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我怕家里出事,他就替我去盯着,现在应该在事故现场——怎么,有事情找他?”
闻耘生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打过去,陶楚一听沈应昌为闻韬的事奔走,更加确定了“HP”就是闻韬。
她轻声说:“问问沈应昌,拿到电梯监控了没有。”
闻耘生抬头看她:“拿到了,我这里也存了一份。”
陶楚眼睛一亮,立刻看向奶奶。
李玉芝顿时会意:“是要发到网络上?”
陶国华顿时松了一口气,留下证据就好,真没想到陶楚还留了后手。
可是下一秒,陶国华发现老妈和女儿双双看向自己,他顿时舌头打结:
“干、干嘛?我……你们不会还要我发吧?”
“现成的热度,趁热打铁你不懂吗?”李玉芝反问。
闻耘生刚刚得知了父亲留下的话,明白现在是堆柴架火的关键时刻,于是压抑着心底的悲恸,开口提议:
“我爸刚刚在去开会的路上出了事故。”他看见奶奶和陶国华惊讶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陶叔叔昨晚实名举报我爸,陶楚刚出家门就在电梯里被人持刀袭击,我爸今早出车祸。三件事串连在一起,足够证明有人要杀人灭口。”
“还有岑乐,还有我妈妈!”陶楚忍着剧痛往前倾着身子喊着,怕她们被漏掉。
陶国华顿感责任重大,满脸写着为难:“这……这么多事,我一个人讲啊?”
房间里静了一瞬。
“我来吧。”陶楚轻声说,“就算现在声音弱,我也要亲口说出这些事来。”
毕竟,只有她最清楚这十年的来龙去脉。
十年前岑乐父亲见义勇为牺牲,被李鹏程扣上杀人者的罪名。
少年丧父的岑乐一度消沉放纵,直到同班的陶楚向她伸出手,把她从泥淖中拉了出来。
徐为容翻阅案件后发现端倪,和邹铭顺藤摸瓜挖出了李鹏程的靠山周秉诚。
两人在收集证据的过程中被发现,利用闻韬设局编造不轨私情,逼得他们声名被毁。
闻韬被火速提拔,徐为容和邹铭远走望湖,但他们一直保持联络,从没有放弃过搜寻证据。
可盘踞在江临的大树根深叶茂,通过李鹏程的赌场、游轮、地产,输送着源源不断的金钱和权力。
他们在这条越来越粗的绳子上,绑了数不清的蚂蚱。
蚂蚱们大小不一,占据着不同的位置,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被周秉诚捏住了把柄。
钱、权、色……上了周秉诚的船,没几个人能干干净净地下来。
有谁轻轻触碰了这条绳子,周秉诚就指使相应的蚂蚱去驱赶、威吓、封口甚至灭口。
像徐为容和邹铭这样奔着剪绳子去的人,当然逃不过他们的毒手。
高速上的那场车祸断送了徐为容和邹铭的生命,也撞碎了陶楚看似平静的生活。
她回到江临,就像一头鹿茫茫然闯入黑暗森林中,付出了无数血泪的代价才换来正面迎战的可能。
纵然是死,她也不能放过这个最接近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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