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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燕皇城
天宝十六年的长安城,不是这么轻松的。这片刻的嬉笑怒骂比金子还值得珍惜。
五日后,归鱼羡与沈期奔赴洛阳,伪燕皇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安庆绪候在皇城一处小门,悄悄给归鱼羡递了话儿,沈期不知道。
伪燕皇城戒备森严,易守难攻。归鱼羡以一己之力除掉安禄山的一支心腹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她手里的剑不是“秋塘渡”,使不出平日里用神器的威力。安庆绪看见她时,她被他的亲兵强俘着。
安庆绪从士兵簇拥里走出来,抬着她的下巴。狭长的眸含着一点幽光,像深不见底的井,处处透着危险。
他掐着归鱼羡的下巴,左手去扯她的腕。
归鱼羡想躲却动不了、躲不掉。安庆绪碰碰她的七角页铃,又捏着她的下巴低下声问:“小鱼儿,你怎么这么笨啊。”归鱼羡表情淡淡的,任他摆布。
她眼神里和沈期如出一辙的不屑和倨傲。这样的神情矜傲、高贵,轻而易举激怒一个野子的征服、占有。
可是安庆绪却笑了,他的语气透着些亲昵:“都告诉你了安庆绪在小门,你还往这儿杀,傻不傻?”归鱼羡犟着表情,问:“你同沈约回说什么了?”
安庆绪都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才绽放出来一个笑。“你说那条儿上写的啊,骗你的。”
归鱼羡把满腔的火压下去,在心里骂。
安庆绪戳戳她脸颊的肉,直言:“别在心里骂我了,我这个人有多阴暗你能不知道?”他目光变得锐利,道:“帮我一个忙。”
归鱼羡的伤隐隐作痛,她一边在心里厌恶安庆绪,一边抵抗不了,一边又忍着疼。
安庆绪没指望让归鱼羡动手,但他需要一个饵。一个可以让沈期妥协的饵。
所以他压根无所谓归鱼羡的态度,跟逗猫儿似的逗逗她。他现在只需要等,等沈期来。人已入局,沈期会来的。
等到日向西行,夕阳照官门。
沈期看见安庆绪,了然又木然。
安庆绪等他这么久,也不急,悠哉悠哉的。当然,该急的,也不是他。
“晋王殿下。”沈期这四个字一出口,安庆绪就浑身不自在。
安庆绪略一欠身,调笑道:“一路杀到这儿,辛苦了。”他的眼角眉梢皆是胸有成竹。
“你威胁不到我。”
”是吗?”他一让身,便可看见被缚在柱子上手脚捆得紧的归鱼羡。
安庆绪知道沈期慌了,他就要让他方寸大乱,便继续补刀:“缚春散你知道吧,江湖方士的把戏,我是瞧不上。”他摇摇一指,“倒是对那七角页铃,管用得很。”
临出发前,归鱼羡说:“我去伪燕皇城,先救人,再开小门,与你接应。”那儿还有一批被强征去的百姓,在小门附近。
沈期送她上马。
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跑过来。归鱼羡踮脚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会平平安安的回家的,我有七角页铃。从前南诏城我没守住,这一次我去把洛阳城守住。”
她的声音闷闷的,憋着泪意。
沈期手里是“秋塘渡”,那是他的命剑,是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陪他守四方的宝剑。那把“秋塘渡”从归鱼羡手里到他手里,是归鱼羡把命让出来给他。终南的柿子涩口,便是终南山山脉衰下去了。归鱼羡又不傻,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就是抱着诀别的心思同他告别的。
临走,她抱住神明说:“师父,等着。”
骗自己还有终南的下个秋。
沈期手里的“秋塘渡”被他紧紧握着,他眉眼还是温和的:“别怕。”
归鱼羡被喂了颗定心丸似的。有沈期在什么都会好的。
沈期镇定下来:“安禄山你想杀,我自然拦不住。你贵为迁平卢军都知兵马使,判唐乱朝。今日为燕的晋王,要不要我给你句恭贺。”
安庆绪不怕他耗。沈期要耗,他也陪着。反正那宫里该流的血都会流、不该在的人都会被解决掉。
他扬眉,抬着下巴:“好啊,我听着。”
沈期目光沉沉,斥他:“安禄山这般心急称帝,是知道这位子坐不稳吧。天下还没打下来呢,内里先乱了,这洛阳城的燕国,能有多久,一年、两年?弑父杀兄,你也做得出来!”
安庆绪也不生气:“确实有些荒唐。”
他脸色沉沉:“我不杀他,等他来杀我吗?”
“既然晋王殿下这么有能耐,带军杀进去好了。何苦为难我呢?”
安庆绪情绪淡淡的:“我是他夺权的一颗棋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生本能罢了。沈约回,天下人不知道你的神力,孤,还能不知道吗?”
是,自他七岁起至今日,二十载余。
沈期自以为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却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安庆绪眉眼深邃,野心藏都藏不住:“孤是要给你的好师侄满门极刑呢,还是给你的徒儿凌迟苦刑,不全衣冠呢?”他能要挟到的人,不只是归鱼羡,还有武谔满门——几十条生灵,他有那个能力。
瞧见沈期骤变的脸色,他微微一笑,走近沈期,拍拍他的肩。语气语调皆是轻松随意:“谈条件嘛,总要有些筹码,是不是?”似乎还要让沈期惧怕些他才舒服:“两京皆破,荣华富贵,权力帝王。还有什么求不来?”
权力帝王……沈期偏把话往他的心尖儿上捅:“我怎么瞧着,安小公子更得宠爱啊。”
安庆绪霎时眉眼一漂,手上一个招式,摁着沈期的剑鞘:“沈期,可别忘了,你徒弟在孤手上。”他往后一瞥,笑,“都是军中鲁汉,可别让她再受什么委屈。她可是受了好一番皮肉之苦。”
沈期从来没有见过他哪一刻疯得比这还无可救药,几乎是压不住火:“那是归鱼羡!”
“是啊,那是归鱼羡……怎么,你不心疼啊。”
“秋塘渡”直直出了鞘,冷白剑光,架在安庆绪脖子上,杀意十成。
安庆绪笃定地笑道:“沈期,你不会杀孤的。”他如今的城府之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尽委屈还要往肚子里吞的安二公子了。没有沈期,他也可以过得很好了。这一切,都是他迫不及待要证明的。
沈期,你不是那个拉我出地狱的人,我就自己做那个人。
你逃不出的,要和我一样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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