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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秦俊和几个学生刚从马特洪峰观景台下来,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少年。
他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于是站近了些看。
少年一头栗色卷发,穿着一身藏青色运动装专心在脚下的滑板上。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秦俊听见有人喊他。
“秦老师?”
少年抱着滑板冲他大步走来,秦俊确定了,是孙祈言。
打过招呼后,一行人在餐馆落座。
秦俊带的学生一桌,他单独跟孙祈言一桌。
秦俊曾经带着孙祈言跑了很多项目,登了很多座山,所以两人刚开始是很老套的忆往昔,直说到希夏邦马峰,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打住。
两年未见,人又在异国,过去不愉快的事,他们都不想提。
秦俊想,其实如果不是林墨那事,他跟孙祈言的师生关系最后也不会掰的那么彻底。
当然,其中还包含温行屿。
秦俊是精明的人,当年孙祈言一声不吭的办了休学出国,一直没回去过,温行屿铆着劲拼工作,还时不时的为难他,他就知道,孙祈言肯定知道一切了,这两人完了,可怜自己也搭进去一点边角被温行屿撒气了。
所以整场谈话,他也不提温行屿。
话说完了,冷场了,孙祈言咬着果汁吸管拿起手边的菜单随便翻,问还要不要点点什么给师兄妹们,秦俊喝了口水,问他:“学校最近计划从珠穆朗玛峰北坡上,你有没有兴趣回来参加?”
一般珠峰的商业攀登都是从尼泊尔境内的南坡上,孙祈言已经上去过了。
而北坡在中国境内。
孙祈言的目光从菜单上移到秦俊脸上,迟疑片刻,问:“什么时候?”
问时间就是有戏,秦俊放下刀叉,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孙祈言:“如果能在11月底之前组好人,等申请批了,明年窗口期就能去,这是策划书。”
孙祈言没看递过来的手机,直接说:“我考虑一下。”
考虑就是委婉的拒绝了,秦俊重新拿起刀叉,客套道:“行,你想好了给打电话给我。”
秦俊没想到,回国一个礼拜,他就接到了孙祈言的电话,说可以来参加,他会在下个月回国。
本来他正在愁要怎么组局,这个申请他给运动管理中心递过了,因为成员基本都是学生,那边以经验不足的理由直接拒了。
这下有了这两年小有名气的孙祈言,他的申请也算有望。
孙祈言回国时正好是10月底,京市正处于一片金黄的灿烂中,阳光好到无懈可击。
秦俊和陈哲一块忙着准备资料,他则隔几天就去郊区的山上徒步或者去密云攀冰。
直到递资料那天,孙祈言下午从刚密云回来,因为早上约了他们仨一块吃晚饭,他就说正好顺路去运动管理中心接人。
到了楼下,他没上去,就穿着已经沾了灰的衣服坐在侧面台阶上跟门卫的那只狗玩。
小狗变成了大狗,性格还跟之前一样,他一逗就绕着转圈扑腾。
突然两辆黑色公务车停在眼前,他看了眼车,往楼里探了一眼。
有5、6个人正往门外走来,而在最前面那位,正是温行屿。
孙祈言站起来看他,狗不明所以,一跳一跳的用鼻子去碰他垂下来的拳头。
深秋风大,孙祈言逆光而站,一头卷毛被风吹的凌乱,身上姜黄色的冲锋衣跟身后的夕阳光芒快要融为一体,从正面看过去,只能看清毛茸茸的一个轮廓。
温行屿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没有一丝停留。
直到那两辆车绝尘而去,孙祈言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人渣。”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他回头,陈哲看他:“脸色这么差,碰见人了?”
人指谁,孙祈言知道。
他又蹲下去摸了摸狗脑袋,说下次来看它会带零食,就离开了运动管理中心。
车子行驶10来分钟,陈哲终于憋不住了:“他现在混的不错,是攀登部一把手。”
孙祈言没应声。
“以后咱们说不定还会再见到,你别跟他起冲突。”
孙祈言问他:“为什么还会见到?”
陈哲解释:“刚刚我跟秦老师递申请的时候,那边问我们要不要一块联合攀登,他们可以做宣传。”
“你们怎么说?”
“联合肯定好啊,首先申请肯定能下来,其次计划这些有他们帮忙可以更完善、更周密,然后…”
孙祈言接话:“然后有官方背书,各方面都好沟通。”
陈哲瞟了一眼孙祈言:“所以遇到他好好说话,我们的申请,就在人家一念之间。”
“手续完备,凭什么不给批。”
“凭除了咱两和领队,其他都是学生。”陈哲停了一下才说:“既然来了,这个事最好是成了,你说呢?”
“我不会莫名其妙去挑衅他。”
“那就行,咱们有话好好说,等爬完北坡,再爬完希夏邦马峰,就回瑞士,以后跟他也没什么瓜葛。”
这次的申请批的很快,国家体育局也参与了进来,并且宣传了一波山友们以后不要没有登山证就上山,他们的政策并不是故意为难人,只要符合的都通过。
为了庆祝第一步的胜利,孙祈言提出晚上去喝酒,秦俊摆手说年纪大了不爱去那地方,不如回去陪女儿看两集动画片,于是孙祈言就跟陈哲一块去。
酒吧里的爵士乐舒缓轻柔,周念哐的一声把酒杯放桌上,凑在温行屿耳边说:“猜猜我前两天在单位看见谁了!”
“孙祈言。”
“你也见了?”
“嗯。”
“说什么了?”
“没说。”温行屿低头在手机上回工作消息,嘴里随口答:“那天人多,不方便。”
“他来这儿专门找你?”
“不是,秦俊的珠峰北坡计划,他要参加。”
“嘿。”周念拍了一下大腿感叹:“我看,以后谁都还真别小瞧这孙子,说他没本事,人知道搞最关键的人。”
旁边的人被周念的话吸引,探过头来:“谁是最关键的人?”
温行屿瞅了周念一眼,收起手机随便扯了个话题把人打发,又小声回周念:“合规的都批了,我又不是故意卡他。”
“他缺经验丰富的队员,而且还得是他们学校的,孙祈言来了,这不关键问题解决了!”周念脑袋一转,问他:“不过,孙祈言跟他男朋友一块来的吧?”
“不是男朋友。”
周念好奇:“你问了?”
“我知道。”
“哎,那边。”周念端着酒杯的手突然遥遥一指:“说谁谁来啊。”
温行屿顺着周念指着的方向去看,孙祈言和陈哲正勾肩搭背的往里走,在跟他们隔着两个桌子的位置坐下。
周念点评:“这看起来确实不像关系普通啊。”
“普通。”温行屿盯那个暗暗的轮廓说。
“你还自欺欺人呢。”
“祈言第一次上8000米的时候,就被情侣坑了,他不跟队里有情侣的一块上,所以,跟他上山的,也绝对不会是男朋友。”
周念没听他的长篇大论,抬手招来服务员:“给那边送瓶麦卡伦18,就说是周医生送的,账单我旁边这位结。”
桌上的人开始起哄:
“领导看上谁了?”
“领导,我也想喝~”
组里的私下聚会,都是熟人,大家故意夸张说话,周念摆摆手:“都消停点,不许开老板玩笑啊。”
酒送过去,孙祈言听完服务员的话往过来看,周念立刻挥了挥手,孙祈言点头表示谢意,温行屿架着腿往后仰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
周念回过头来问他:“过去坐坐,说不定他也脑子一昏——”
温行屿把话头截住:“把人当什么了。”
散了场,周念让代驾把车开到酒吧门口,大声问:“真不用送你?”
“不用,你们先回。”温行屿说完,朝另个方向走去。
虽然没有喝多少酒,孙祈言还是感觉头有点疼。
打开车门刚坐上去,还没来得及完全合上,下一秒,车门被从外面拉开,孙祈言被人揪住后领拎了出去。
脑子瞬间清醒了,孙祈言反射性的拿胳膊肘往后抡,被捉住了,对方力气很大,他挣不脱。
冷清的车库里连个路人都没有,孙祈言的心直往下坠,刚开始后悔没让陈哲陪他下来取车,就听见身后的人说话了。
“是我。”
随后胳膊被放开,孙祈言转了个身倚在车门上,说:“干嘛?”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孙祈言低低的笑出来,他笑完,又说:“叫代驾了。”
“他到哪儿了?”
孙祈言望着他,没说话。
温行屿去拿孙祈言手里攥着的手机:“我看看。”
孙祈言一把甩开温行屿的手,力气太大,手机也飞了出去。
温行屿默了一下,转身去捡手机。
手机后壳和屏幕都碎了,也打不开,他还是拿了过去给孙祈言:“我送你回去。”
孙祈言抬头看了一眼温行屿,没说多余的话,往副驾驶走去。
直到在高架的分叉路口,孙祈言说:“别下去,左边往前开。”
“不回家?”温行屿问。
“我搬出来了。”孙祈言说了一个地址,温行屿重新设置了导航位置。
车子开的很平稳,外面的喧嚣都被车窗隔绝,说完地址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内又陷入沉默。
“哎。”孙祈言忍不住开口。
“叫我什么?”温行屿微微偏了一下头。
“温行屿。”
温行屿嗯了一声,专心开车。
“我叫孙祈言。”
“我知道。”
“可是我觉得你不知道。”
跟不清醒的人谈任何话题都是不妥的,温行屿没有接话。
车子开进地库,温行屿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下车。”
孙祈言没动。
温行屿矮下身子去帮忙解安全带。
“温行屿。”
孙祈言又连名带姓的叫他,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嗓音含糊。
啪嗒一声,安全带的扣子打开,和温行屿的应答声混合在一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cospaly没玩够呢?”
温行屿把安全带轻轻放到一侧,一只手撑在座椅上,一只手撑在孙祈言耳边。
车内空间狭小,又是两个身材宽阔的男人挤在一侧,这样的姿势使他的脸和孙祈言挨的很近,只要孙祈言往前一点点,两人就能接吻。
孙祈言靠着椅背没动,视线落在温行屿脸颊上那个浅浅的小三角形的浅坑上。
片刻后,他缓缓的说:“这样真没劲。”
“怎么没劲了。”
“你跟我,什么关系。”孙祈言笑了一下:“我们这样,是什么。”
孙祈言说话时喘出的气息拂过温行屿的鼻尖,痒痒的,麦卡伦18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十分诱人,让他突然很想尝尝这个味道。
他盯着孙祈言的嘴唇,一瞬后,视线上移,去盯他眼睛。
像是要获得某种许可,他的眼眸深邃。
孙祈言视若无睹的接着说:“我以为我很喜欢你,在国外躲了两年,直到今天又看到你时,我才发现其实早就没感觉了。”
脑子里的想法迅速冷却,温行屿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孙祈言。
孙祈言昂着头说:“所以你看,不过两年,我就不喜欢你了,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也没有多深。”
温行屿把钥匙扔进了孙祈言怀里:“行了,上去吧。”
孙祈言仍然看着他:“我拒绝你,会影响我们的申请吗?”
温行屿被这问句像是逗笑,他说:“不会。”
真是笑的难看。
他在这儿也难堪。
“希望在日后的工作中,我们能以同事的身份友好相处。”
温行屿说:“好。”
“家里有人,这么晚了不太方便请你坐,今晚麻烦了。”
温行屿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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