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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大房之功
不过比苘先生的事先在上京城内传开的,是扶城的灾情。
鱼淑瑶回衣料铺后,姑娘们围着她买下的那匹布看了又看。那异色蚕丝的料子确有特点,颜色比褐红浅,又比朱红深,触感冰凉丝柔,若是让巧手制成深衣,必是极好看的。
此时衣料铺中还有过来挑料子的仆妇,仆妇们正巧聚在一起说扶城的灾事,有眼尖的瞧见鱼淑瑶带回的新布料,眼睛一亮,“姑娘这料子好啊。”
鱼淑瑶笑着说是,也认出了这几位仆妇是行吏使家的下人。
行吏使的闺女去年嫁给了盐商大户的小公子,家中只有个当家的主母,主母偏爱暗色的衣裳,这红色也不大适合,便说:“不过这料子,和行吏使夫人不大相衬。”
仆妇经她提点,忍不住面露惋惜。
她们帮夫人们看过不少料子,自然有些眼色,若非颜色主母不爱,仆妇肯定要拿下这匹料子回去讨好。
仆妇惋惜几句,最后挑着其余料子走了。
鱼淑瑶便将那异色蚕丝收起来。她倒是没想着要将这料子卖出去,这般稀罕货,自个留着能制成好几件漂亮衣裳,给自己,也给枝雀,所以才轻巧两句就将那仆妇都给打发了。
仆妇走后不多时,扶城的灾事就先从朝堂内传了出来。
起初街市的百姓还有些慌张,四下议论纷纷,鱼淑瑶靠在门口瞧着神色略显急乱的百姓,却也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
扶城的水患淹没了田地,那么云国夏季能收割的麦子将会大大减少,此时夏收未到,扶城内的粮食便已是空了,那朝中肯定要调用四周的粮仓。
去年秋寒来得快,粮食的收成本就比往年少了两成,今儿在遇见这样的事情,万一扶城的灾事压不下去,波及京城,只恐后半年大家伙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大家人心惶惶,只有鱼淑瑶知道扶城的情况,加上之前有刘老爷插手,当下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毕竟这事若牵连太广,那刘老爷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她靠着门想事情,街外有几个知道她当了王夫人的义女,忍不住聚拢过来问:“鱼姑娘,这事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鱼淑瑶摇头,她当然是什么风声也不该听到的。
问话的人便七嘴八舌在旁边议论起来,有人说自己有亲戚在户部帮工,扶城的灾事今日才传进京城,刘老爷也是今早上朝时才知道这件事,鱼姑娘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鱼淑瑶听他们聊天听得起了兴趣,多问一句,“户部刚知道这件事?”
讨论的百姓点着头,鱼淑瑶又问了句,“刘大人也刚知道这件事?”
说话的人继续点了下脑袋,鱼淑瑶瞬间便想明白刘老爷的意图。
果然,扶城大灾,户部接手这件事后,事情很快交到刘老爷这个户部左侍郎手上。他先叫人传送急报,调用扶城附近城池的粮仓,支援扶城。
急报来回也要时间,刘老爷又派人手出去,将从扶城出来的灾民给安顿下来,做事井井有条,很快就得了不少的称颂。
鱼淑瑶从衣料铺收完铺子回去时,正巧撞见刘老爷回府,只一眼,就能看出刘老爷满脸的喜气。
这可是天上送来的功绩,以后会变成刘老爷升任路上的垫脚石,是能让刘老爷摇身一变成为刘尚书的重要一笔。
想通这点,她就觉得有点想笑。
她在庭院里瞥了眼就想笑的模样被从二房那头出来接刘老爷的芳姨娘撞见。
刘老爷早前就和芳姨娘生了嫌隙,一直宿在三房那头,芳姨娘总想着讨回老爷的欢心,可她又不满鱼淑瑶在刘府。
不过她最近学乖了,没有明着跟鱼淑瑶对着干,可眼下鱼淑瑶这幅样子,芳姨娘想这不正好抓住了让老爷讨厌她的机会么?便说了一句:“你这小妮子,在那笑什么呢?扶城那么大的烂摊子,若是老爷处理不好,说不准整个刘府都要跟着出事!”
刘老爷被芳姨娘一句话说得眉头一皱。
鱼淑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姨娘怎么能这么说?这话不是盼着老爷将事情搞砸吗?”
芳姨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分明是说鱼淑瑶在看热闹,一点也不盼着他们老爷好,怎么话从鱼淑瑶嘴里说出来,就拐了个大弯变成她的不是了?
芳姨娘想要为自己辩解,看向刘老爷却察觉到他的脸色有些黑,心里就咯噔一声,知晓自己肯定是又说错话了。
刘妈妈这会带着个公子从二房那头出来,见气氛不对立马打着圆场,“老爷!二公子来给你请安来了!”
刘老爷认出了刘妈妈身后的公子,有外人在,他的神色缓和了些,“是纪安啊。”
这位就是芳姨娘那从老家过来参与春闱的表外甥,鱼淑瑶之前就听小翠说过,但她最近可忙,也没有心思去关注二房的事。
如今一看,此人倒是仪表堂堂,面上的笑却有点假,他跟在刘妈妈身后过来时还瞟了她好几眼,都叫鱼淑瑶察觉到了。
纪安近日一直在二房中温习书籍,但春闱在即,他左右思索着还是要跟身居高位的姨丈说一说春闱的事,看其中能不能给他一些助力,未曾想会撞见这档子事。
大房王夫人收留了个养女这事,姨母也跟他说过,却没说过那姑娘生得这般貌美。
鱼淑瑶方才似笑非笑反击他姨母的样子,不知怎的纪安就莫名被迷得神魂颠倒,觉得此女子好有魅力。
刘妈妈见气氛缓和,又拉了下芳姨娘的衣袖,再偷偷给鱼淑瑶使了眼色。前不久刘妈妈才跟鱼淑瑶扮过白脸,鱼淑瑶顺驴下坡,这会也没在二房这头浪费时间。
她只是拍拍衣袖说:“扶城灾事解决后,老爷定当仕途坦荡,但老爷可别忘了,这是我们大房的功劳。”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明日长公主要去妙法寺礼佛,干娘跟长公主关系好,可是也要跟着去呢。”
说完也不留恋,转身就走了。
鱼淑瑶一走,刘老爷的眼神就跟刀似的,横到芳姨娘身上。
芳姨娘莫名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有些怕,本是想说几句,刘老爷却先说:“今日事多,我累了,先去三房了。”
“姨丈!”纪安见人要走,想起自己的正事,连忙往前一步。
刘老爷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明白纪安此刻找他是为了什么,多少人读书,不都是为了一个仕途。他转头,神色却微有些冷漠,“科考是礼部和翰林院的事情,你姨母近日想和谢家攀亲,你该问的是你姨母,看可能帮到你一二。”
这话说完,刘老爷也大步离去。
纪安也从刘老爷的语气里听出对他姨母的不满来,微微一愣。
芳姨娘这会不敢再触刘永的霉头,却恼得有些上不来气,赶紧掐了下自己的人中。
刘妈妈过来扶她,语气却很无奈,“二太太,今日说话是有些贸然了,平白得不到好。”
芳姨娘梗着脖子道:“先回屋罢!”
纪安如今入住刘府,寄人篱下功名未成,他不敢得罪刘老爷,自然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姨母,跟在芳姨娘和刘妈妈身后回去了。
刘老爷一路回了三房,刚进院子便闻到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兰姨娘向来喜爱摆弄这些东西。他脚步刚落,兰姨娘便笑着从屋里迎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檀木香。
“老爷辛苦了,我给你炖了汤。”兰姨娘说话也细声细气,轻柔得像她院子里那树海棠花。
以前芳姨娘得宠时,刘老爷觉得芳姨娘的性子娇蛮有趣,兰姨娘安静柔雅,不如芳姨娘那样处处争在前头,而往往那种会哭着要着的,才是最得偏爱的。
如今刘老爷却对芳姨娘有些腻了,娇蛮也成了无脑,反而兰姨娘处事不惊的态度,看在眼里便像珍宝,因此兰姨娘也成了他事务上可供倾诉的对象。
刘老爷提到方才门口大房养女跟芳姨娘的争端时,兰姨娘才刚将补汤放在桌上,“老爷,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二太太性子急,被你宠出了气性,平时待在府里还好,若是去见其他官家的夫人,只怕话不留神得罪人,影响的还是老爷的仕途。”
她屋内的花瓶里还放着她今早剪下来的花枝。
那花枝斜斜插在花瓶内,跟兰姨娘似的,有几分慵懒的与世无争的味道。
刘老爷近来事务繁忙,瞧着那花,心也跟着静了。
兰姨娘舀了勺补汤,“至于那姑娘,她心思伶俐,既然依靠了大太太,肯定要帮大太太稳住地位。往日你宠幸二太太,对大太太冷脸,可大太太与你的婚事乃是圣上钦点,便是老爷与大太太心不和,若真闹得太僵,掉的也是圣上的颜面。”
刘老爷听着,却不曾说话。
兰姨娘瞧他一眼,继续说:“况且大太太与长公主关系好,大太太信佛不爱争斗,但哪怕是忠义府式微,却到底不是倒了台,朝中难免还是有人看在大太太的娘家上,给老爷三分薄面。”
“我平素不说这些,是老爷之前偏宠二太太,就是说了你也不爱听。如今老爷心如明镜,我也才敢说这一二,往后二太太若是复宠,老爷切莫怪罪于我。”
她说话舒缓,调理也清晰,最后这句也服了软。
刘老爷很受用。
他这人不专情,否则也不会娶了大太太后又娶了芳姨娘,这三房里头,他厌弃原配清修的淡泊,偏爱女子的娇柔。他脑子里也有些真东西的,不过能走到如今也得靠恩师提携,人在高位,看重的名利便跟少年时不一样了。
兰姨娘是大家出身,刚进府时也曾像这样给他过提点,后来芳姨娘争宠歪了他的性子,他也少来三房。不过芳姨娘没有脑子,碍着身边需要个清醒人的缘由,他也时不时会宿在这头。
如今天天宿着,却何曾对兰姨娘说过什么补偿。
万事也不过是觉得理所应当。
只是刘老爷还是懂得怎么讨好女子的,说了两句,“还是兰姨娘看得通透,若非大房被占了,我必要将你抬成正室。”
兰姨娘微微一笑,倒没说什么。
刘老爷思索着兰姨娘说的话,自然觉得她说得对。
兰姨娘这会送补汤到他唇边,刘老爷喝了口,顿觉味道奇怪,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补汤?”
“老爷最近不是说头疼,我问了郎中说怕是邪风入体,郎中特地给我开了些药,和人参乌鸡一起炖,既能祛邪气,还能强身体。”兰姨娘垂着眸子,用勺子舀着白瓷碗里的药汤。
“郎中说,当能大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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