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自那次亲吻过后，一切发展就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又如同时间的沙漏，流得太过缓慢，让人心焦。

　　每次想把这个事拎出来跟许庭臻说的时候，他总是恰好有事能岔开。

　　什么时候是个头，郁闷始终围绕着他。

　　原本周六学校也要上课，但周六考教资占用他们学校一天，空闲下来的一天总归不能闲着，所以娄叙言便约许庭臻去自习室。

　　周五上午答应的好好的，临近睡觉，置顶的对话框突然出现一个红点。

　　许庭臻：【明天我有两个同学要来找我，可以和咱们一起吗？】

　　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看着发来的文字消化了一会。

　　有人来找他，但他没有丢下自己，没有取消约定。

　　没有丢下自己。

　　还好。

　　他转头一想，有人来找他？那会是男生还是女生？

　　他在键盘里打出一段字，手指落在发送键上方又犹豫了很久，觉得不妥当然后把那句话删掉，翻来覆去怎么想都不敢问，脑海里模拟了很多次如何说起，但出发点都很奇怪。

　　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反正明天也会见面。

　　娄叙言：【好】

　　头沾了枕头根本酝酿不出睡意，床单被他辗转出压痕了还是睡不着。

　　他翻出手机想给许庭臻发信息，可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在提醒他，这个点许庭臻早就睡了。

　　所以忍住了给他发信息的欲望。

　　“你没睡好吗？”

　　许庭臻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

　　娄叙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到底是谁让我睡不着的。

　　不过这事确实跟许庭臻没什么关系，还不是他自找的。

　　“昨天做了套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琢磨了好久，没注意时间……就晚睡了。”他摸上鼻尖，不敢看许庭臻的眼睛。

　　许庭臻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是吗，哪套卷子啊，我给你讲一下思路吧。”

　　娄叙言一时语塞，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想独立思考！”

　　许庭臻笑道：“好吧，那要是实在不懂再交流。”

　　娄叙言松了口气，跟着许庭臻去车站等车。

　　许庭臻跟同学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半，他提前十分钟出来希望能早到一会，结果进了自习室发现那两人到的比他们还要早。

　　自习室隔间不算很大，是学校单间宿舍的一半大小，容下四个人以及桌椅还是可以的。

　　听到门把手响动声，背对他们的两人转过头来。

　　距离许庭臻最近的是一个卷发男生，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扔放下笔到过来抱许庭臻不过三秒。

　　娄叙言只能感觉到身边好像卷起一阵风。

　　许庭臻被突如其来的拥抱震得后退两步，对于这样的举动司空见惯一般，在小卷毛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庭臻！真的好久没见了，想不想我啊？”小卷毛语气中带着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许庭臻察觉到空气中有道灼热的视线在他身上附着，硬着头皮说：“想你想你……小晏你们怎么来的那么早，我以为我们会是第一个到的。”

　　他赶紧把话题扯开。

　　萧晏拉着他坐回位置上，旁边戴着眼镜的男生接走他的话头：“我们就知道你会提前到，所以这次想赶在你前面。”

　　“对对，修齐哥他起的是真早，我还没睡醒就被他一个电话吵醒了……”他忍不住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盛修齐对着许庭臻摇摇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叫他们坐下。

　　娄叙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叙旧，跟着许庭臻坐在二人对面。

　　从他们聊天中得知，原来他们都是同一届参加过初中青叶杯的学生，不过因为不在同一个学校，平时相处都是约定时间一起到自习室复习。

　　大概是一种错觉，娄叙言总觉得空气中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警觉抬头后发现根本没人看他，横生出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许庭臻初中时获得两届青叶杯数学竞赛二等奖，盛修齐第三，萧晏得过一次优秀奖，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选手，他们三个能凑到一起一点都不例外。

　　高中以后萧晏就没有参加过任何竞赛，干脆摆烂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爱凑热闹，盛修齐一说他就跟来了。

　　娄叙言上如坐针毡，这习是学不进去一点的，话是一句都插不上的。

　　因为他的存在感低，身边的人也从

　　许庭臻换成了萧晏。

　　同为插不进话去的萧晏也深有同感，他托着腮帮注意到娄叙言对着一道题发呆许久，于是热情地说：“这道题你不理解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对面的讲解的声音莫名停顿一下，好像只是一瞬，又继续了。

　　萧晏不好意思地拉直了一缕自己卷卷的头发，好像很苦恼：“他们一时半会还说不完，我数学虽然没他们学的厉害，但多少也有点用。”

　　娄叙言看着的那道题是上周刚讲过的，他不是不会，可是萧晏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没好意思拒绝，只好让他来教。

　　他作为一个听客听的并不认真，眼睛看着萧晏写下来的思路，精神却不在这。

　　他瞥了一眼许庭臻认真讲题的样子，突然起了个坏心眼。

　　他们坐对面，娄叙言一挪腿就能踢到他的脚尖。

　　一下，两下，既是试探也是抗议。

　　他挪动鞋尖碰了碰许庭臻的鞋尖，许庭臻突然卡壳，讲解声直接停住。

　　盛修齐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许庭臻轻咳一声，“没事……你继续看这个地方。”

　　他把脚往里收了些，可奈不住娄叙言把腿伸长，一来一往他就放弃挣扎，任由娄叙言对他做什么。

　　娄叙言心中极大得到满足，心情愉悦起来，没舍得继续折腾他。

　　低头认真给人讲题的样子真的好看，他把这想法藏在心底。

　　萧晏搁下笔，甩了甩写酸了的手：“刚刚我讲明白了嘛？”

　　他直起背，点头说：“明白了，讲的很好。”

　　娄叙言向他道谢，从口袋里拿出糖作为回报给萧晏。

　　萧晏眼前一亮：“大白兔奶糖？谢谢啦！”

　　糖是出门的时候从桌子上连同钥匙随手抓的，他印象里自己好像没有买过奶糖。

　　“也要谢谢你，教会我这道题。”娄叙言客套起来。

　　萧晏嘴里含着糖，腮帮鼓起一块：“不客气……庭臻现在都中午了，我肚子已经发出抗议了，我们吃个饭再回去吧？”

　　许庭臻这才注意到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

　　“去吃牛肉面？”盛修齐提议道。

　　大家没什么意见，现在饿了什么都想吃。

　　面店的生意即使没有学生支撑也依旧火热，放眼看去只有两个桌子是空的。

　　他们找了个干净桌子坐下，许庭臻去点餐，盛修齐先坐下，萧晏本想坐他旁边，可被盛修齐一个眼神看过来立即选择和娄叙言坐一起。

　　那个眼神明明挺普通的，可落在身上就忍不住抖一下。

　　等许庭臻回来只有盛修齐身边一个位置可坐。

　　盛修齐跟他搭话，他也耐心回复着，但眸光总忍不住移到对面的人身上，又怕被他发现，做得小心翼翼。

　　面端上来时，带香菜的那碗放在娄叙言面前，他没有思考，便把自己那碗和娄叙言交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连娄叙言也没反应过来，皱起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开。

　　“你也不爱吃香菜？”盛修齐突然开口，“好巧我也不喜欢。”

　　娄叙言发散的思绪被盛修齐的话拉回现实世界，他这才意识到盛修齐那话是对着他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这人就觉得和萧晏不同，明明是第一次见，就觉得让人好感不起来，像闷在胸腔的一口气，上不了下不去的。

　　看上去笑容得体，却让人不由得想象到雨天潮湿的墙壁。

　　那双眼睛里总是带着探究的意味，被那样的视线一盯，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许庭臻面色浮出愧疚的神情：“抱歉……我不知道。”

　　他本来说的是四碗都不要香菜，大概是人多老板娘听错了。

　　“没关系，“他笑了笑，用筷子拨开聚集在一起的香菜，“偶尔吃一点没事也没关系。”

　　娄叙言拿着筷子在面里搅来搅去。

　　明明刚才换面的时候还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现在躲开他眼神的动作却越来越熟练，仿佛刚才的体贴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好气。

　　他决定先一天不理许庭臻。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做过，那时候他气许庭臻冷落他，一开始是为了面子他可以忍住想找他的冲动，再后来是想一点点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私心。

　　饭后送萧晏和盛修齐去车站，软件上显示他们要坐的车还有七八分钟才到，萧晏等得腿酸，直接点开游戏消磨时间。

　　盛修齐起初还会找许庭臻闲聊几句，见他兴致缺缺也不好意思再拉人尬聊。

　　见萧晏在玩游戏，许庭臻凑过去看。

　　游戏是古风设计，房间装潢古典素淡，正中间有个穿着古代衣服的小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梳起的高马尾随着走路的幅度摇晃起来。

　　Q版小人设计的很可爱。

　　许庭臻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游戏？”

　　萧晏点击换装界面，给小人换了一身更为贵气的黑色金丝衣袍：“我妹不知道从哪下了一个养成游戏，让我给她养着玩警告我不许删，都多大了还喜欢玩这种小孩才喜欢的东西，没劲。”

　　他嘴上说着，手上挑衣服的动作没停。

　　许庭臻觉得好玩，盯着看了一会。

　　本还想再问几句，就听见盛修齐站在路边叫萧晏快点上车。

　　娄叙言看见了盛修齐上车前眼中闪过的落寞，很快又被微笑掩盖。

　　“车到了，我们先走了。”

　　萧晏长腿一跨上了车，依依不舍地跟许庭臻摆手：“拜拜喽，下次见。”

　　直到公交车离开，卷起地上的一片尘土，逐渐消失在街头转角，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下只剩他们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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