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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
周窈睁着眼睛,愣愣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才匆忙别开视线。
她转头看向自己床榻周围的柔软纱幔,低低地应了一声。
周窈用余光见到萧景珩盯着她看了片刻后,拾起书卷继续翻书了,她便也随手拿起一本话本子,坐在矮榻的这边,开始翻看起来。
须臾后,萧景珩见到周窈原先眉间细细的困惑此刻已经被抚平,浑身放松下来,沉浸在她手中的话本子里了。
刚才的那丝情愫并没有在她身上持续太久。
他心中的愉悦消散一些,滑过一丝遗憾,暗自揉了揉眉毛。
周窈进屋的时候,还恍惚着觉得自己像是包藏书生的小姐,没想到随手捞到的这本话本子恰好正是这个故事。
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等看完之后,察觉已经快到午时了。
今日赵庭文出门赴宴,家中只有她一人。周窈便没有去膳厅,而是让小厨房做些吃食端进屋里来。
银泉提着食盒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边取出食盒中的菜肴,一边道:“小姐,屋内有些暗,要不要奴婢把这布帘束起来?”
周窈站在布帘前,看着她取菜麻利的动作,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拉紧了布帘。
“不用,这几日你不必动屋内了。”周窈含糊地说。
好在她之前就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来,面对现在屋内的这个样子银泉也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只是附和着应了一声。
等她取完菜走之后,周窈仔细地把门关好,才掀开布帘唤了一声萧景珩。
午膳是她特意吩咐过的,顾及着萧景珩的伤势,今日的午膳都是一些清粥小菜,清淡健康。
用午膳的时候,周窈时不时就要抬眼看一眼门处,在她第三次看过去的时候,萧景珩开口问道:“担心有人闯进来?”
周窈的视线一滞,慢悠悠地挪了回来,轻轻点点头。
萧景珩看起来毫不在意:“不会有人进来的,你不是都吩咐过了吗?”
“是吩咐过了,但是……”周窈蹙着眉,担忧地说,“万一忽然有什么事情,一推门便能看见你我坐在一起用膳。”
她说完后,摇了摇头道:“殿下用完膳后还是赶紧去里边吧。”
萧景珩竖眉,语气懒散:“这么担心?”
周窈夹了一片白切羊肉,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转头看向他,十分认真地说:“担心。”
说完后,她再度摇摇头:“殿下自然是不担心,因为这是在我的屋内。”
见周窈一副和他说不通的样子,萧景珩反而笑了笑。
他以前也没见她这样未雨绸缪到担心的地步。
周窈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奇怪了,但她用完午膳后,还是推着萧景珩走进被布帘挡住的里边去。
她打算出去透口气,不过刚刚把萧景珩推到里边,就被他叫住。
“阿窈,你能帮我换药吗?”萧景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伤药来,举着药看向她。
周窈准备离去的动作一顿,走了回去,走到他身旁坐下。
她接过萧景珩递过来的伤药,一圈一圈地解开原本被他束好的束伤巾,然后凑近,拿着药瓶一点一点地撒上去。
药瓶里的粉末是墨绿色的,有着很浓重的草药味。周窈凑得极近,看着墨绿色的药粉逐渐覆盖上狰狞的伤口,突发奇想地问:“殿下之前是怎么上药的?”
她的睫毛纤长,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肩头,萧景珩似乎已经隐隐感受到了睫毛刷上的丝丝痒意。
周窈的声音很轻,应当是怕气息吹散覆盖在伤口处的药粉,却让他伤口底下的那块皮肉感受到真真正正的痒意。
并非昨日的心理感受,而是真正落在皮肤伤口上的。
这上下两种感觉,简直让萧景珩的心中泛起一把火,一直向上烧到被完整覆盖上墨绿色药粉的肩头伤口处。
萧景珩想夺过周窈此刻正轻轻缠绕在他肩头的束伤巾,换为自己来。
他想用力绑着束伤巾,死死挤压住他的伤处,用疼痛把残留在肩头处的两种痒意彻底抵消。
“嗯?”周窈察觉到他的沉默,抬眼看了他一下,见萧景珩如墨一般的目光沉沉落在她刚刚缠绕上去的束伤巾上,困惑地问道,“不是这样弄的吗?”
萧景珩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别过头:“用些力。”
周窈便听从他的指挥在手上多用了些力,用力绞紧。
她担心着萧景珩的伤口处会不会太痛,却不知面前的他此刻带着异样的快感。
重新用束伤巾包扎完之后,周窈嘱咐了他两句,便抬步离开了屋子。
她并没有出府,只是在府内慢悠悠地踱着步。
府内后院假山上的枫树树叶已经全部染成红色,掌纹状的枫叶红彤彤的,随着秋风落到地上,看着便知已是深秋。
周窈从自己的院子走到后院假山前,又从假山一路走到前院。
她裹着自己的小袄,拂面而来的是萧瑟的秋风,带着干燥的凉意。
周窈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脸颊,转身准备走回自己的院子中。
却没料到刚刚转身的瞬间,瞧见一旁小路上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多了一辆马车。
她方才的一瞥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上挂着周府的牌子,是家里的人。
周窈刚刚平稳的心跳忽然加快,她快步走了几步,走到小路中。
“小姐。”靠在一旁的马车夫见到她忽然出现,连忙行礼。
“小翊回来了?”周窈顾不得太多,问道。
“是,少爷说有事情要来找小姐,现在好像往您的院子那边走去了。”
闻言,周窈心中一震,忙转头大步走向自己的院子。
她就知道用午膳时一直惴惴不安绝对有事情要发生。
……
周翊走进周窈的院子里,推开门后见里面一片安静。
他环视了一圈,没有在庭院里见到周窈,于是决定走进屋内。
周翊先敲了两下门,见屋内没有任何反应,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等了片刻,直接推开了门。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阿姐的房里居然垂下了那束起好几年的布帘。
布帘的颜色柔和,但十分密实,一下子就把屋内分割成了两块地方。
周翊脚步一转,正要抬手碰到那布帘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周窈的声音:“小翊。”
她的声音很急,还带着细细的喘息声,让周翊一下子就缩回手,转头看向她。
同时,一片布帘之隔的萧景珩也缓缓伸回手,随意地将手里小小的镇纸放在了矮榻上。
矮榻铺上了柔软的垫子,镇纸掉在上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景珩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镇纸上,听见外面的周窈快步走进了屋内。
“小翊,你的礼节都去哪里了?”周窈在庭院门口见到那一幕的时候,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她连忙喝住周翊的动作,随后走进屋内。
周翊转身唤道:“阿姐。”
“小翊,我问你,你怎么能随意进我的房间呢?”周窈皱眉,很是不满。
她顺手招着周翊过来坐下,听见他先是对这件事道了个歉,随后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因为我又听到了一个太子殿下的秘密,迫不及待要来找阿姐了。”
周窈倒茶的动作瞬间僵住,她将茶壶放下,陶瓷做的茶壶与木制的茶盘相撞,碰出一声很大的动静。
周翊被吓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回刚才的模样,继续神秘地说:“我发觉殿下不仅不会书画,棋艺也不好。”
周窈听完他说的话后,此时已经不想如同上次一般去追问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的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头飘忽忽的,想赶紧让周翊闭嘴。
“这都是些街角传闻,你少听这些。”说完之后,周窈又补上一句,“若是你日日在学堂都只关注这些事情,当心我和爹娘去说。”
周窈本想借着学堂压周翊一头,却没想到好像用力过猛起了反作用。
她清楚地看见周翊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撇了撇嘴,比方才大声地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了阿姐吗?”
“阿姐不如上次一般打听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训斥我?”
周窈为自己倒的茶水也顾不得喝,连忙道:“我上次什么时候打听这个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根本就不应该往这方面说,而是应该使劲扯着念书一事好好说说他。
果然,周窈话音刚落,就听见周翊道:“你不说,我也都知道,阿姐上次听闻太子不会书画也不会赏画后很是烦闷。”
“不过棋艺一事应当还好,因为阿姐也不怎么会下棋。”
周翊看着煞有介事,说这句话应该是想回怼周窈。
但周窈此刻根本没有理会他这句略带挑衅的话,而是头大着他的上一句话。
布帘相隔的那方空间此刻安静极了,她一点都不知道等会该如何和萧景珩去解释。
屋内就这么大,布帘再如何密实厚重,也阻挡不了刚刚周翊的声音。
萧景珩肯定听见了。
周窈心中沉郁片刻,忽然懈了口气,眉毛扬起,视线慢慢悠悠地回到周翊的脸上。
她缓缓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注视着周翊。
周翊被她盯了一会儿,心中直觉不妙。只不过他不知道是因为周窈的房中还藏了一人,藏着他的编排对象,他只以为周窈是不满他说她不会下棋一事。
于是周翊赶忙改口:“下棋书画这种事情都可以学习,阿姐不必急于一时。”
周窈不说话,继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翊又道:“阿姐有那么多闺中密友,书画一事不用系牢在太子身上。”
周窈还是不说话。
她就不信了,周翊这个毛病今日不能被她治好。
反正萧景珩也听见了,她等会再去想该如何向他解释。现在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治一治周翊,管管他那张嘴。
“成婚夫妻之间,也不必事事都与对方相似。”周翊干笑两声,“其实殿下不会书画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窈在周翊几乎乞求的目光中,终于轻轻开口:“出去。”
周翊一愣,听见周窈说:“出去。”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直到听见这句话,周翊才无比后悔起来。
他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而是闭着嘴不敢道歉,什么也不敢做。赶忙起身并且迅速保持安静,立即按照周窈的指示离开了她的院子。
走的时候,还极轻地把门关上了。
周翊走出她的院子,觉得今日肯定把周窈惹生气了,暗自懊恼着,想着过两日搜罗些好东西好好和阿姐赔礼道歉一番。
而这头的周窈,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气愤,而是起身站在原地,略显无奈地揉揉眉心。
她望着厚实的布帘,布帘上绣着精密的花纹。
周窈蹙着眉出神地盯了许久,在脑海中斟酌着自己等会的说辞。
“怎么不进来?”半晌后听到里面男人低沉的声音,周窈才叹了口气,摇摇头试图将脑海中纷繁的思绪甩出去。
她抬步,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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