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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9
在陈良清出差的第七天还没回来的时候,范丽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一个咖啡店老板,说是出差外地采买新的咖啡豆,就算是去国外一周时间也是绰绰有余了。
吃完晚饭后,范语柔待在房间里就没出来过,她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语柔,良清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没?”
范语柔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淡淡地回道:“没有。”
她埋怨道:“那你也没打电话问问他?”
“妈,我在忙工作,你先出去吧。”范语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你不打,我来打。”
客厅的顶灯亮得有些刺眼,范丽娟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拨打陈良清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可把她急坏了。
“喂,妈。”陈良清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来,声音温润好听。
“良清啊,怎么才接电话?”
他解释道:“手机在充电,没在身边。”
“这样啊……”,范丽娟舒了口气,随即笑着问:“你这孩子,出门这么多天也不主动来个信,妈都想你了。”
范丽娟是把他当儿子来看待的,他离开这几天还真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陈良清看着窗外轻笑:“我的错,忘记跟您说了,我这边一个朋友摔断了腿,他一个人住,我得在这多照顾他几天,家里……就交给您多费心了。”
既然是这样,她就放心了。
“你啊,尽说些客气话。那行,你好好照顾着朋友,回来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
“嗯,好。”
范丽娟挂断电话,心里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不争气地摇了摇头,死丫头自己老公都不晓得关心,还得她这个老妈出面。
范丽娟人到中年,说话的嗓门是跟着年龄增大,范语柔在卧室都能听见她打电话的声音。她没有偷听的意思,奈何她声音实在太大,不知是故意想让自己听见,还是什么,在家里如此安静的地方竟然还打开了免提,范语柔将刚才他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说什么,朋友摔断了腿……”
范语柔盯着屏幕,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冷笑,“怎么不是他自己摔断了腿呢?”
她敛起神色,将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下去,重新把注意力拽回闪烁的光标前。
立冬之后,近来几日的天气越发的干冷,每天都有刮不完的寒风。
范语柔这样怕冷的人,早早地翻出来轻羽绒穿着上班。
这天晚上下班,她缩着脖子回到家里,客厅里灯火通明,范丽娟正坐在餐桌前包饺子。她换了拖鞋,洗了手出来,才看见厨房里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了两屉包好的饺子,个个白胖饱满。
“晚上吃饺子啊,妈?”
“回来了?”范丽娟说着话,手上动作没停:“有三鲜的、荠菜猪肉的,想吃哪种给你下一碗。”
“三鲜的吧。”她走进厨房,开火烧水,顺手调了碟醋汁,又切了点蒜末、小米辣撒上面。
水烧开后,范语柔下了半屉三鲜饺子,又捡了几个荠菜肉的尝尝味。饺子在沸水里浮沉,渐渐变得透亮,好了后,她朝外喊了一声:“妈,饺子可以吃了。”
没人回应她,她只好自己捞起饺子装盘端出去,却见范丽娟已停下手中的活儿,正对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说话声温柔又轻快。
范语柔刚想开口问在和谁聊天,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比她更快:“先不聊了妈,您和语柔多吃点。”
“哎,好。等你回来,想吃啥馅儿,妈再给你包。”范丽娟语气里满是疼惜。
“嗯,好。”
电话挂断,范丽娟这才抬眼看向女儿,嗔怪道:“你这孩子,人就在跟前,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良清才走几天,就把人给忘啦?”
范语柔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蘸满醋汁送进嘴里,含糊地应道:“好吃。妈,您手艺又精进了。”
“就你嘴贫,你妈我包了三十年饺子,一直都是这个味儿。”范丽娟笑着瞪她一眼,话锋一转,“我说你俩——”
话没说完,范语柔已囫囵吞下几个饺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站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妈您慢慢吃。”
“电话都挂多久了,怎么还魂不守舍的?”肖景涵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笑眯眯地打量着站在窗边的陈良清,问道:“在想嫂子啊,良清哥?”
陈良清在他没受伤的那条小腿上轻踹一脚:“玩你的游戏,少打听有的没的。”
“哎呦,哥,你别生气嘛。”肖景涵嬉皮笑脸,“啥时候带嫂子出来给咱们见见呗?光听你说,都没见过真人。”
陈良清没接话,只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好好养你的伤,”他走向门口,“改日再来看你。”
“诶?这就走啦?”肖景涵冲他背影喊。
门被轻轻带上,肖景涵扭头看向一旁跷着二郎腿的曾芮,问道:“曾芮,他这急急忙忙的,干嘛去了?”
曾芮没吭声,打开外卖软件,问他:“饿不饿?点个宵夜吃?”
“好啊!”肖景涵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我要吃麦麦家的双层吉士堡,可乐要冰的!”
曾芮无奈地瞥他一眼:“又吃汉堡?”手上却已顺从地找到那家店铺,熟练地勾选了他喜欢的那几样。
天气一冷,范语柔早上也是越发的赖床了,起得比以往晚了些,等她到了公司楼下停好车,也就只剩下五分钟左右的打卡时间。
“语柔。”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她脚步微顿,回过头,只见陈良清站在不远处的花坛旁。他穿了件黑色夹克,头发有些长了,柔软地搭在眉骨上。他朝她走来,随着距离拉近,眼底的憔悴也逐渐清晰,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像是许久没睡好。
“你来做什么?”范语柔撩开衣袖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陈良清的嘴唇张了张,那句“我只想来看看你”在舌尖滚了滚,终究咽了回去。他提起手中的纸袋,朝她递了递,声音很轻:“给你买了早餐,还是热的。”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范语柔没接,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快步走向大厦旋转门。直到进了办公室,摘下口罩,她才发觉自己呼吸有些不稳。
她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玻璃向下望去。那个黑色的身影还在原地,低着头,静静看着手里的纸袋,过了许久,他似乎叹了口气,之后才慢慢走远。
所幸他没被公司里的其他同事撞见。
经历过上次的照片风波,她对任何可能在公司滋生的闲话都如惊弓之鸟,万万再不能出现类似的蠢事。
可她还是想错了,或者说,看轻了陈良清的执拗。
自那日后,陈良清开始雷打不动地每日清晨出现在公司楼下,手里总提着一份早餐。
范语柔起初还会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离开,她不需要他给予的过于刻意的关怀。但陈良清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固执地等着,连下雨天也不曾缺席。
这天,临近下班的点,天色大变,雷声轰鸣,暴雨顷刻间倒灌而下。陈良清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之下,他那清晰而孤绝的轮廓,散发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别人不清楚,夏欣和小芝是去过家里,见过陈良清的。听到外面下雨了,他还站在楼下,小芝忍不住偷偷给夏欣发消息:“语柔姐似乎和姐夫吵架了,这得有三四天了吧?”
“少八卦,专心做事。”夏欣的回复简洁干脆。
“就快下班了嘛,好奇一下都不行嘛?”小芝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夏欣回她一个“抹脖子”的威胁表情包,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不再理会。
然而,陈良清那样无论身形还是外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接连多日风雨无阻地站在楼下等人,早就在公司八卦群里成了热议的话题。
同事A:“不知道他等的是哪位佳人?艳福不浅呐~”
同事B: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反正这个福气落不到你头上喽。”
A:“我老了,我承认,可没人说吃不得,还不准撩啊?”
C:“注意你的言辞!”
B:“她就那个德行,看见个帅的就走不动道……”
群里顿时被各种调侃和哄笑的表情包刷屏,小芝盯着屏幕上滚动的调侃,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他们也太……太不像话了……”
夏欣一把抽走她的手机,利落地帮她退出了那个聒噪的群聊。
“有这闲工夫,工作还不够你琢磨的?”夏欣将一份待复核的文件放在小芝桌上,“好好干活。”
小芝痛苦地哀求,“不要啊,夏欣姐。”
夏欣置若罔闻,目光已落回自己的电脑屏幕。
下班时间一到,大家纷纷关电脑打卡下班。
范语柔坐在椅子上磨了磨时间,可偏偏时间像是被雨水粘滞,走得很慢。她抿着嘴角站起来,踱步到落地窗前,陈良清站在滂沱的雨幕中,雨势不见小,反而更加猖狂,将他那把黑伞打得微微发颤。
小芝和夏欣出了电梯,她没耐得住好奇,趁着没有认识的同事过来,远远地和陈良清打了声招呼,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等她想要说什么,就被夏欣拽住胳膊,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陈良清一见范语柔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语柔,你下班了。”
范语柔恼着脾气,瞪他一眼:“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
她也懒得打伞了,包抱在怀中,手护着头顶就往左侧方的停车棚跑。陈良清追上来,慌乱中将伞往她那边遮,范语柔别扭得很,走得又快,伞沿一连几次都没打准,冰凉的雨水反而溅了两人身上到处都是。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已经影响到我工作了,陈良清!”
范语柔的脸上、手上淋了雨,比室内骤然下降的冷空气冻得她嘴唇颤栗。
“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每天我都在想你,只要回到家里,一闭上眼睛,全都是关于你,所以我……”
“我忍不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恳切。
听听看,他说起来多么地痴情动人。
“如果你想解释,那没有必要了。”范语柔打断他,语气冷得像这雨水,“还有,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她拉开车门,迅速坐进去。引擎发动的声音淹没在暴雨里,车子毫不犹豫地驶入朦胧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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