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界开亡灵酒馆

　　秦暮，而不是宁夕颜。

　　“她轻松穿过了青云宗结界，被长老撞见也没留下任何伤口，还亲手抹去了对方的记忆，”林寂声艰难回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背脊发寒的画面，声音也不自觉往下掉，“她邀请我和她合作，我本来没打算答应的。”

　　他好歹是青云宗长老的大弟子，对面来历成谜就算了，一出手就是“强制剥夺记忆”这样的毒术，林寂声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她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但你还是加入了，”祝漓面无表情戳破他最后的粉饰，冷笑着扎人心口，“不仅加入了，还帮着别人杀死了自己的师妹。”

　　“……我是被逼的，”林寂声闭了闭眼，似乎不想面对接下来可能有的对话，但又无处可逃，“秦暮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太过强大，我打不过，又担心自己的记忆一并被抹去，最后给青云宗留下隐患。”

　　江玄清：“嗯……用这种理由吗？”

　　林寂声只当没听见，继续说道：“我一开始只想着先糊弄过去。”

　　“但她并没有相信我，而是拿出了一枚很诡异的灵丹要求我服下。”

　　“我当时甚至以为我也要死了……”

　　“你没做任何反抗？”祝漓听出不对劲来了，这人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为了青云宗，但人家都拿着诡异药丸跳脸了，他还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这和打不过就迅速加入有什么区别？

　　林寂声脸色僵硬了一瞬，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江玄清决定做个好人，帮他把尴尬的话题先推过去，“那灵丹是‘异渊’的能量做成的吗？”

　　“的确如此，”林寂声捡了台阶就下，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的心路历程，“‘异渊’是绝对禁止的力量，但胜在对宗门并没有什么长久的害处。”

　　“若是不小心东窗事发，大不了我一人走火入魔承担代价罢了，”林寂声语气越发顺畅，“秦暮似乎对此有很多的研究，我在她眼里，或许就是一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实验体。”

　　但那也无所谓了。
　　只要能变强的话，林寂声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结局。
　　他心里也攒着一口从未找到出口的闷气。
　　被一句句喊着“大师兄”的时候，被师弟师妹们轻松超过的时候，走火入魔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编撰着掩饰自尊心谎言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有渴望着有什么转机出现。

　　但没有，他等了一天又一天，最后手里依然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太不公平了，”林寂声侧靠在床头，过于消瘦的手腕露出被褥，像是只剩下一节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的骨头。

　　修为散去后，执念并没有随之离开。

　　林寂声望着空无一物的顶部，这次沉默了更久，才叹息着说道：“我们的无能为力，你们这些天才又怎么会明白呢……”

　　“我不明白的只有你的卑劣，”祝漓懒得继续听下去，在心里简单给这些内容做完了加减法，最后得出的结果是——
　　百分之九十的废话。

　　祝漓转身就走出了洞口。

　　江玄清亦步亦随跟着，完全没有一点露了脸的“前辈”包袱，不仅自觉给人清理小路上的碎石落叶，说话语气也温柔，刻意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接下来该怎么做？”这完全不像是高位大能会说出口的话，但他面上表情没有一丝尴尬之感，“秦暮手下的试验品不应该只有一个，如果后面涉及的灵魂够多的话，就算是掌柜你也会有不便之处吧。”

　　“废话，”祝漓啧了一声，脸色算不上好看。

　　她转而问起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宁夕颜：“你现在怎么想？”

　　“什么……”宁夕颜还没从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呆呆看着那湛蓝色的眼睛，嘴巴比脑子更快，“抱歉，是我给师父添麻烦了。”

　　“……”

　　“秦暮是你吗你就认？”祝漓踢开碍眼的石子，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不是没有。”

　　“做我的徒弟可不比别的行当差，你无需想着别人的身份。”

　　“！”宁夕颜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就算知道自家师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第一时间还是反驳，“我从来没觉得跟着师父有什么不好。”

　　祝漓：“那你在难过什么？”

　　宁夕颜咬了咬干涩的唇瓣，怯怯道：“可是没有我的话，师父就不会被她盯上了吧……秦暮看起来就很讨厌我。”

　　“没这回事，”祝漓摆手，想到秦暮那张和宁夕颜相同的脸，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觉得麻烦还是该感叹命运，“不管我出不出现，她都会这么做的。”

　　拿宁家开刀，大概就是她对自己的“命运”做出的第一次反抗。

　　斩断过去的因缘，抹消过去的自己……秦暮正在近乎冷酷的去接近那个结局。

　　祝漓又想叹气了，“走吧，先回酒馆，”这种时候本地宗门应该会有更准确的信息，不管是关于“异渊”，还是关于一样的脸却不同的两人。

　　江玄清：“我和微生曜的情况不一样。”

　　他斟酌了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柔声解释：“微生曜是在秘境影响下分出来的独立个体，我们甚至连迈入的道都不一样。”

　　这也是他们明明同源，修为却有显著不同的原因。

　　祝漓挑眉：“你修的不是剑道？”

　　江玄清：“的确不是。”

　　他擅长用剑，但真正迈入修行大门时，靠的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剑气。

　　“是苍生道，”江玄清眼睫颤了一下，声音很淡，好似话语中的主人公并不是自己，“来自于苍生，飞升那天，也还给苍生了。”

　　祝漓难道认真看了他一眼，不期然想起灵霄宗掌门说过的话。

　　“你是为了修仙界才飞升失败的，不，或许不只是修仙界，”祝漓兀自思索了一会，套了个公式随意猜道：“是因为你的师尊么？”

　　修仙界摆弄异渊的第一人，可以说异渊能留下这么多不好的传言，那位师尊大概率是完全脱不了关系。

　　后果已经相当明显了。

　　江玄清无奈苦笑，对于这件事情被猜出来也算不上意外，“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已。”

　　师尊给了他活下去的第二次生命，他就用从师尊那里学习到的一切回报了他。

　　能飞升的修士万里无一，若非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有哪里有人会故意想着失败呢？

　　“那一天，是我离天道最近的时候，”江玄清讲述的语气依旧像是个局外人，“从外界带来的污染，只有此世界最高位的天道气息才能堪堪压制，我只是促成了这一切。”

　　就这么一点希望，他都必须付出一切归零的代价。

　　或许这就是命运捉弄吧，师尊一直想要却始终做不到的事情，在他的死而复生之后，突然又有了新的转机。

　　“我可没兴趣为你们的世界赴死，”祝漓冷淡着说了一句，“这个世界可不是一个小小的亡灵法师就能拯救的，再天才也不行。”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异乡人，平常借此间的五行之力用用也就算了，真要和天道链接还是找你们这个世界的当地人去做比较好。”

　　江玄清更无奈了，无力反驳道：“哪有这么多适格的天才人物呢？”

　　就算祝漓愿意教，立刻就能学会的也不能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啊。

　　宁夕颜都被说有天赋了，现在不是还只是学了一个皮毛？

　　“……办法倒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祝漓突然回过味来了，若有所思看着局促的宁夕颜，忽然说起了一件事，“亡灵法师在我们那里并不是很招人待见的身份，因此，一些未长成的亡灵法师很容易受到猎人的围剿。”

　　宁夕颜指了指自己，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祝漓又继续说：“让徒弟好好成长是师父责任的一环，所以——一些厉害的亡灵法师创造出了一条捷径。”

　　“你的意思是……”江玄清一下子认真起来。

　　祝漓哼笑：“想成为亡灵法师中的天才，条件可是很苛刻的，但普通天赋也有普通天赋的用法。”

　　“谁说一缕缕溪水不能汇聚成厉害的江湖呢？”

　　……
　　一个时辰后，去往亡灵酒馆的必经之路上围满了人。

　　“你听说了吗？亡灵酒馆和灵霄宗推出了一个什么亡灵法师速成班……”
　　“虽然不知道亡灵法师是什么东西，但是灵霄宗是不会骗人的。”
　　“现在已经是人挤人了，隔壁那个卖豆腐的李二也去凑热闹了，你猜什么来着，那个李二被留下来了！”
　　“他可是卖了大半辈子的豆腐啊！”

　　“……”

　　花言巧语不如眼见为实，一个个标准案例出现之后，人群瞬间炸了锅似的，熙熙攘攘就挤上了路。

　　楼青释叹为观止：“这效果是不是好过头了啊……”

　　朝夕倒是能理解一二：“其实也正常，掌柜给出的修行方式实在太过神秘，吸引来的可不仅仅是些平民百姓。”

　　只是受制于威压不敢冒头罢了。

　　“就是不知道夕颜现在学的怎么样了，”朝夕看了眼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酒馆，难掩面上忧色，“掌柜说是速成……但是半个时辰就出师教人，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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