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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下厨屡战屡败,徐庭岸也不免升起一丝挫败,但他不信世上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请了米其林厨师上门教学。
薪酬不菲,厨师信誓旦旦,拍着胸膛保证教会,一周后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从旁辅佐时这位老板能顺利完成一道菜,一旦他完全旁观,又回到原本基本为零的水平。
徐庭岸同样纳闷。
不过这一周也并非毫无收获。
他拉着游舟在厨房陪学,一周下来,游舟已经能够用关火的方式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吃这道菜。
游舟吃得不多,基本都是刚做好时徐庭岸哄着他尝一口,但如果他捣乱关火,那这道菜做好之后怎么哄他也不会吃一口。
吃得是少,但也要看跟什么时候比,现在已经算有所进步。
又过一周,徐庭岸搂着游舟,说:“再多吃几口,今天就不打营养针了。”
游舟左手手背上针眼密密麻麻,青紫交加,又没什么肉,薄薄一层皮肤,看得人心疼。
天寰不兴加班,只不过为了处理一些麻烦的事务,以前徐庭岸自己时常加班,现在有游舟等着,他也养成了踩点上下班的习气,把手头工作往手下人身上一丢,拉着游舟的手大摇大摆就走了。
次数多了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又让李管家走一趟,徐庭岸这回连门都没给开。
不过他回家也并没有闲着,一是要学下厨,二是要教游舟说话。
医生的意思是要给游舟营造开口说话的环境,天寰那边是不能再安排人,徐庭岸便想要请康复师,但医生建议让熟悉的人来,效果会更好。
徐庭岸知道游舟喜欢坐在窗边,就在窗边布置了一个小窗景,摆了两盆龙舌兰,挽起柔软的白纱窗帘,还放了软沙发,抱着游舟,同他讲话。
他身边实在没什么可讲,这些天把天寰怎么发家怎么扩张都讲了一遍,搜肠刮肚,终于想起点新鲜的。
“陈嘉信的事情想听吗?”他将头搁在游舟肩膀上,“他昨天白天穿了身新的高定正装,似乎还垫了肩,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听办公室里那些人都打趣他要跟女朋友约会,他也没有反驳。”
“今天早上在茶水间听说他昨天去跟网友见面,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九点多钟又回来公司加班,一直待到今天早上。”
“到底出了什么出岔子,我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话,你明天自己去问他,好不好?”
徐庭岸勾着游舟的手指,又问了一遍,一如既往没有得到回应,但游舟也轻轻动着手指,小孩子观察世界一样,和他搅在一起。
“徐白轩……他的事情有些血腥,不过你听不懂,讲讲也行。不知道他许诺了些什么,先前缅北那边的人送他回国,想要在航运上动手脚,但被我监听得一清二楚。还记得广山吗?那天我出门,是秦续春有个团队研发出了生物面具,加上之前就有改变声音的植入芯片,我们一合计,直接试用了面具和芯片,混到徐白轩跟缅北人见面的酒店里。”
“回来得太急,忘了摘,你问我是不是厨师,我才摸着喉咙想起来,因为你说我做饭难吃,我很生气,就点头承认。但是我把从洲丽饭店带回来的餐食包装成现做的,你也没吃几口。”
“说这话显得我很小人,但我确实高兴。”
徐庭岸自顾自闷笑了几声。
“说远了,还讲徐白轩。我只是让他什么也没做成,但缅北的人比我心狠手辣得多,前段时间剁了他半个手掌,我这二叔估计要走上绝路下狠手了。”
“他这个人,真是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魄力,我刚到国外时,他就想对我痛下杀手,结果,花两万美刀雇了个地痞流氓朝我的车开枪,两万美刀,就想买我的命。”
徐庭岸轻蔑笑道,“异想天开。我刚学了枪,正愁找不到靶子,就拿那人练手了。”
后面几年都不安生。
但因为次次他都完好无损地躲过去,李管家把徐白轩买凶的证据递给老爷子,老爷子抽着烟,一声不吭烧了。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说着,徐庭岸搂紧了游舟,“所以你可千万要跟紧我,一步也不准离开,知道吗?”
“跟在我身边,不是绝对安全,毕竟他的目标就是我。但在我身边,大不了我们一起死,不在我身边,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游舟回头,缓缓抬手覆在他面上,徐庭岸以为他要像之前那样帮他合上眼睛,但游舟却是摸了摸他的眉心,像是要为他驱散郁积的愁闷。那手指并不暖,淡淡的凉意顺着他的眉心传开,令他镇静下来。
徐庭岸展开眉,一边觉得游舟身上的味道淡雅好闻,一边想不知道游舟现在听到哪一句了。
他享受了会,握着游舟手腕,把自己侧脸放在游舟手心。
“在北美的时日虽然不好过,但让我遇见你,也不算太坏。我们两个珈州的人,在大洋彼岸相遇,说明上天都在想方设法撮合我们,是吧?”
徐庭岸啄吻了下游舟的手心,“如它所愿,我爱上了你,你……也爱我。”
“我爱你,游舟,你也爱我,好不好?看着你一天天消瘦,比直接朝我开枪还难受,你要是好过来,以前的一切我都原谅你,阿姨的事情你想怎么罚我我也认,好不好?”
“游舟,说爱我吧,游舟,”徐庭岸让游舟正面跨坐在自己腿上,朝他比口型,“我——”
“我——”
游舟眨眨眼,张了张口,但没有出声。
“对,说我,我——”
徐庭岸尝试了不下十次,游舟盯着他,漆黑的眼珠半分转动也没有,如同一个用磨损严重的玻璃珠嵌进去当眼睛的仿真娃娃。
徐庭岸越说声音越沉,最后停下来,垂头玩着游舟的手指。
这时,游舟突然说:“我……”
徐庭岸愣了一瞬,旋即抬头,大喜过望,“对,我——”
他迅速打开手机录音,生怕错过了游舟下一次发声。
“我……”
“好棒,游舟,再说爱,你看我,爱——”
等了近两分钟。
“爱……”
徐庭岸激动地吻了吻游舟的唇,那薄薄的浅淡的唇就这样吐露出令他振奋的言语,实在太过美妙,像是上天垂怜,终于施舍他一次机会。
“你,你——”
许是亲游舟那几下让他大脑工作量加多,这回等得更久,徐庭岸坚持不懈教他。
“你——”
“你……”
“我爱你,我爱你——”
游舟张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试了两次,干脆闭上嘴不肯说了。
“没关系,已经很棒了,游舟好厉害。”
徐庭岸抱住他,轻轻晃,好似坐在一艘狭小的船上,四面环海,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好一会,徐庭岸才想起录音的事情,他结束录音,把音频发给陈嘉信,让他把游舟的声音剪辑成一句完整的话。
不到五分钟,陈嘉信发来音频,徐庭岸点击播放,手机里就传来游舟略微变样的声音。
“我……爱……你……”
徐庭岸把手机放到游舟耳边,又放了一遍。
游舟愣愣地拿走手机,盯着看了好一会,突然伸手长按聊天记录,徐庭岸赶紧把手机拿走。
“不能删,宝贝。”
他笑着。
游舟的情况有所好转——徐庭岸诊断,挑了个周末,工作少的时候,他带游舟又去了一次游乐场。
这回没有包场。
怕加重游舟病情,只让他坐了旋转木马、摩天轮这种平缓的设施。
摩天轮转到正顶上时,徐庭岸握着游舟的手,吻他的手指,说:“上次就是在这里。”他自己闷闷笑着,“等回去,我把那份报纸找出来给你念。”
游舟没什么反应,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倒是在跳楼机下面站了许久,徐庭岸在旁边等,心想要是游舟开口,说他要坐这个,就让他去,但最后游舟还是没有说话。
周中一个晚上,徐庭岸临时起兴,把游舟带去马场跑了几圈。
游舟坐在他身前,被他圈在怀里,看不见神色,只有发丝之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萦绕在鼻尖。
马匹疾跑起来,浪打一般的踢踏跌宕让他们紧紧贴在一起。
这么亲昵的娱乐,过去几年他居然从来没有带游舟来过。
不过下马之后游舟大腿内侧有些磨伤,徐庭岸拇指按着他的腿,指尖陷进肉里,仔细检查了下,直接开车去附近的药店,在车里给他上好药,这才打道回府。
再一次出门是第二个周末,徐庭岸带游舟去珈州最大的商场逛了逛,主要是给游舟买些衣服。
徐庭岸常穿的衣服除了私人定制,就是品牌方直接送到家里来。
自从游舟回来,他便交代了经常买的几个牌子也送来游舟尺码的衣服。
但他的风格太正式太商务,游舟之前穿去天寰给他当助理就已经嫌别扭,现在病怏怏的,瘦了许多,撑不起来,看起来更不合适。
商场里各大叫得上名的奢牌都有入驻,徐庭岸只管挑他想看游舟穿的,只要有合适尺码,全都刷卡买单,一上午刷了七位数出去。
衣服让店里派人送去现在居住的小区,徐庭岸拉着游舟的手,问他:“还想不想再逛逛?”
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的店面,游舟都没有反应。
商场里有个女生偷拍,徐庭岸制止她,女生当即删了照片,鞠躬道歉。徐庭岸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自己的照片流传到网上,而且游舟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留下照片。
如果游舟现在正常,他说不定会视而不见。
之后便并行着下楼,徐庭岸以为这一次的出行就要结束在现在时,游舟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经走到商场的正门出口,一家专卖冰淇淋的商店前。
游舟站在门口,徐庭岸想起上周的跳楼机。
那天回去之后徐庭岸越想越懊悔,不应该要求游舟主动开口,他现在的情况,那样要求他,岂不是为难他?自己明明懂得他的意思,却故意装作不知晓。
更何况游舟难得想吃点什么。
于是,徐庭岸主动道:“想吃什么口味的?这时候天气正热,是该吃冰淇淋,不能因为生病了就克扣你的。”
“熔岩巧克力,草莓布蕾,还是高山抹茶?”
店员也看出游舟的情况,微笑着耐心等候,最后游舟指了下旁边广告上的抹茶口味。
游舟接过冰淇淋,慢慢用勺子舀了一勺,抿在嘴里,跟着徐庭岸走。
徐庭岸心里默道,恐怕不是想吃抹茶味,是只挂了抹茶味的宣传图,指这个最方便。
不过也行。
可惜的是游舟也并没有吃几口。
坐上车后,他便一口也没再动。
徐庭岸自认开车很稳,劝他:“再多吃两口。”
游舟垂眸,冰淇淋化得很快,这时候杯子里已经大半是水,他搅了搅,最后舀起一勺,要喂给徐庭岸。
正是红灯,徐庭岸便张口吃了,又说:“再喂我一口,嗯?”
游舟似乎没听见,徐庭岸又重复,好一会过去,游舟才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又用勺子搅搅,把里面分层的冰淇淋搅匀,稳着手喂到徐庭岸唇边。
徐庭岸故意使坏,用力一咬,结果那勺子一抖,半勺冰淇淋都掉到了徐庭岸衬衫上。
哑笑过后认命地抽了两张餐巾纸,把污渍擦去。
冰淇淋甜香浓腻,丝丝甜味萦绕在车内,钻进他的肺腑。他和游舟之间竟也有如此甜腻的时候,将那一切苦涩不堪都取代,如同远方的晨辉,让人满怀期待,期待游舟马上就能好起来。
甜得徐庭岸低笑不已。
然而清晨初阳只是日升月落的恒古定律,未有一份私情,是人一厢情愿,强加俗念。
这笑容只短短片刻,立马破碎。
绿灯亮起,徐庭岸起步慢半拍,右车道的轿车许是有急事,喇叭直鸣,闪着灯,一脚油门绕过他向西拐。
同一时间,对面一辆黑车突然冲出来,速度极快,只留下一条黑影。
猝不及防,三辆车相撞,尘烟四起,轰然巨响如同震耳雷鸣,令天地寂寥。
街头安静一瞬。
刚从斑马线上人行道的行人循声回头,尖锐人声划破了寂静:“撞车了!”
霎时间,黑车窜起火焰,烟雾从破裂的车窗和挡风玻璃挤出来,向四周逸散。
周遭汽车纷纷停下。
徐庭岸抱着游舟,冰淇淋洒了一身,甜腻味更重,混杂着汽油味,宛如一桶臭水劈头盖脸倒来。久久仍惊魂未定,直到路人破窗,唤醒他,才抱着游舟跌跌撞撞离开车。
他顾不得自己,先检查了游舟身上,有气囊弹出,没受什么伤。
在路人的三言两语中,他拼凑出前情。对面的黑车不知为何跑到最大时速朝他们撞过来,向西拐的轿车挡在他面前,车后厢完全变形,幸好里面没有人。而他们这辆车受到前两辆车撞击的余波,前轿厢受损,挡风玻璃被震碎,好在发动机没有自燃。
黑车司机头骨破裂,已经送医,保险过来与交警交涉,徐庭岸带着游舟回家。
坐在接送的车上,徐庭岸紧紧抓着游舟的手,生怕方才的完好无损只是黄粱一梦,他缄默许久,最后给陈嘉信发讯息:“查那辆黑车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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