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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随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信纸,也不藏着直接递给她。
邱与还尝试着动了动,不知道随安何时将穴道解了,她左眉轻扬,也不客气,坐起身伸手接过。
随安见此一只手在外侧虚扶着,另一只手拿起龙床里侧的软枕放在邱与还的腰后,回答她先前的提问:“余洋群此事复杂,没有人愿意接手不论,朝中也没有适合的人选。”
也就是说目前定不下人。
邱与还了然,接着一目十行地扫过密信,其中提到了黄石村近段时间以来有大量炊烟,同时过村的安定河水位急剧下降,似乎突然间增加了很多人。
黄石村处于云水群和余洋□□界处,杜笙之前带回黑樱木时,提到过制作乌三息也就是忘忧的原料黑樱树被大量种植在黄石村后山,而唐隻也说过制作乌三息需要大量清水进行炼化。
如此,这黄石村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祁御天他们制作乌三息的大本营。
再者,她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因瘟疫成为空村的也是这黄石村。
想到这,邱与还心下一紧,既已空村何来大量炊烟?
结合之前沁水县莫名增收的赋税以及晋国公所提到要通过贩卖忘忧加快累积大量银钱的话,都指向了她之前的推测——祁御天确实在暗中策划谋反!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随安见她眉头紧锁许久没有说话,眸光一暗,嘴上却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行让萧清远顶上。”
邱与还摇头,将信纸递给随安,神色坚定:“臣比萧清远合适,萧清远一国丞相去查赈灾银大材小用了,他留下帮助皇上抓住祁安河更为重要,余洋郡臣去最合适。”
“朕不同意。”随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你的身体本就因石藤毒未完全恢复,此次又染了急性风寒,必须待在都城好好调养。”
“没有什么好调养的,如果臣猜的不错,祁御天定是在黄石村屯兵,再加上潜伏在朝堂上的祁安河,我们必须尽快摸清他们的底细。”
邱与还急声想要说服随安:“最快的办法就是两线并行,臣去余洋群查明赈灾银的同时如若幸运直接将祁御天铲除,而皇上则尽快将祁安河找出。”
“你说的没错,但余洋群那边朕可以派其他人去。”随安并不妥协。
“其他人?”邱与还轻嗤了声:“还有谁?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胡圆勒?还是兵部尚书宋秋恒?”
“朕自有安排。”随安皱眉,依旧不松口。
邱与还顿时恼火起来,干脆将随安的心思点破:“皇上很早便察觉到祁安河和黄石村一事了吧,你娶秦枫眠是为了以此拿到晋国公手中的两条矿脉,为了制作兵器以防万一;
答应和亲,为的是稳住鱼跃国,以免内外受敌;而安排我接手北大营,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带兵吗?
如今事态如此紧急,我只是让皇上照着自己一早就安排好的布局落子,皇上拒绝什么呢?”
是啊,随安也想问,自己拒绝什么呢。
落子无悔,明明这盘棋局自己早已摆好,现在又摇摆什么呢。
此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生而为人被情感牵绊是逃不过的,算无遗策或许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狠心。
见随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却不言语,邱与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随安伸手摁住,两人就这样僵持对视着。
邱与还语气冷淡:“月羌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月羌,你可以为月羌鞠躬尽瘁,我也可以。”
随安寸步不让:“你是可以,但没必要。”
“没必要?”邱与还笑了,“在你眼里什么算必要?我的安危?”
说到这,她满眼讥诮,“我真的看不懂了,之前秦枫眠给我下毒,皇上是知晓的吧,那时既没有阻止,现在就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我说过不需要皇上愧疚什么,我的命是皇上救的,该是什么身份什么位置我清楚。”
听她说起石藤毒一事,随安神情顿时难看起来,“石藤毒一事……”
他说到一半迟疑片刻止住,只道:“算了,既已发生你便如此认为吧,但我对你从来不止是愧疚,你七岁来到我身边,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虽然年岁渐长,很多事很多情变了,但我对你的信任始终未变,小七,这次听我一回吧。”
又是这样。
邱与还垂眸,拂开随安的手,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用一些模棱两可,口不对心的话带着安抚的意味拒绝她,把她当什么了?公私不分,冲动行事的没头脑之人吗?
太可笑了。
邱与还摇头,自嘲开口:“之前或许是,但现在不是了。”
她的否认让随安神色立即一沉,“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邱与还看向随安,故意刺激:“我想通了,
你是君我是臣,儿时相伴我们是主仆,主仆和君臣咋看好像只是换个称呼,但身份既变,其间勾连变得复杂,总归不一样。
正如皇上先前所言,有些事有些情早就变了,回不到从前,所谓信任也是如此。”
“不对——”随安正想开口否认,邱与还青葱的手指直接抵上了他的嘴唇。
见他双眼微睁,她贴近继续道:“皇上心中也清楚的不是吗?年少时抵足而眠的情谊,早就变质了。
是我越界,皇上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不必因此产生过多的顾虑,即便是要我立即去死我也毫无怨言,更何况是做一枚你手中的棋子。”
这下随安是真正的沉冷了下来,他用力握住邱与还的手腕,将其从唇边移走,嗓音冰冷:“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狼心狗肺,冷心冷情之人?”
邱与还抿唇不语。
她不知道,当年随安救下她时,她当他是个好人。
后来把她留在宫中,给她容身之处,找人教她武艺,其间的关心照料,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再后来战乱频发,皇位竞争激烈,当时随安手底下可用的人不多,大部分的计划都由她执行,这种信任让她一度欣喜异常。
现在想来什么信任什么家的感觉,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脑补,于随安而言或许只是没得选择罢了,既然谈不上情,那冷心冷情便更无从谈起。
有时候沉默是另一种无声的答案。
见她如此,随安闭了闭眼,心头燃起的怒火被无力感浇灭。
他想他错了,男子相恋过于惊世骇俗,他一心想着要保全对方的名声声誉,却不想这却成了自己自私怯懦的遮羞布,
而自己在保护和放手之间矛盾拉扯之时,表现出的那些摇摆不定,遮遮掩掩,到头来却被当成了不信任。
如果是这样,那些所谓的坚持早就背离了初衷,他竟然现在才看明白。随安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什么有悖伦理,什么顾全大局,什么名声声誉,统统都见鬼去吧。
将内心翻滚的浪潮压下,他认真地看向邱与还,嗓音染上沙哑:“过去发生的种种,我无可辩驳,但我对你的信任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之前的中秋夜宴,我因被袭受伤找了替身,花牌一事之前你说后我才知晓。
我承认我迟钝又自大,总觉得凡事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你掌管监察司本就受诸多非议,若再与男子纠缠,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艰难,
而我虽身为一国皇帝,却束手束脚,我怕护不住你。”
随安双手包住邱与还冰凉的手指,目光一错不错地锁住面前的人:“但我算错了人的情感是无法被随心所欲操控的,现在悔棋还来得及吗?”
随安话讲得明白,邱与还听懂了,却没有想象中得到回应的雀跃,满脑子只剩果然如此的茫然。
对于随安情感的变化,她在冬至那晚便有所察觉,结合之前随安对她和唐隻坊间艳色传闻的排斥,她隐约摸到了他的顾虑。
只是当这一切被证实后,她突然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了无所适从。
当初老乞丐让她女扮男装是因为生逢乱世,男儿容易存活,被随安带进皇宫时因未被发现女儿身也就将错就错。
期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坦白,可是后来发现男子当权的世道,要想站在随安身边,做其左膀右臂便只能以男儿身份。
于是为了万无一失,她专门找人研制了一种丹药,改造身体,将自己的相关女性特征弱化,虽然过程痛苦,该死的月信也依旧光顾,但表面上看基本没有什么破绽,就算是医术精湛的御医单从脉象也看不出异常。
可如今,自己花费心力维持的假象竟成了两人之间误会重重的关键。
邱与还觉得嘲讽之极,大概是黄大人他们的诅咒真显了灵,她这不就遭了报应。
“没有悔棋的机会了不是吗?”邱与还抬眼望向他,眸中满是沉寂:“你和鱼跃国公主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我知和先前娶秦枫眠一样都是你的权宜之计,
但正如你所言,感情是不可控的,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我不想再体会那种无力失控的感觉了。”
随安张嘴似要解释什么,却被邱与还直接打断:“保持君臣关系就很好,简单单纯不用被情感左右,皇上先前说的话,我就当从未听过。”
“朕不许。”随安嗓音一沉,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邱与还的手被捏得生疼。
“娶秦枫眠为后时,朕迟钝,纵然察觉你与他人不同,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你的伤心难过切实发生过,是朕的错,
可和鱼跃国联姻和朕没有关系,这背后的缘由等时机成熟,朕定一一告知,但你不能因为这些就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朕。”
随安凝视着她,沉沉眸光如囚笼如锁链,其中蕴含的浓烈情感,紧紧包裹着她,让她无法思考。
见她静默许久,并不表态,随安神色一黯,却轻笑出声:“当然,如果这是你真实的想法,朕成全你,和朕一起要背负良多,的确伤痛多于愉悦。”
说完,他垂眸顺势抽手,却被邱与还拉住。
“可以悔棋,但不是现在。”
邱与还垂眸看向锦被上交握的手,慢慢回握,她怕的从来不是伤痛,“随安,你可想清楚?就算如中秋那晚所说你只把我当做家人,我也很满足了。”
“我想得很清楚,中秋夜宴那晚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作数。”
随安十分坚定,随即像是联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头问:“你还在怀疑我在用这种方式利用你?”
“当然不是。”邱与还立即否认。
相识数十载她了解随安,他要么不说,说了便是真实可靠的。
只是对她而言,现在不是坦白身份的好时机,祸乱将起,她不能坐视不理。
而且经过这一番对峙,随安点醒了她,她如今以男儿身示人,随安不想坏了她的名声,她亦然。
她不想因为一个假身份最后和随安走入高歌罕和柳参将一样的结局。
“当然不是。”邱与还又重复了一遍,抬头直直看向他:“你说我便信,只是如今暗流涌动,解决祁御天等人是首要之事,等这一切结束,月羌安稳后,我们再说这个行吗?
我……”
她迟疑了一会:“到时候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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