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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她跌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婴儿一般环抱住自己,把头深深埋到膝盖里。
她想不通,她为什么还会为他心动?他是那样卑劣的人,她不可能再爱他才对,如果继续爱他,无疑是对她的身心进行酷刑折磨,可若是不爱他……
对啊,她可以不爱他,离他远远的,找一个美好的人,谈一场健康的恋爱。
远离他,忘记他。
她要结束现在的关系,绝不能再以“夫妻”关系相处,不能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能看见他的脸,不能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她要离婚。
立刻就要。
黎梨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扬城最好的离婚律师,她将婚前协议推到王律师面前,冷静而决绝道:“我要离婚,所有财产全部放弃,我只有一个诉求,要快。”
王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表情漠然,从业多年,经手过无数富豪权贵的婚前协议,他对各种严苛到几乎算是羞辱的条款早已司空见惯,从来没有弱势方能占到便宜,根本不用她放弃,她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他翻开文件,像是要确定什么一般微微睁了睁眼,而后眉头深深耸起。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黎梨不由得担心起来:“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王律师抚了抚眼镜,表情恢复平静后微笑道:“没有黎小姐,您稍等。”
黎梨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她卷着发尾,神情一直都是沉重的。
王律师淡定地将文件翻到末页,而后悄悄打量了眼面前这个看起来清纯无害的黎小姐,心中肃然起敬——
能让恒盛集团继承人签下这种单向的、毫无保留的卖身契,她果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专业而平稳:“黎小姐,我必须说,这是我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份婚前协议。”
他特意加重“特别”两个字,几乎算是赔上了自己全部身家,只为换得当事人三年时间,而当事人却是那样迫不及待的离开他,看来她比自己更清楚协议对她有利。
黎梨:“特别?哪里特别?不会是有什么坑吧?我不会不能提前解除婚姻吧?”
看着她单纯的样子,王律师又是微微一笑:“当然不是黎小姐,您知道吗?这份协议的所有条款皆对您有利,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底线地偏向您,当初拟这份协议的人定是私心向您的。”
黎梨怔了怔,协议是傅礼一手拟的,她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但私心向她是什么意思?
黎梨:“怎么说?”
王律师:“协议中的所有赔偿条款只针对男方,比如男方违约,则需要赔付天价违约金,而女方违约,则没有任何惩罚。”
黎梨蹙眉,她俯身拿过协议,翻了翻:“这不可能,他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王律师很少接到这么简单的案子,他专业地说:“黎小姐,如果你主动解除婚姻关系,您不会有任何财产损失,协议中没有针对您的违约条款。”
黎梨表情仍是呆的,只是鼻腔传来强烈的酸涩感,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这是做什么?显得自己多么体面坦荡?呵,虚伪罢了,他们那样的人通常都是虚伪的,要脸面,要名声,才不会让自己落人口舌。
黎梨吸了吸鼻子,带着讽刺的说:“我不要他的东西,你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要我们彻底分割,无论是婚前的还是婚后的我都不要。”
王律师惊讶于她的决定,明明有手段让男人签下这种东西,最后关头却又什么都不要?炫技来了?
然而他只是律师,不是她的闺中密友,他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黎小姐,三天后我会将离婚协议送去给您。”
这三天黎梨故意躲着傅礼,她在酒店躺尸三天后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拿到那份堪比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后,直接打车去了恒盛。
当时是阳光明媚的早晨,难得的大晴天,还没到上班时间,总裁办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他的办公室,结果就看见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讲电话,流利的英语,挺拔的身形,他不再是发烧那天脆弱可欺的模样,现在的他从容锐利,不可一世。
他听见她进来,只淡淡瞥了眼,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文件袋,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他对着电话说了句“Just a moment”,然后永手遮住话筒,偏过头,淡淡道:“我现在很忙,有一个跨国会议,你的事等会再说。”
说完没有等她的回应,他便转过身去,继续他的电话会议。
这一等就是好多天,他开始变得异常忙碌,不是应酬就是出差,总之,没再给她见他的机会。
黎梨等得实在焦躁,她通过层层关系打探到了傅礼的行程,于是这一日,她终于把他堵在了办公室。
“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呢。”她揶揄道。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淡然开口:“刚回国,比较忙。”
黎梨不管他说什么,离婚协议直接甩到他面前:“离婚协议,签字吧。”
傅礼视线落到了那份文件上,他没有去碰,而是抬眸看她,语气平静:“需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们的婚姻是三年。”
黎梨毫不在意:“你别骗我,我找过律师了,我可以随时结束协议,我现在就要和你离婚。”
傅礼眼神变得黑沉:“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
黎梨:“当然。”
傅礼:“你要离婚,爸爸妈妈知道吗?”
黎梨:“当然。”
黎梨:“我不会占你便宜,你的所以东西我都不会要。”
傅礼闻言翻开协议,快速扫了眼,才发现这几乎是一份要她净身出户的不平等协议,他将协议搁到一边,掀起眼皮看她:“这份协议我不会签,它对你不公平,我答应你的所有东西我都会给你。”
黎梨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你的东西……我嫌脏。”
她故意用那种刻薄的语气说,仿佛知道自己怎么样说能最让他伤心。
傅礼脸色变得苍白,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里盛着死寂。
他垂眸,背过身,沉默的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黎梨站在那里,像只面对天敌的小兽,她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漆黑的墨迹落在纸面,一阵尖锐到难以忍受的刺痛在她胸腔弥漫开来。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放下笔,平静地将签好的协议递给她,而后转过身去。
他始终没有看她。
黎梨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她默默从包中拿出那枚婚戒,放到桌案,挺直脊背,毅然转身。
“祝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傅太太。”她说。
“周一早上九点,民政局见。”她说。
那一整天黎梨都是麻木的,她静静坐在公司楼下,昂着头看天。
她看见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看见深而蓝的天空。
他们不会再纠缠了吧?
他们彻底结束了。
——黎梨,忘记一个卑劣的人没什么难的,不要难过黎梨。
她对自己说。
天空远去,意识回笼,她张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温热的怀抱中。
这是哪里?
她怔住了,有些分不清。
梦里的情绪被带到了现实,让她胸口闷闷的,有些呼吸不畅。
她好像很讨厌傅礼。
是她先提的离婚。
为什么呢?
记忆像是笼着一层浓雾,她拼命回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厌恶傅礼要和他离婚的原因,只有那种心死的痛苦情绪,强烈的左右着她。
“怎么了?”头顶传来男人带着睡意的慵懒声音,他手臂收拢了些,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她下意识挣脱他的怀抱,离他远远的。
“别碰我。”她大声的说。
傅礼睁开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他坐起身,温柔的询问:“做噩梦了?”
有泪水从她眼眶里流出,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痛苦地捂住了脸。
“我想起来了……”
“我们离婚了傅礼。”
傅礼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有的睡意和温柔在顷刻间褪的干干净净,他眉眼低垂着,不敢看她。
她在哭。
她厌恶他。
她现在是不是恨不得他去死?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说。
他浑身冰凉,像一尊雕像。
黎梨泪眼婆娑:“可是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离婚的原因,我好像很讨厌你,可是我也想不起来原因。”
看见她哭,傅礼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着,他想抱抱她,亲亲她,安抚她,可他知道,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失去了拥抱她的资格,他不能引起她更大的抵触,他只是重复着:“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黎梨犀利的目光陡然射向他:“你是不是出轨了?”
傅礼几乎瞬间就给出了反应:“我没有!”他的语气急切而坚定,似乎还带了些被冤枉的委屈:“我绝不会出轨,这世界,我只爱你。”
傅礼不是那种会花言巧语的人,他说出的话总是让她信服,看着他斩钉截铁的态度,黎梨又开始茫然:“那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任何事情。”
傅礼再次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我不可能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出轨,没有对不起她,那为什么她会这样痛苦?
“那是为什么?”黎梨试图拨开迷雾,一点点找寻迷雾下的记忆,可是越是用力去想,就越是让她头痛欲裂。
她抱住头,用力地敲打。
“为什么?为什么?”
她被这种未知的痛苦折磨着,眼泪流了一脸。
傅礼垂着眼,唇紧抿着。
片刻后,他试探性地向前,重新将她搂回怀中,他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抚:“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关系的,慢慢来,早晚会想起来的,别逼自己好吗?”
看见她痛苦,他的心也如同被油煎般的疼。
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黎梨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她喜欢他的怀抱。
喜欢被他搂在怀中安抚。
喜欢他看自己时那满是温柔与心疼的眼神。
她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她不能接受失去他。
黎梨在他怀抱中汲取能量,半个小时后,她跟没事人一般坐起了身,笑嘻嘻的:“傅礼,你说过今天带我去玩的。”
看着她的笑容,傅礼漆黑的眼神暗了暗,他将她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在她眼睛上亲了亲。
心脏钝痛着,如同被凌迟。
——你在强颜欢笑吗?黎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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