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盛言拎着他的衣领提起来，继续左一拳右一拳地往他脸上招呼。

　　音棠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她清晰地看到，盛言眼中最后一丝克制被近乎兽性的狠厉取代，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决绝。

　　那个唯恐重蹈生父覆辙的盛言，此刻却因为她所受的委屈，亲手推倒了努力筑成的理性高墙。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挥出这一拳的代价，尤其对手又是井嘉谊这种毫无底线的无耻之徒，可是他依然毫不犹豫地用最直接的方式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音棠的内心深处陷入了不可遏止的悸动：盛言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她为什么不能？
　　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未来他们将面对多少世人的攻讦与白眼，她都要奋不顾身地与他站在一起。

　　同一楼层闻声而来的工作人员纷纷惊呼着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拉开暴怒的盛言。音棠愣了一瞬，才上前拉住了他。

　　井嘉谊扫视了一眼围观众人，干脆瘫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凄厉地嚎叫起来。
　　“上次拍广告我没给你留面子，你就这么报复我？大家快给我评评理！”

　　看着他这副倒打一耙的无耻嘴脸，音棠微微冷笑，辩驳的声音却淹没在他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呼中。

　　井嘉谊一边用别人递过来的毛巾死死捂住鼻子止血，一边还在“哎哟哎哟”地喊疼，恨不得把全楼的人都引来围观，好坐实盛言的罪名。

　　音棠心急如焚，想拉盛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坐在地上演戏的井嘉谊。

　　井嘉谊在同伴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外走。到了健身房门口，他又回过头，用怨毒的目光锁定了盛言：“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你给我等着！”

　　盛言猩红的眼眸慢慢恢复了平静：“好，我等着。”

　　方才的混乱中，他儿时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挣脱了牢笼，开始疯狂地撕咬着他的神经。

　　盛言微微颤抖了一下，无助地抓住了音棠的胳膊。
　　她惊呼一声，反手紧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盛言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站稳，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我打人了……怎么办？我以后会不会也变得像那个人一样？”

　　音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指的是他噩梦般的生父。
　　她用力握紧他冰凉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不，你和他不一样。是井嘉谊一直在激怒你，你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盛言打了个冷颤，眼中的恐惧仿佛在她的安抚下缓和了许多。

　　但那阵平静转瞬即逝，他的声音再次沉了下去：“可是那个男人打我和妈妈的时候，也说是我们一直在激怒他……”

　　“他说，我考试没得第一让他丢脸了；他说妈妈不让他喝酒，是看不起他；他说，他去参加歌手大赛被人笑话，都是因为我们拖累了他。”

　　音棠直视着他眼中那片绝望的深渊，心如刀绞：“那都是借口而已。成家怎么会耽误他做歌手？因为他根本没有才华，才会把责任推卸到你们头上；因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只能归咎于别人。”

　　她扶着盛言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可是你不一样！你有才华，你能写出打动人心的歌，你能好好控制自己！井嘉谊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你又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盛言怔怔地望着她。
　　她那燃烧着火焰般信念的眼眸，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将他从自我厌弃的深渊边缘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给予的力量全部吸入肺腑。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拉住了音棠的手：“我们回去吧。”

　　待音棠回到排练室，边曼柔已从江雨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虽然理解音棠的无辜，但公演迫在眉睫，她只能选择无视这场风波：“棠棠，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他们毕竟没有指名道姓，对吧？而且节目组肯定会处理这件事的。咱们先冷静一下，来排练吧，好吗？”

　　边曼柔这番轻飘飘的话，明显是在敷衍她。音棠心里泛起一阵不自在的感觉，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休息间隙，她给舒窈发了条消息：“井嘉谊一个商务，这热搜是说买就能买的吗？”

　　舒窈回复道：“热搜确实不能随便买，他可能是把消息卖给狗仔那一类人了，让那群人把消息炒作起来的。你别管了，越关注心越乱，等节目组回应吧。”

　　音棠定了定神，又忍不住偷偷溜到留声机乐队排练室外，见盛言正气定神闲地和队友排练，仿佛健身房那场风波从未发生，悬着的心才悄悄落回一半。

　　然后，她强迫自己回到鼓架前，用密集的鼓点发泄心头的憋闷和不安。

　　直到夜幕降临，词条热度降低，节目组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回到家，身心俱疲的她躺下就睡着了。或许是日间的刺激太过强烈，或许是潜意识里的渴望终于挣脱了枷锁，这一夜，她竟梦见了盛言。

　　梦境光怪陆离，场景模糊而跳跃。她依稀记得自己跟着盛言回了他的家，可那房间的布局，分明跟她自己的家一模一样。

　　起初，他们还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讨论新歌创作。

　　不知怎的，场景悄然转换。她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天旋地转间，她已被他压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她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任由他有力的臂膀托起她。她的身体像海浪中的小船般摇晃，耳边传来二人急促的喘息声。

　　从未体验过的愉悦感轰然炸开，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满足而绵长的轻哼，仿佛灵魂在这极致的欢愉中舒展开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音棠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慢慢睁开眼，梦境里那令人心悸的缠绵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她脸颊发烫。

　　吃完早餐，她正准备出门，就被肖宁叫住了：“宝贝等一下，妈妈跟你一起去地铁站。”

　　路上，音棠试图用无关紧要的话题驱散心头的尴尬，然而肖宁似乎充耳不闻。

　　她沉默地走了一段，忽停下脚步，开门见山：“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那个盛言和好了？”

　　音棠的心猛地一跳：“没有啊，你想多了吧！”

　　肖宁定定地望着女儿，仿佛想透过那双眼睛看穿她的心事：“你还想瞒着妈妈到什么时候？妈妈是不怎么上网，消息不灵通，所以现在才知道。你要是不想和他和好，那天他被骂得那么惨，你为什么第一个跳出来替他说话？”

　　音棠一愣，忙急切地辩解：“我只是觉得节目组欺人太甚，手段太下作了。换做是其他选手被这样对待，我也会站出来的。这跟盛言没关系！”

　　“你确实很讲义气，可是这次不一样。” 肖宁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你昨天晚上做什么梦了？”

　　音棠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普通的梦而已。”

　　肖宁的眼神愈加复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个蛋糕，根本就不是舒窈买的，对不对？”

　　音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父母没有舒窈的联系方式，舒窈也不可能主动告诉他们，他们应该永远不知道才对啊。

　　肖宁看着女儿的反应，了然地点点头：“果然如此。我前两天在超市碰见舒窈妈妈了，我们开家长会时见过几面，所以认识。”

　　她顿了顿，继续道：“闲聊时她说起，舒窈从小就不爱吃甜食，尤其是奶油蛋糕，嫌腻。你说，一个自己都不爱吃蛋糕的人，会特意买给你吗？”

　　音棠颤声道：“你不相信我？连这种小事你都要去跟别人求证吗！”

　　肖宁答道：“我当时不过提出给舒窈买点东西回礼，是人之常情。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明明是你为什么要撒谎吧！那个蛋糕是盛言买的，对不对？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 音棠矢口否认。
　　肖宁仍步步紧逼：“不对，你昨天晚上明明梦见他了，对不对？”

　　她半夜醒来，特意去看音棠有没有踢被子，以免她着凉，却没想到会听见女儿发出那种声音。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地铁口。音棠的脸颊红得像要滴血，羞愤交加之下，丢下一句：“你连我做了什么梦都要管吗？” 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冲进了最近的进站口。

　　肖宁本打算从另一个入口下去，见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妈妈只是想提醒你，难道忘了自己曾为他流过多少眼泪吗？真正会为心仪女孩负责的好孩子，怎么舍得让对方一次次伤心？”

　　音棠脚步不停地刷卡进站，逆反心理上来，又生出一丝勇气：“那是高中时的事，他现在已经变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会自己分辨是非对错。就算我们和好了，你也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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