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

　　白檀长叹一声，这确实是唯一的两全法了，只得点点头：“我去收拾东西，明日咱们就走吧。”

　　却见谢霖忽然一掀被子起身，俨然看不出一点虚弱的模样：“无妨，现在就过去吧。”

　　诧异地看着生龙活虎的谢霖，一点也没有刚才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痕迹。

　　察觉到白檀的视线，谢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修士会御寒嘛，自然不会受冻挨饿。”

　　他只是看着白檀那么焦急，一时没舍得开口。

　　既不会御寒又会挨饿的白檀：“……”

　　“嗯咳！”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那我们走吧，看地图的方向，一路向南就是了。”

　　他们只需要御剑到与下界的交汇处，买两匹马向应安府赶去就是。

　　“下界灵气稀薄，恢复缓慢，咱们还是省着些用……你怎么了？”

　　白檀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眼神莫名透着一股坚毅，谢霖还以为她又怎么了，话锋一转，又问回了她身上。

　　听到谢霖的问话，白檀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正色道：“我不会御剑。”

　　且不说没人正统地教导过她，单说她空空如也的灵气储备也不支持她有事没有御剑飞行。

　　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谢霖默了片刻，耳朵肉眼可见地变得绯红，连说话都带了几分结巴：“那，那我带你一起吧。”

　　白檀若有所思地看着双耳通红的谢霖，点头应下了他的提议。

　　御剑是谢霖学的第一课，自然熟门熟路，可对于白檀而言却无异于酷刑。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不真实的触感，白檀做了个深呼吸，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向下方望去，硕大的魔兽已经成为了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白檀还是惊了一刹，闭上眼睛用力环住谢霖的腰。

　　怀中人猛地一颤，连带着脚下的飞剑都不稳了一瞬，谢霖结结巴巴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你、你若是害怕，可、可以抱紧一点。”

　　得到了谢霖的许可，白檀十分自然地又箍紧了几分，闭着眼努力忽视耳边呼啸的风声。

　　她是不怕高，但是她怕死啊！

　　筑基期从这个高度摔下去还能不死的只有体修，像她这种常年坐在屋里钻研阵法的阵修，怕是会砸个稀巴烂。

　　一路上而且不断响起的只有风声，白檀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度过了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风声渐渐减弱，直至再无动静。

　　试探着睁开一只眼，飞剑正在缓缓下落，谢霖的脸侧不断有汗珠滑落，白檀能看到的侧脸宛如白纸，顿时被吓了一跳：“你还好吗？”

　　从荒原到边界的路程不算近。谢霖几乎是全速前进，灵力一下子耗了个干净。

　　听到白檀的问话，谢霖摇摇头，尽可能让声音平稳下来：“无妨，只是灵力消耗太快了，我吃点药很快就会恢复的，不会耽误太久。”

　　白檀微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谢霖打断她，将丹药咽下去，恢复了些力气才继续道：“我是这个意思。”

　　早日找到无心者的下落，白檀就能早一些投身于寻找白姝月的人群中，大家都能早日安心。

　　白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愧意更甚，谢霖一直以来照顾自己良多，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才是。

　　思及此，要将阵法修补完好的心更坚定了几分。

　　等两人歇歇停停一路赶到应安府，谢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为了不耽误时间，还是坚持着四处寻人。

　　“也不急于一时，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日日遭受良心谴责的白檀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拉起犹犹豫豫的谢霖进了一家酒楼。

　　熟门熟路地点了许多招牌菜，白檀伸手摆好碗筷，看着谢霖明显不赞同的表情，提前止住他的话头：“丹毒不可小觑，总不能只靠着丹药恢复体力，喏，你多吃点。”

　　碗里越垒越高的饭菜挡住了他的视线，谢霖只得认命地开吃。

　　见他听进去了，白檀长舒一口气。

　　反正自己没什么胃口，便一边给谢霖面前的小山添砖加瓦，一边四处观察。

　　据书上所说，无心之人的而后会有一个火焰似的的红痕，即将长出心脏时，红痕会自燃，是浴火重生的寓意。

　　可白檀放眼望去，街上的人大多披头散发，不得不一直盯着他们仔细观察。

　　忽然一道绯红的身影掠过，吸引了白檀的目光，错愕地看着笑容灿烂的女子，不可置信地呢喃：“姝月姐姐？”

　　埋头吃饭的谢霖没听清，刚一抬头就看到白檀拔腿冲了出去，急忙放下手中的吃食想追上去，却被一脸不善的小二拦在了门口。

　　“公子还是先付钱再出门吧，饭菜我们自会给二位留着。”

　　谢霖摸摸身上的储物袋，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

　　他身上只有灵石，没有银子。

　　由于平日里没有穿金戴银的习惯，谢霖浑身上下能找出来换钱的物件只有腰间的传家玉佩。

　　白檀的背景在脑中一闪而过，谢霖咬咬牙，干脆地扯下玉佩递过去。

　　玉佩圆润细腻，闪着上佳的光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小二迟疑片刻，还是伸手准备接过，刚触到玉佩门外就传来一道喊声，吓得他一个激灵险些把玉佩摔在地上。

　　“等一下！等一下！”白檀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从腰间掏出一个锦囊塞到小二手里：“我有钱！这些不用找了，给我个雅间，再给我把菜重新上一遍。”

　　小二掂了掂锦囊，顿时喜笑颜开地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此时并非饭点，二楼几乎听不到任何人声，小二特意将两人安排在了紧挨着街边的雅间，离着楼梯最远，有人偷听一眼就能瞅见。

　　安排好房间，小二识趣地退了出去。

　　谢霖数次想要开口，都被白檀嘘了回去，反复几次都不成，也就不再尝试。

　　酒楼知道来了个大客户，速度极快地上好菜，又恭敬地离开，一再保证周围绝无闲杂人等。

　　突然放着吃到一半的饭菜不管，又要了个雅间，这不是有要事相商是什么？
　　如此场景小二见得多了，自认为贴心地挺了挺胸，全然没注意到谢霖诡异的目光。

　　他们有进行什么交流吗？

　　在他慌神的片刻，白檀已经激活了隔绝声音的阵法，眼睛紧盯着外面的一栋宅子，等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激动地抓住谢霖的手腕：“快看！”

　　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失踪已久的白姝月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又见“白姝月”红着脸将香囊塞进一个书生怀里，对方张嘴说了些什么，“白姝月”忽地一跺脚，转身跑回了宅子里。

　　“林……宅？”

　　谢霖视线上移，轻声念出牌匾上描了金边的字迹，眉头微蹙：“为何是林宅？”

　　白檀确实看着那名字书生若有所思，等到书生珍之重之地收好香囊离去才恍然道：“或许是在渡劫？”

　　修士渡劫有一套□□凡身很正常，但偏偏在场的是他们二人。

　　谢霖——当世知名天才，合体期前甚至连雷劫的威力都不大。
　　白檀——丹田灵力难蓄，突破金丹遥遥无期，更遑论渡劫。

　　不同的情况，确实同样的一无所知。

　　“我听说，天道会准备好几个肉身，一个不行便转而考验下一个。”白檀凭借着从书上看来为数不多的知识缓缓开口。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霖蹙眉，没能抓住那丝不对劲，只得摇摇头甩到脑后。

　　“看这样子，兴许是情劫。”想起对情爱丝毫不感兴趣的白姝月，谢霖忍不住笑出声。

　　情劫于她而言应该是最简单的，就算一时走不出来，回头去醉仙居住上一阵子，也能好的差不多了。

　　只要知道白姝月的下落就好，如此想必白锦茗也能安心。

　　将目前的情况一五一十传达给谢溯光，谢霖一回头就对上正托腮看着自己的白檀，似乎是有话要说。

　　白檀眨眨眼，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兴奋道：“咱们买个宅子吧！”

　　“啊？”谢霖不明所以，自觉地掏出储物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去换钱。

　　一把按下谢霖的手，白檀晃了晃手指：“不用你出钱，我有的是银子。”

　　她在颍州卖春宫图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慕名而来的人里有许多下界富商，常常为此一掷千金。
　　可惜换成灵石数额太少，不然白檀少说也是个富户。

　　听完这番解释，谢霖反而沉寂下来，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的可信度，白檀想了想继续安抚：“你放心，如果没钱了，我还能接着画图！”

　　她是专业的！

　　“不，倒也不必。”谢霖开口制止白檀危险的想法，头疼地揉揉眉心：“你是想要阻止她渡劫？”

　　修士渡劫其实不过是借由一生经历升华自己的认知，无论是好的坏的，还是活的死的，只要认清七情六欲的本质，就算是成功。

　　说白了，天道就是要你死去活来后大彻大悟，以此来巩固道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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