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五条家的鹤

　　*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紧紧攫住心脏。

　　山吹雲惊恐地看着下方飞速放大的景象，‘不会吧……’
　　‘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还有，这个高度！会死人的吧？！！！’

　　慌乱中，她的目光扫过下方葱郁的林地。
　　‘咦？下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遭了！会砸到的！！！’
　　山吹雲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嘶喊，声音被气流扯得破碎：“喂——！下面的人——！！快让开啊啊啊——————！！！”

　　***
　　平安。
　　在这个人鬼共生、精魅游走的时代，万物皆可通灵，器物亦能成精。
　　鹤丸国永，这柄诞生自名匠五条国永之手的太刀，自锻造成形之日起，便浸润在这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之中，早早地化作了付丧神。

　　“啊啊，平家已经玩腻了。将军什么时候能带鹤出去呢？”
　　“嘛，偶尔出去转转也行吧～”
　　不过要先避开其他人才行啊，不然的话就麻烦了。

　　*
　　后山，鹤丸正悠闲地抬头，欣赏着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斑驳天光，雪白的狩衣在微风中轻拂。
　　突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模糊却急促的呼喊，带着非比寻常的下坠风声。
　　他疑惑地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极速下坠的身影。

　　“欸？”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撞了个满怀。
　　啊不，说是被压倒了更为合适吧。

　　“呜！”
　　后背重重砸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哼。
　　尘土和落叶被激荡得飞扬起来。

　　***
　　“啊…痛痛痛……”

　　少女的声音从他身前不远处传来。
　　鹤丸国永迅速撑起上半身坐起，甩了甩有些发懵的头，雪白的发丝沾上了几片草叶。

　　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奇怪的人类。
　　奇怪的穿着。
　　还有奇怪的来历。
　　但更奇怪的是，眼前的人的气息让他觉得熟悉。
　　不，
　　不是熟悉。
　　鹤丸国永肯定，他完完全全不认识这个人，气息也绝不能称之为熟悉。

　　硬要说的话…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相似感。
　　仿佛…仿佛在触碰一把尚未出鞘的、气息相近的同类？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为什么？
　　……
　　啧…
　　真过分呐，打扰鹤难得的出游。
　　麻烦的人。
　　他决定不再深究，尽快离开这个意外。

　　鹤丸国永收敛起瞬间的思绪，声音带着惯有的、略显轻佻的语调，对着那个还低着头、似乎没从撞击中完全缓过神来的少女开口：
　　“呐。这位……从天而降的姬君？”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少女低垂的身形似乎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鹤丸顿了顿，还是继续用平稳的语气问道：
　　“没事……”吧？
　　话音未落，随着少女抬头，那双盛满泪水的黑曜色眼睛猝不及防闯进鹤丸的视线，让他失声。
　　那是一双极其干净清澈的瞳孔，此刻被盈眶的泪水浸透，在透过林叶的微光映衬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异常动人，却也异常沉重。
　　不知何时，在两人这过于靠近的、无声的对峙中，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珠串，从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接连滚落，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已泪流满面。

　　“你……？！”
　　半晌，试图再度开口的鹤丸突然被猛地抱住。

　　？！
　　少女死死拽住他身前的狩衣，将头埋入他的胸膛。
　　手指近乎痉挛地攥紧了白色狩衣布料，仿佛要将它揉碎，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同时，一股清冷的、带着淡淡苦涩药感的棣棠花气息混合着泪水的咸涩，萦绕在鹤丸的鼻尖。
　　低头是少女乌黑的发顶，感受着怀中身躯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鬼使神差地，鹤丸国永没有推开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串哽咽的道歉声从下方传出，破碎地，断断续续地。
　　鹤丸觉得奇怪。
　　就算是砸到了也没必要这样吧？
　　还是说…认错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她到底把我错认成谁了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赎罪……”
　　赎罪？
　　她对那个人犯下什么错了吗？
　　啊，好好奇。
　　“就算…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可以…对不起……”
　　该死之人么。
　　“对不起…呜…对不起……”

　　真可怜。
　　要不，成全她吧？
　　就让她把我当成那个人，干脆地结束掉她的痛苦好了。

　　这样就能安静下来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鹤丸……”
　　！
　　随着名字被念出，鹤丸国永霎时惊讶地看向怀中的少女。
　　恰好此时少女也受惊般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在那双依旧盛满泪水、却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的黑色眼眸中，鹤丸看到了瞬间闪过的惊恐和懊悔。

　　“对不起鹤丸！我还有…还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等到…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那个时候，无论你是想折磨我…还是想杀死我…我绝对不会反抗…绝对不会……”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鹤丸，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开始变得朦胧，带着深不见底的哀伤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承诺。

　　“所以…再等等吧…求求你…请再等等我……”
　　“等到了那时，我会赎罪，用我的性命偿还……”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她，被魇住了。］

　　鹤丸国永抿紧了淡色的唇，金色的眼眸冷静地审视着少女异常的状态，迅速做出判断。
　　是什么，
　　正在侵蚀她的神智。

　　这就难办了。
　　果然是个麻烦的人啊……

　　神智再次陷入混沌的奇怪少女此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像是溺水的人，凭着本能，拼命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用力地向上攀附，仿佛要从他这里汲取支撑下去的力量。

　　……
　　又是那双眼睛。
　　那双近在咫尺的、盛满了太多他无法理解、却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情感的黑色眼睛。
　　靠得更近了。
　　近到鹤丸甚至能在她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自己。

　　好奇怪…
　　心脏的跳动，似乎…变得奇怪起来。
　　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
　　又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收紧。

　　几乎是下意识地——
　　鹤丸国永抬起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少女那双不断流泪、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黑眸之上。

　　啊，终于停下来了。
　　无论是手下的少女还是自己。

　　终于，安静下来了。

　　感受到掌下眼睫的颤抖和湿意，鹤丸国永的动作微微一顿。
　　赎罪么？
　　啊，我知道了。
　　你的「罪恶」。
　　你的「执念」。
　　还有…你眼中那个需要被偿还的“我”。

　　他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嘛，
　　挺不错的嘛，外面的世界。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啊～

　　随即，他微微倾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了自己覆盖着少女双眼的手背上。

　　穿过枝叶缝隙的气流变得绵长而湿润，将周围的一切温柔地包裹起来。

　　鹤丸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
　　“既然如此……”
　　“那么从此刻起，你，就是鹤的所有物了。”
　　*
　　缠绕在一起的，交织在一起的，无论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任性的神明想着。
　　今天的风，
　　太过缱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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