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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挽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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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木


      墨泫背着机关匣,率一众锦衣卫站在石穴口。后方甬道的塌陷正迅速蔓延前来,少年急道:“老大,慕神医,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碎石硿隆砸落,慕笙清果断架起楼远,带上忘禅,随接应的锦衣卫疾步后撤。墨家机关引发的乱局,自然由懂行的人应对最为妥当。

      身后传来齿轮崩裂的刺耳锐响,整个地穴都在震颤。众人退出洞外,迎来天光,他们才发觉身处一段山崖平台,纪寥、江逸舟、凌宵和迦渡已在此等候多时。

      此时洞口突然响起崩塌的巨响,慕笙清扶着楼远惊惶回首,浓烈的灰尘中,一道黑影疾掠而出。

      墨泫翻身落地,肩头被碎石划开长长的豁口也不在意,笑嘻嘻冲楼远得意道:“老大,怎么样?小爷这身手,够利落吧?”

      楼远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地咬牙骂道:“……臭显摆,就不会惜命些?”

      “忘禅。”迦渡的袈裟随山风鼓荡,捏紧佛珠快速上前,焦灼道:“可曾受伤?”

      “师父,我没事。”忘禅仰脸,露出笑容,让迦渡安心。

      慕笙清将楼远按坐在一旁岩石上,抬头望向纪、江二人,“子默,小江公子,可有大碍?”

      两人摇了摇头,皆是灰头土脸,纪寥第一次认清了现实,愤懑而震惊道:“我一直以来敬之信之的教诲与道义……在他们眼中究竟算什么?!我亦不知武林盟何时成了靠灭口来掩盖真相,甚至沦为藏污纳垢的地方?难道……枕戈待旦的并非邪魔外道,而是……自家袍泽?”

      可惜这些问题暂时无人能回答他。

      楼远气息不稳道:“纪公子如今……还坚信令师……清白无瑕么?”

      纪寥喉头一哽,无话可言,而江逸舟红着眼眶,挺直脊背,朝众人郑重一揖:“今日之劫,皆因我武林盟而起。江某在此立誓,必彻查此事,给诸位、给墨家枉死的英灵……一个交代!”

      而后他向着墨泫深深行了一礼。

      墨泫吊儿郎当地倚着岩壁,对这一礼未置可否,只淡淡道:“江公子,我墨家不信奉'父债子偿'那劳什子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谁造的孽,谁偿的血,小爷我自会,一笔一笔,亲手讨回来。”

      说罢,他转身走向楼远,凌宵正帮慕笙清递绷带,此番楼远身上多处挂彩,而慕笙清除却衣摆些许尘土,几乎毫发无伤,显然被护得极为周全。

      楼远看着蹲到自己面前的墨泫,面色青白,气力不济地问:“武林盟的人……抓到了么?”

      墨泫道:“老大放心,埋伏的杂鱼一条没漏,凌大哥押回去审了。”

      “那……就好……”他紧握慕笙清的手一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远!”

      “老大!”

      慕笙清搭上他的脉搏,脸色骤变:“快!回刺史府。”

      回到刺史府,慕笙清即刻为楼远施针抑毒,随后便闭门专心配制解药。

      门外,迦渡回了安济寺,把忘禅留了下来。本意是想让两兄弟好好相处,但他忘了点明两人的关系。

      于是,墨泫和忘禅在树下相对而立,大眼瞪小眼。墨泫瞧着小沙弥亮堂的脑门,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古怪的熟悉感,但又抓不住头绪。

      凌宵看得干着急,嚷嚷道:“你俩干瞪眼干啥?不抱一个?”

      墨泫:“小爷凭什么抱他?”

      凌宵一拍脑袋瓜,说:“害!忘了跟你说,他是你弟啊。”

      墨泫:“……啥?”

      少年俯身,捏住忘禅的脸颊,仔仔细细左左右右地端详,沉默须臾道:“……这眉眼口鼻……啧,跟我小时候照镜子似的?”

      忘禅被捏得嘟起了嘴,说不出话,急忙摘下腰间的铜铃铛,努力举到他眼前,含糊道:“锅。”

      这铜铃。

      墨泫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他亲手为尚在襁褓中的弟弟打造的护身符。

      “……小弟?”

      “你还活着……”他颤抖着手,解开孩子的后领,看到那块眼熟的圆形胎记,他更加愣住了。

      忘禅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急得呜呜咽咽直跺脚,索性一口咬在墨泫虎口上。

      “嘶——”墨泫吃痛松手,就见孩子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块桂花糖,许是揣了太久,边缘已有些融化。

      “师、师父说……”忘禅把最完整的那块糖塞进他掌心,眼圈通红,“见到大哥……要给见面礼……”

      墨泫盯着糖块,机关匣“哐当”砸在地砖上,他单膝跪地,紧紧将忘禅搂进怀里,声音哑得不成调:“……怎么瘦成这样。”

      忘禅的眼泪吧嗒砸在他袖甲上,小胳膊费力回抱住他,抽噎道:“因、因为大哥没来找我,想的……”

      树后,偷看的凌宵摸了摸湿润的眼角,瞅着相拥的弟兄俩,他忽然有点想他哥了。

      与此同时,州府大牢内,正审问犯人的凌夙骤不及防地又打了个喷嚏,他习惯性地抹了把脸,没好气地暗骂:……准是那小混蛋又在偷闲胡闹,背地里编排我呢!

      药房里,慕笙清翻着一本陈旧的手札,那是忘禅刚出墨家堡时给他的,乃皊檀夫人生前所记。扉页就是关于萝洱藤的歌谣,经查阅,其药性确能解沙虱之毒。

      他逐页往后翻,忽地指尖一顿,停在某一页,久久未动。少焉后“啪”地合上手札,将其塞进医包最底部,着手专心调配楼远所中之毒的解药。

      等汤药煎成,慕笙清端碗进了卧房。楼远脸色灰败地躺在榻上,凌宵和几名锦衣卫正守在床边。

      凌宵见他来了,说:“慕神医,老大眼下连水都喂不进去,咋整?”

      慕笙清在床沿坐下,略一迟疑,就听凌宵不假思索道:“要我们回避吗?”

      “不必。”他淡声道,手钳住楼远的下颌发力,“咔”地一声轻响,便卸开了关节,把药汁径直灌入喉中。

      众锦衣卫下意识齐齐摸了摸下颌。

      好可怕!原来老大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吗?!

      待楼远苏醒,刚一睁眼,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忘禅盘腿坐在床边,腮帮子鼓鼓地含着糖,看他醒了,立刻扭头朝外喊:“大哥!施主醒啦!”

      门“砰”地被撞开,墨泫挟着一身药草味冲进来:“老大!你他——咳,您可算醒了!睡两天了都!”

      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回去,险些咬到舌头。

      “你娘的毒,确实厉害。”楼远撑起身子,肩胛骨处的伤抽抽地疼,“老子差点见阎王。”

      “那是!”墨泫自豪应声,话至一半僵住,眼底光彩瞬间黯淡,化作涩然。

      皊檀夫人制毒半生,将毕生心血与墨家机关术融为一体,所求不过护卫夫君、守护稚子、保全家园。谁能料到,白云苍狗,今矣叹兮。

      楼远见状,掀被下榻,大手在他发顶不轻不重地呼噜了一把,带着粗粝的安抚意味,旋即扯过外袍套上,“城中情形如何?”

      “毒解了大半。”墨泫说:“湖边柳树下的机关被我拆了,设计的确精妙,慕神医依据我娘手札所载,领着凌大哥他们挖光了密道的萝洱藤,现下安济寺领药的百姓,都快把门槛踏平了。”

      楼远问:“武林盟那帮人呢?”

      “都押在州府大牢里。”墨泫道:“但老大,朝廷历来对江湖事……”

      他欲言又止。

      “等着。”楼远系紧衣带,眼底划过寒光,卖了个关子:“很快就能管了。”

      临走前,他又叮嘱:“樊大魁也在刺史府,你带小家伙去见见他吧。”

      说完直接出了门。

      安济寺的药棚前确如墨泫所言,人声鼎沸,闹腾得很。

      楼远穿过人群,于堂前药炉边寻到慕笙清时,那人正将藤汁液滴入药壶,对身侧的慕辛夷说:“辛夷,帮我闻闻,这配制的味道可对?”

      “对的,兄长。”慕辛夷仔细辨别后,急道:“你两日未合眼了,快回去歇歇吧,这药我来弄。”

      慕笙清头也不抬,忧心忡忡道:“此药火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叫我如何能安心歇息?”

      彼时身后探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扣住他绑着绷带的手腕,楼远不知何时立在药炉旁,不容置喙道:“表弟说的对,你该歇着了。”

      慕辛夷反驳道:“谁是你表弟?”

      楼远冲他挑了下眉,转而目光落回慕笙清腕间的绷带,蹙眉道:“这淤青还没好么?”

      “药性化解总需时日。”慕笙清反手轻握他的指节,担忧道:“你伤势未愈,何必出来走动?”

      “来逮某个不听话的大夫。”楼远指腹轻蹭他眼下的乌青,咬牙切齿地说。

      慕笙清叹气:“还剩七锅药,今日需得配完。”

      “让表弟干。”楼远强行把他拽走,嘀嘀咕咕:“药棚里那么多人,又不是吃干饭的,何须你事事亲力亲为?”

      “阿远……”慕笙清不放心地回望药炉。

      “明日准许你来一个时辰。”楼远凑近道:“现在先陪我去城墙上透口气,你瞧瞧自个儿,脸色比鬼都白。”

      慕笙清瞥见慕辛夷疯狂使眼色的模样,妥协道:“……嗯。”

      他跟着楼远的步伐,逐渐远离人群的喧闹和药草的苦涩味道,身至高处时,迎面天风浩荡,胸中郁气为之一清。

      城墙上,楼远携慕笙清并肩靠在雉堞极目远眺。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楼远拿出个水囊,递过去,道:“墨泫说,解药方子是皊檀夫人留下的。”

      慕笙清接过饮了一口,颔首道:“是她逝世前留给忘禅的遗物。”

      楼远勾过他的脸,细细观摩他憔悴的气色,道:“光琢磨这个,把自己熬成这副鬼样子?”

      “不然呢?”慕笙清轻笑,“真当我是神仙,看一眼藤蔓就能配解药?”

      “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要把老子气出个好歹。”楼远语气不善,难掩心疼,“若再这般不知爱惜……”

      “老子就把你绑榻上。”他贴近,往人唇上狠亲,补上的话染着浑气,“操个三天三夜。”

      慕笙清耳尖一热,抬脚冲他靴面踩了一脚,引得喉间一阵痒意,侧首低咳:“咳咳……又说这些不正经的。”

      听见咳嗽声,楼远慌了神,也顾不上脚背生疼,着急扶住人,“难受了?我带你回刺史府——”

      “无碍。”慕笙清握住他的手,道:“再待片刻……我想再看看这座城。”

      “明日再看不迟……”楼远对于慕笙清的身子向来不敢马虎,话音未落,这人拽住他的衣襟,踮脚亲了他的唇,犹似撒娇道:“阿远,允我这一回,可好?”

      “……好。”

      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慕笙清凭墙而立,重新向远方眺望。

      苍穹蔚蓝,云絮飘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镇,烟囱里青烟袅袅升腾,街巷间熙熙攘攘的人流声络绎不绝,挑担叫卖糖水的小贩,捶打着软糯麻糍的老摊主,同伙计吆喝谈笑的工匠……鲜活热闹的景象皆映在他眼中。

      且只要侧眸,便能看见身旁穿着矜贵紫衣的人。

      这座城,终于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一幕,同样高耸的城墙下,是染血的长街,通天的火光,以及薛徽柏了无声息的苍颜,构成了他再也不愿回首的暮春。

      而眼前的一切,他忍不住想象,若虞城百姓能渡过那场劫难,大抵也是这般欣欣向荣之景。无论老弱妇孺,亦或青壮年少,都会向前而行,为生活奔走。

      想当年,他入虞城,是自愿的。

      而今守渝州,亦是自愿。

      相似的境况,却终归不同——这一次,多了个前来寻他的人。

      初夏的风掠过墙垣,卷起城下阴阳盆里烧得半透纸钱,烟灰混着未散的药气,盘旋着飘向天际。

      慕笙清倏然说:“这趟渝州之行,倒让我想通一事。”

      楼远调笑道:“哦?我们神医大人悟出什么天地至理了?”

      少顷,慕笙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飘忽:“悟出……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他远望城中细长的炊烟,垂眸沉思。两度疫劫,看尽苦楚,那份见困厄而难眠、知憾事却无力的沉疴,日夜灼心。他懂得天行有常的道理,却仍觉自身如岸畔沙砾,困于无形樊笼。

      挣不破,逃不开。

      楼远闻言,敛了脸上玩笑之色,缄默须臾,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风雨,哪是一人便能担尽的?”

      “万物各有其序,人亦各尽所能,即使微光萤火,能护住爱人、家人、友人,已是对这片天地最赤诚的心意。”

      “是啊……”慕笙清轻声应和,似有暖流化开胸中郁结,呢喃道:“这一回,非我一人之力。有阿远,有凌夙凌宵,有墨泫忘禅,有子默小江公子,有辛夷,有陈太医,有前人遗泽,有大家,我们才护住了这许多人。”

      他罕见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像是叹息,像是释然。

      他扬手接住一片飘过来的纸钱灰烬,方才心中万般思绪,最终只凝为一句低吟:“天意垂怜处,惜之苍黎;草木无心时,悲灵长昭。”

      楼远认真听他说话,听到这句时,不由低笑道:“我们阿清要改行当菩萨?”

      “菩萨渡众生……”慕笙清凝视指间纸钱,喉中泛起涩意,“却渡不了执念。”

      他渡了好多人,奈何渡不了自己,虞城三万生灵,如同群山重壑压得他喘不过气,每次闭眼,满城的血腥味就往脑海里窜,不断重演,反复鞭挞,直至麻木、看淡。

      故而渝州的瘟疫再现,他方能近乎残忍地“坦然”面对。

      而当年脊杖重伤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敢阖眼,心里横亘着一道天堑,是夜夜纠缠的噩梦,更是洗不脱的罪孽。

      他多希望那只是一场虚妄惊梦,醒来了,便云散烟消。

      可总有些东西,在生命里,不会随岁月遗忘,而是刻入骨髓,成为铭心的印记。

      所幸,而今梦醒了。

      “草木无心?”楼远倏地出声,拇指覆上他的腕子,感受皮肉下的搏动,眉眼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阿清说得谁?”

      这话问得促狭,是某人故意曲解,非要将那沉闷的气氛活生生搅散才肯罢休。

      慕笙清松开纸钱,任它飘落。他抬眸凝望,眼底如融春水,漾开明澈浅笑,继而靠上对方坚实的胸膛,闭目聆听,淡然道:“我做不得草木,因为我动了心,染了情。”

      此话一出,隔着一层紫衣遮掩,心动怦然失序,重重漏了一拍。

      直至夕照霞光倾斜而下时,晚风渐起,楼远忧虑他身子,揽着人缓步下了城墙。

      街道两旁,百姓多了起来,招魂幡在风里晃着,像无数未散的魂魄。空中升起新放的祈福灯,暖黄的光晕在暮色里闪烁,映照着人们哀戚虔诚的面容。

      慕笙清被楼远牵着,边走边抬首观望天上的光影出神,忽觉衣摆一荡。他低头,就见一个捧着兔子河灯的小姑娘忙不迭地站稳,仰头红着脸脆生生道:“对不住呀!哥哥!”

      慕笙清朝她浅浅一笑,温声道:“无妨。”

      见此,楼远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视线略带审视地扫过那小姑娘,确认并无危险后,才松了力道,瞧着她的灯笼,唇角微勾:“小心些,小兔子。”

      小姑娘被他逗得咯咯笑,冲他俩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明媚鲜活的模样,慕笙清蓦地想起了榕榆。

      她攥着碎玉死在了晚春,和众多的虞城百姓一样,归于了山河尘泥。她本该也有这样提着灯笼、奔跑笑闹的年岁。

      他由楼远引着,路过不远处为家人祈祷,虽悲伤但怀抱期冀的百姓,碰巧风中飘来了清苦的艾草气味,是道旁,驱邪的草堆尚有余烬,白烟缕缕飞散。

      慕笙清鼻尖翕动,闻着苦味,心想,草木是不会知道痛的。它们被采撷、被焚烧,最终埋入土中,看似消亡,实则于寂静处轮回往复,调养生息。

      它们也不会记得小姑娘的名字,不会梦见虞城连绵的哭声,更不会在夜半惊醒时,发现枕畔沾着血,别人的,自己的,还有……那个带着暖意拥他入眠之人的。

      尽管草木无心,但又见证着苍生的变化轮转,等雨水甘霖落下,看这枯荣更替,向死而生,比人心更知天命。

      他遥望着漫天的灯火,握紧了楼远的手,掌心的温度触之生热,坚定而真实,胸中那股积压多年的沉郁之气,似乎找到了一个裂隙,得以缓缓疏泄。

      医者仁心,终究无法超脱生死之外,既见众生皆苦,便再难作无情语。

      待长风休歇,人世几回,方得见——

      生命之盛衰,若鲲陨于溟,似蜚腐于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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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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