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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羊女
唯一能进入地窖的光被苏晚禾完全挡住,她三下五除二扯开身上的麻绳,眼底清明无比,丝毫没有中过麻药的迹象。
下流的质疑声不停:
“我怎么也开始晕了,怎么回事?”
“小妹妹,你真的太迷人了……”
“……”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又有两个连朝地砸在地上。
“杨老四,你怎么回事?!”
最后一声怒吼刺得人耳膜生疼,夜风带走地上的草屑。镜泽闻声望去,只见支离破碎的梦魇竟然开始不断翻滚,往常关白疏雨的地方被人层层围住,越来越多的人在他面前如同盒子里的骰子,上下碰撞,逐渐撕裂出一个个独立的画面。
早就守在这里的韩桢眼睁睁看着地面上凭空出现一个人影,身后声浪沸腾,那影子越来越清晰,亮堂的月光下镜泽顶着一头靓丽的粉发站在他面前。
韩桢:!!
“瞬移”到此地的镜泽抬手把人扑进怀里,低沉的声音落在韩桢耳郭:“苏晚禾那边出事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所在的位置和她重合。”
韩桢单手扶住他的脑袋,“你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这个梦魇正在坍塌。”镜泽三句作两句解释:“我亲眼看见梦魇在我前面撕成碎片,又快速组合成新的画面。”
他口中的新的画面无疑就是现在的梦魇,但在梦魇中,撕裂碎片就意味着梦魇不只有一个主体人。
韩桢快速理清思路:“你刚刚进入了别人的梦魇。”
镜泽唔了一声,“可能是小晚禾的,刚刚我没有看到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乱的暴怒和谄媚的道歉同时挤进耳膜,所有村民都在上前,脚步重重踏在地上。
镜泽蹲在地上问:“怎么回事?”
韩桢皱紧眉头:“白疏雨不见了。”
镜泽无声的震惊被死死压在胸腔内,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与此同时,昏暗的地窖内。
苏晚禾手里拿着手臂粗的木桩站在窗边和最后一位还留有神志的人对峙。
“他娘的,那小兔崽子还刚给我们下药!”那人啐口唾沫,继续骂骂咧咧:“还想跑?这次你看你能不能跑得掉!”
说完他就奋起一扑,肥胖的身躯直接朝苏晚禾身上压上去,药劲还没过去的苏晚禾转身就跑,岂料粗糙油腻的大手还是轻而易举握住她的脚踝。
扑通!
无数细小的灰尘呛近她的鼻腔,根本来不急咳嗽,膝盖上致命的痛意就夺走她的全部感官。
“我叫你跑,就你还想跑?”
男人喘出粗气,双手用尽力气才把苏晚禾拉回来一点,他语气狰狞:
“你天生就是这样的贱命!也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兔崽子给你下了药。”
苏晚禾被人一掌翻过身,漫天尘雾下她还没来及看清情况,就被人扼住脖颈。
“你要是不心软陪那小的玩,这事还轮不到你!”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瘙痒的灰尘堆积在气管里上下浮动,苏晚禾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
男人的动作慢了,“都是心软害了你,你别怪,我也是早点送你去地下找你亲娘团聚。”
凌乱的草堆下是磨人的石粒,苏晚禾意识昏沉,她能感受到自己双腿上磨出大片血痕。
什么亲娘?我的妈妈活得好好的。
她在外面等我,我必须要出去。
手心顿时一疼,刺人的草根从指缝间划过,她摸到再次摸到一个碎片,还没有反应过来,动作已经挥出去。
刺啦——
单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血线,滚烫的鲜血霎时喷涌而出!
男人手臂猛然后缩,趁着这个空挡,苏晚禾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心口,起身的同时反手捞起木桩。
身后又想起一声咒骂,男人扭动身躯就要再次扑上去。高举过头顶的木桩几乎和他同时间发动,两道黑影在半空中碰撞——
“该死的小……”
男人话没说完,就在木桩的重击下软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
死里逃生的苏晚禾单手扶墙,瘙痒的灰尘让她咳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
她一脚把人踹到墙边,冷冷地看着他无意识在地上蠕动,如同地面上肮脏的蛆虫。
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搜刮来那些人口袋的东西,苏晚禾赶紧跑到门前,面包车还停在院子里。她小心地观察两眼,终于在确定没有人进来的时候,爬到后墙头上,正准备跳出去跑路,就听见路上有人靠近的声音。
“老四,货拿到了没有?”一声粗声骤响。
苏晚禾立刻听出来那是老杨的声音,他来这里干什么?
来不及了,她死死扒住墙头,半边身体悬空挂在上面。
“别让大老板等烦了,动作快点!”老杨歪着半人半羊的身体走到院子,“第一批看货看他娘的拿货跑了,要不然这只肥羊还能再赚点草钱!”
第一批看货人。
那不就是被镜二绑成蝴蝶结锁在地窖的那帮人吗。
一声声肥羊充斥耳边,这个时候的苏晚禾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肥羊就是她自己!
老杨的脚步声近了,苏晚禾慢慢移动身子出去,仅用手臂的力量让自己挂在外面。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这里的墙头不高,一定能跳下去!
苏晚禾确实有常年健身的习惯,强劲有力的臂力能轻松支撑与自己体重相当的重量。但她现在麻药劲还没有过,虽然小男孩确实减轻了药量,奈何药劲太大,一直到现在她的脑袋还晕乎乎的。
脚步声停在墙下五米的位置,苏晚禾咬咬牙,就是现在!
她双手一松,身体还没有凌空五秒,就站在结实的地面上。
“什么声音?”
她听见里面的老杨发出质疑。
苏晚禾早就观察好了,大门距离后墙很远,等老杨察觉到自己跑了再从前门出来追,也不可能追上了。
清凉夜风吹开发丝,就好像一双温柔的手,打理掉她头上的杂草。
苏晚禾不顾一切往前奔跑,丝毫没有注意到怀里的手环在闪烁亮光,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写着:
梦魇形成原因:勇敢奔跑的女性。
“快拦住她!” “别让她跑了!”
面前一阵嘈杂纷纷响起,苏晚禾站在原地,惊恐未定的眼睛里映出点点火光,前面竟然还有人守着。
“老杨说得果然没错,这小丫头肯定会跑!”
“不就和她那个放火烧山的疯娘一模一样吗?”
苏晚禾后退几步,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别让她上山!” “快拦住她!”
身后的脚步声也轰然响起,镜泽死死按住韩桢,两人向地面倒去,紧接而来的却不是坚硬泥土的气息,而是清香草木的味道。
碎片梦魇又一次出现变动,再次起身,两人已经来到后山,在脚步声下他们还能听到远处的流水声。
他们回到了第一次进入梦魇的地方。
群山上空撕开一道缥缈的影子,白光如纱,雾蒙蒙笼罩在层叠树枝上。
“天快亮了。”镜泽说:“白疏雨更不好藏了。”
村民从山脚一拥而上,所到之处凌乱狼狈,草木折枝。明知道这里是梦魇,也早早知道白疏雨没有跑出去,但两人心里还是提着一口气,都跟在人群往山上跑去。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如果能有无人机投射画面,就能看到原本聚在一起的村民在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有规律的四散开来,快速又沉稳地形成一个包围圈,直逼山顶而去。最前面的,就是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孩子穿梭在树枝之间。
“小晚禾!”从一侧抄近道的镜泽在韩桢耳边,“她怎么骗过村民跑出来的?”
话音刚落,脑海里立刻闪出一个影子——
“陈姐!”
陈姐和表层梦魇一样,她一直在暗处里保护着整个村子的女性和孩子,要不是她白疏雨早就死在那个破烂的雕像下,化成苍苍白骨。
村民的怒吼和脚步声响彻山谷,恍惚间竟然觉得整个山体都发出微微的震感,仿佛下一刻就有巨石从山顶滚落。
“快捉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冲到最前面的人已经来到白疏雨眼前,瘦黑的大掌如同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魔,眼看着就要抓住,一把尘土就劈头盖脸砸了上来!
“快跑!”白疏雨反手捞起落后一步的小晚禾,用力往山顶推去。
撕心裂肺的怒吼惊起半边山雀,在此刻极致的混乱中撕开一道名为决绝的口子。她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一直奋力往上。
——滴滴滴。
细微的手环响动落在两人耳朵里也如同惊雷,轰然间把思绪拉回。镜泽点开手环,只见那雾气里纠缠的荆棘似要泣血,然后浮现出和苏晚禾手环上一样的内容:
梦魇形成原因:勇敢奔跑的女性。
“梦魇提示变了。”镜泽喃喃道:“这还是第一次,是因为表层梦魇坍塌的缘故吗?”
随之应声而动的是整座群山,碎片梦魇如同被置入石子的水面,以山腰为中心凭空裂出丝丝细纹。
“梦魇裂开了。”镜泽心里上涌复杂的情绪,只能淡淡道:“苏晚禾要过来了。”
韩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层叠复杂的梦魇碎片在分裂,组合。从白色的缝隙里能看见上一层梦魇的画面,有人在快速奔跑:那是苏晚禾!
身后追赶的村名在凌乱碎片里化为虚影,然后在裂痕的光晕下合成一体,狰狞贪婪的样子化成千百只张牙舞爪的影子,朝前面的人伸过去。
“晚禾,快跑!”
裹挟着愤怒的声音穿透摇摇欲坠的梦魇,另一边的苏晚禾好像听到了一般,心下猛然一动,没有停歇的脚步和小晚禾逐渐重合。
手环滴滴滴过了三声,天空的烈日撕开破碎云朵,在让人眩晕的光影里,梦魇碎片终于完全稳定。跑在白疏雨前面的小晚禾撑起宽松的衣裳,贴头皮的短发在长风里快速梳长,长腿迈过去的步子越来越大,最后只见她一脚踩断挡在面前的小树,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转身俯视山下众人:
“来啊!”
只见她一手举火把一手拿打火机,那是半路上村民扔过来的,她用搜刮来的打火机在众目睽睽之下点燃,挥舞在面前:“都来啊,老娘忍你们很久了!就是你们在我梦里一直追我是吧?来,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后面的人愤愤停住,在苏晚禾看不见的地方,另一层梦魇里,白疏雨脱掉外套,火光映在她疯狂的眼底,她大笑起来:
“你们把我奉上神坛,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你们说我疯,我看你们才是最该死的东西!”
“身披羊皮骗绵羊,可是你们想错了!我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从来不是!”
山下人没有后退,只是指着她咒骂:“疯子!” “我就说她是个疯子!” “整天神神叨叨地学”
不同维度的梦魇指着同一个方向,脚步朝山上越逼越紧。
两道身影同时后退,麻药还没有完全消解的苏晚禾脚下一软,咸湿黏腻的血化作浪潮翻涌袭来,将她完全吞没至顶。
那是她身上一直在流血的伤口。
接下来的一幕就仿佛是梦魇最巧妙绝伦又充满戏剧性的安排。
决绝后退的白疏雨身后,年仅6岁的小晚禾站在另一片虚空里,从另一个角度,亲眼见证了她们二人同时后退的身影。
只见两道火光冲天,是白疏雨禾苏晚禾一起扔出去的火焰,在半空咆哮出一道火光,两道火焰隔空碰撞,化作来势汹汹的惊天热浪,迎面砸向山下众人。
树林的土地上全是常年积累下的枯枝败叶,遇到明火立刻燃起冲天火龙,把众人困在下面。
镜泽朝韩桢歪头:“走吗?”
他没有明说,但韩桢立刻了解,他点点头。
两人绕到村民背后,在那人想要冲上前的同时,镜泽一脚把人踹在地上,用白得的绳索利索地捆出一个蝴蝶结,对着韩桢小声说:“你说,把他扔哪里呢?”
两人十分默契把视线看向半米外的火龙,镜泽毫不犹豫放手!
新增了燃料的火焰窜出两米的火墙,所有人在热浪的逼迫下缓慢后退。碎片梦魇在颠簸旋转,薄薄的隔离终于在火焰的炙烤下融化消失。
焦黑的土地在脚下翻滚、重建,呛人的黑烟被疾风快速吹散,镜泽又听见群山下老者凌乱的诵读:
——“村民的辛劳感动了羊王,它从深山走来,烧起一把大火。大火烧毁了整座山头,没有降雨,没有救援。”
——“大火不再是村民的灾难,而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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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人不觉得白疏雨这里的“疯狂”是贬义词,相反我觉得这里的疯狂带有张力,她不屈服,并且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向上力。
希望在任何时候,都有自救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