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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看来帅哥有点害羞啊,”主持人笑笑缓解气氛,“请问还有哪位不害羞的粉丝有问题想问我们主创演员们吗?”
眼看首映就快结束,乔姿曼急得就差站座位上了,见状苏宵也把手举得高了些。
这回主持人终于留意到她们,对工作人员递了个眼神。
接过话筒,还没等主持人开口,乔姿曼单刀直入,“我有个问题想问晨黎姐姐,可以吗?”
晨黎闻声看过来。
苏宵怔了一瞬。
晨黎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擦过苏宵的目光,莞尔,“当然。”
“电影前半部分您在校园时期的暗恋非常写实,包括情感的表达和行为逻辑都很符合青春期女孩的人物形象,所以我想问您……”乔姿曼握着话筒的手腕紧了紧,话说得有些支吾,余光偷偷瞄了苏宵一眼。
典型要干坏事的前兆。
苏宵正想提醒她一句谨言慎行,哪知她直接脱口一句,“请问您本人是有过暗恋经历吗?”
苏宵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此言一落地主持人脸色立时一沉,苏宵甚至觉察到周围有几束阴冷的目光对准了两人。
氛围似乎就要冷下来,主持人举起话筒作势要转话题,“隐私相关的问题就不……”
却被晨黎温声截断,“听你的话像是专业的朋友,很感谢你对我的肯定。”
“至于真实经历么,”晨黎唇角轻勾,眉眼温和,并没有被冒犯的不耐,“我一般是被暗恋的那个。”
意外却诙谐的回答让刚才还有些僵硬的气氛一下子化了冰。
主持人松口气。
“不过我有参考身边有暗恋经历的人哦。”晨黎笑着补了句。
不知是不是苏宵的错觉,晨黎在说这句话时,目光似乎有一瞬接上了她的视线。
*
十一月的深秋,燃烧在街巷的风已褪去最初的温和,日落之后,裹着褐黄又清冽的凉意。
走出影院,人群散去,禾青又回归到那个普通的禾青。
说是普通,似乎也,不太恰当。
这几年禾青影视业发展迅猛,当地政府也有意投资开发文化产业,建了规模不小的影视城,明星效应带动经济发展,破旧老城区也焕了新,楼宇高矗,霓虹林立。
“你回来是不是还没去十中转过?”乔姿曼问。
“嗯。”苏宵心不在焉地应声。
“咱学校跟隔壁的育英中学合并了,原先的校领导也换了一批,大变样了。”
“是么。”
转学之后,她总是抗拒接收有关禾青,有关十中的消息,偶尔听乔姿曼提及也是虚与委蛇地应付。
苏宵半倚着车窗,眼神涣散地随车轮压过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直到刻有“禾青市第十中学”字样的牌匾出现在眼前,她才稍稍坐直了身体。
校门比以前宽阔不少,矗立门口的那座石像已经没有了,灰旧的教学楼也换了墙体装潢。
这会赶上十中放学的点,校门口挤了不少学生,小吃摊位沿街道一字排开,有香味,有吵闹,汽车在鸣笛,熙攘嘈杂。
“不是吧,打印店旁边的手抓饼摊子居然撤了,”乔姿曼唇线下撇,握在方向盘的指尖蜷了一下,“他家做的手抓饼可舍得用料了。”
苏宵兴味索然地听着,被忽然卷进视线的两道身影引了注意。
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两人站在路口的交界处,女生手指了指右手边的牛肉面馆,男生则眼神示意去隔壁的炸鸡店。
意见不一致,两人选择用简单粗暴的猜拳决胜负,最后女生赢了,朝男生扬起胜利者的笑。
看着眼前的他们,苏宵记忆有片刻的恍惚。
以前在学校,她也喜欢跟尘暮玩这种游戏。
那会两人每次休息周去图书馆,尘暮总是会给她带一张物理卷子做,可是物理好难,苏宵不懂,不想做,就跟他猜拳,说要是她赢了尘暮就帮她做一道。
只是苏宵运气不好,总输,为此喜欢耍赖说困,尘暮总会由着她去,在苏宵闭着眼睛装睡的时候一笔一笔地在草稿纸上帮她写下每一道题的解题步骤。
“看啥呢?”乔姿曼喊了苏宵半天不应声,拍了下她的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拖调哼了一声,“早恋呢。”
空气仿佛迟了那么一瞬。
苏宵顿半秒动了动脖颈,乔姿曼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困惑,反倒想起来另一件好玩的事,“你说晨黎参考了哪位有暗恋经历的人啊?”
苏宵:“可能是暗恋她的人吧。”
乔姿曼觉得没趣。
苏宵看回窗外,男生和女生已不见踪影。
*
乔姿曼最终以苏宵初来乍到钱包血条太薄为由忍痛放弃了宰客,拉着她在校门口找了家熟悉的麻辣烫。
因为乔姿曼今晚有篇新闻栏目的文章要交,两人饭后就没再闲逛,各回了各家。
小姨特意打过招呼说今晚在外面住,苏女士又还没回来,苏宵就抱着上午没读完的书坐在客厅等。
或许是这本散文的可读性实在不高,也可能是白天的外出耗费了太多精神,苏宵靠着沙发抱枕阖上了眼。
再接到电话时,人还是懵的。
突发性晕厥导致的摔跤,双腿可能有骨折的风险。
市中心医院,急诊大厅。
见到苏女士时,她坐在轮椅上,半阖着眼,脸上已浮了一层病色的白,声音细若蚊鸣,“又给你惹麻烦了,宵宵。”
她总是这样愧疚地道歉。
明明苏宵才是亏欠的那一个。
这些年,苏女士的身体情况虽日趋向好,却因从前的超负荷工作导致心脏有很深的隐患。
偶尔的心慌,心悸,胸闷,胸痛,再严重些,甚至会有急性心肌梗……
也是因为这样,自从上大学以来,苏宵的一切花销都是自己负责,她不让苏女士工作,也限制她的外出,总希望能把她保护得更好一点,更好一点。
……
挂完急诊号,医护人员领着去做了X线和CT的检查,右小腿轻微骨折,打了个石膏,一周左右就可以拆除,但检查出心脏部位有积液,有炎症感染的风险,苏宵在医生的建议下打算让苏女士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忙完这一切,已接近十一点。
几位阿姨跟着忙前忙后,这会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苏宵自己在这陪着就行了,没打算耗着她们,送走来换药的护士,便也把几人送出了病房。
苏宵打了个出租,司机离这有点里程,她便和几人在路口等了会。
秋夜的晚风有点凉,像被露水打湿的月光。
苏宵走得急,没拿外套,身上就一件羊毛白的打底衫,薄薄的贴在皮肤上,罩着她小小瘦弱的一个。
“瞧你穿的这么少,”方姨走过来,看她缩着小臂微微打颤,粗眉皱起,抓着她的泛亮的指尖塞进了口袋,“手都冰凉,来给你暖暖。”
“车该快来了吧,”方姨侧着脑袋朝左边马路探了探头,“要不你回去吧,我们几个一会……”
苏宵听着方姨的耳语,却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思绪渐渐飘远。
——“给你暖暖。”
这话她以前也说过。
又想到他了。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想他吗?
苏宵不知道。
但她偶尔会梦到他,听到他分享自己的近况。
这次回到禾青,苏宵也有幻想过两人再次重逢的场景。
或许是闲暇时的一次散步,或许是在商场一次不经意的转身,或许只是毫无缘由的擦肩而过。
可是世界不只有他们两个,他的脚步也不会为她所停留。
也许他已经离开禾青去了一个更好的城市深造,功成名就,成为行业的佼佼者,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苏宵垂眸走着,心中杂乱的想法不断,猝不及防地被一道奔来的身影撞斜了腰身。
很沉的一记力,苏宵咬唇低吸了两口气。
那人见状迭声跟她致歉,“抱歉抱歉,您没事吧?”
苏宵看出他有急事的样子,摆手说没事。
原地缓了一会,苏宵抬眸。
意外的。
视线微不可闻地闯进另一个人的瞳孔。
与梦境不同的是,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眼睛。清而透亮的眸子。
尘暮穿着挺括的白色大褂,衣摆垂贴于大腿两侧,将身形衬托得更加修长挺拔,眉宇间已褪去当年的少年稚气,尽显成熟男性特有的沉稳。
似乎,有些陌生。
仔细回想,两人已经快七年没见了。
要打招呼吗?
苏宵在犹豫。
那些她曾经在脑海里无数次重演凝练的说辞,在这一刻,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空洞。
一步,一步。
两人的目光在混有消毒水的气息中产生化学反应,生热,发烫。
与电视剧不同的是。
并没有悠扬歌声的环绕,也没有反复切换的慢动作,只有越来越轻的空气,越来越重的呼吸。
世界仿佛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苏宵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一时竟分不清耳边异常紊乱而急促的心跳声,究竟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越来越近。
苏宵挪开了视线。
学着成年人心照不宣的社交方式,沉默地垂下眼睑,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向前走。
即将走出他滚烫的目光。
就在此时。
“好久不见。”他倏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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