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野猫

　　周游换衣服出门还不忘带着她的电脑。

　　只剩寝室里的对话，“诶，美玉，周游怎么了？”
　　“害，没事，不用管她，诶呀，今天有风啊，那蜡烛能行么…”
　　老金开门，周游把手里的葡萄递给他。
　　“什么时候来这还知道带点水果了？”
　　“看你冰箱里总有葡萄，你应该是爱吃的吧。”
　　“喝这个行么？”
　　“行。”周游习惯性的还是在茶几边一窝。
　　有人敲门，老金顺手开了门，再回客厅时带着一个纸袋子。
　　“来不及做饭了，烧烤行么？”
　　“嗯，行，我就是想喝点酒。能抽烟么？”
　　老金点了点头，去餐桌上拿了烟灰缸，顺便带了一瓶果汁过来。
　　“你…不喝酒么？”
　　“昨天和客户喝了太多了，今天放过我吧。”
　　“行吧，那你吃串。”
　　“嗯。”
　　老金看周游抽烟，弹烟灰的动作越来越娴熟。
　　“最近不太好么？”
　　“还那样吧，安安就是饭吃的越来越少，亮哥做饭也越来越淡，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是问你。”
　　老金也点了一根，之前抽烟怕呛到周游还要背着她，现在好了两个人都抽，老金也能肆无忌惮了。
　　“我？”
　　“我就更不用说了，万年不变，就是有点…提心吊胆。”
　　“毕业设计画的怎么样了？”
　　“画不进去，要不也不会来你这了。”
　　老金冷笑了声。
　　周游看着老金的眼睛，想着自己如果和吴悠倾诉的话，得不到什么回应；美玉大概觉得我是不是吃错药了；也不想给常以安徒增烦恼；伍子的什么有点尴尬；程万礼那边也觉得大可不必。
　　只有在老金这里周游才能感觉到心安，才能肆无忌惮的不用掩饰，不用装作若无其事。虽然老金…明里暗里也拒绝过了，虽然自己和程万礼和好了，但是还是贪恋着和老金这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周游把烟掐灭，挑了个肉串拿起来，“我就是觉得自己挺烦的，想喝酒就给你打电话了，也没管你有没有事，这几年我也从来没有看出来过你心情不好，从来都是我在说，有用的没用的你都在听，我也从来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老金没想到周游会说这些，沉默的看向周游。
　　周游冷笑了声，“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想一出是一出，坚持要开面包，但是撞车了，还是要开。因为自卑和程万礼分手，即使他什么也没做错。我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选择也都是对的，直到我发现一些事情行不通就是行不通，再怎么努力，都不会得到回应，我发现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周游眼圈含泪看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老金…
　　“我…”
　　周游想着自己现在这样子太咄咄逼人，想着还有程万礼的实质关系在…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我不想知道了，我难得放松，不想抱根问底了，喝酒！”
　　老金也生生把话咽在肚子里。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吧，酒喝了不少，烧烤倒是没怎么动，周游有点喝多了。
　　“老金…我好累啊。”
　　周游把头埋进腿里，无声的掉着眼泪。
　　老金坐在旁边摸了摸周游的头。

　　突然电话响了，
　　“这么晚？谁啊？”
　　周游也不知道，看着手机屏幕，是常以安父亲的电话，这个时间突然打来电话，周游精神立刻集中，跪在地上，接起了电话。
　　“喂，叔叔。”
　　“诶呀，这么晚打扰你。”
　　“没事，叔叔啥事你说。”连老金都在旁边聚精会神。
　　“安安不太好，你能来…”
　　话还没说完，周游就说，“我马上到。”
　　周游起身太急，发现腿是麻的，脑袋是迷糊的，一下跌在沙发上。
　　老金上受去扶，“你慢点啊。”
　　“我得去趟医院。”
　　“我送你。”
　　一路上周游都默不作声，她真的害怕了，害怕一到医院就看见不会动的常以安。
　　“幸亏我没喝酒哈。”老金看着紧张到满手指甲印的周游，想缓和一下气氛。
　　但是周游并没有听见。
　　“周游？周游。”
　　“啊？”
　　“我说，幸亏我没有喝酒哈。”
　　“嗯，以后我也不喝了。”周游点起了根烟，打开了车窗，风吹着周游的刘海，一飘一飘的，周游逐渐醒酒，但是头还是很疼。
　　周游冲进病房，老金在后面支着保护周游。
　　常叔叔在角落的椅子上坐着，手扶着心脏，阿姨背对着门口，肩膀一耸一耸的。
　　进了门的周游倒是放慢了脚步，当病床上的常以安完全暴露在周游面前，周游甚至不敢睁眼去看，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周游醉醺醺的，这五米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呼吸的起伏，周游当时就慌了神，伸手想向旁边抓些什么，胡乱地抓住了老金的外套，右边身体重重的靠在墙上，这屋里的气压低到爆炸。
　　直到…
　　直到周游看见常以安手上还挂着点滴，顺着滴管发现支架上还有两个满满的药瓶，突然觉得心口的大石头一下被吸到了外太空，如释重负，她还活着，还活着。周游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呼吸，本身周游就喝了不少酒，窒息之后的第一口氧气，让她眼前一黑，顺着墙满满的往下滑，直到坐在地上，被抓着衣服的老金，环抱着周游蹲在地上，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拍了拍周游的胳膊，满眼心疼。
　　老金还是第一次看见周游这样，即使以前喝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崩溃。
　　周游稍作冷静后，与常以安的父母寒暄了几句，常以安一直没有要醒的迹象，周游便拉着老金退出了病房。
　　吸烟室里，老金给周游点了一根烟，周游目光呆滞，一口一口的吸进肺里。
　　周游想到了，多年前的六月，父亲去世，也是在一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就此远去。是不是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从父亲到安安，是不是老天爷一定要让周游自己生活。
　　周游当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根本思考不了，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烟。
　　老金轻拍了周游肩膀两下。
　　直到现在周游感觉手还是麻的…
　　周游掐灭了烟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寝室已经关门了，你跟我回家吧。”
　　周游没回答，自顾自的走出了安全通道。

　　第二天下午，
　　秦美玉：“安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么！”
　　常以安：“你们都知道了？”
　　这次秦美玉和吴悠知道常以安的生命在倒计时，并没有什么转机了。
　　秦美玉：“都怪你还让周游骗我们你会好。”
　　吴悠在一边哭着。
　　周游也是站在床尾。
　　常以安：“我不是好好的么！”
　　秦美玉和吴悠在歇斯底里。
　　常以安看向周游，“周游你几天没睡了？去睡一觉吧。”
　　“不用。你睡吧，我守着你。”

　　晚上秦美玉和吴悠回到学校，只剩周游支着电脑，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老金把周游碰醒，周游迷迷糊糊的睁眼，“老金，你怎么来了？”
　　常以安：“是我叫他来的。”
　　老金：“走吧，跟我回家。”
　　周游：“不用，我图在收尾了。”
　　老金：“走吧，别打扰你朋友睡觉。”
　　周游才不情愿的和老金走了。
　　还没到家，周游就睡着了，老金像原来那样抱着周游上了楼，周游是睡了不是死了…她当然知道老金在抱着自己，但是她没睁开眼睛，只是贪婪着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体温和气息。
　　老金把周游放到床上，周游趁机抓住老金的手，没三秒又松开了…
　　老金给她盖上了被子，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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