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下凡渡我啦

作者:逢山问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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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记忆快要落幕


      ……
      步晔背对着他,衣服都穿好了,被祁添搂着拍哄也不见回头的。祁添在他耳边吹耳旁风,捏着嗓子讲话:“大帅?大帅?你不是说给我当丈夫,给蝴蝶结当爹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背对着我是要反悔啊?”

      步晔冷哼一声,冷漠地徒留背影,像是吻别。

      “快要下雪啦,”祁添恢复了原来的音色,啾他的后脖颈卖乖求爱,“别生气了,我不是觉得这种事脏,只是不想你那样。”

      “为什么?”步晔微微侧身。

      “说不上来,总是觉得你不应该帮我。你在我心里就算不是高洁那也和我不一样,因我坠入这片隐秘的犄角,我大概会更加愧疚吧。”祁添的神情让步晔心里无端一空,他心疼地去摸他的脸,冰凉一片,比伸出窗外天寒地冻的手还要冷。

      “不要对我愧疚。”他贴着祁添的额头说,不敢抬起眼睫。

      他知道祁添为什么担心,为什么害怕。成洲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现在是个凡人,凡人看神仙就跟实习生看写字楼一样,带着憧憬与向往。凡人是怎样形容神仙的?不染纤尘、玉姿仙色……想来这对祁添从小到大的影响多深刻,所以在和他□□的时候也会有这种顾虑,不愿意他触碰一毫他自认为降低身份的事。步晔,享受最重要。

      谁知步晔同他的观念压根就是毫不相干,恋人之间有这种的默契也该算是一种默契吧。

      一个凡人看神仙,一个神仙看神仙。

      不说清楚的话,这个坎只有到他恢复记忆时才过得去。步晔就着姿势拍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眉眼周正企图严肃,开口却发现很难。

      有些话由于束缚的规定而不能说,有些解释因为不能说的话而如鲠在喉。

      祁添睁大眼睛等待他的话,目光下移时却发现步晔的下嘴唇闪过一抹血一样鲜艳的红,他皱起平静的山川,一只手拉开他遮掩的手背。

      嘴唇快速凝起一颗鲜亮靡艳的玉珠,一点不坦荡地嵌进祁添浅淡的瞳色中,顺着眼瞳的纹路加深。两人面对面,祁添瞪着眼看步晔,步晔斜着眼看别处,血珠被他下意识舔掉。

      “步晔,”他简直想把心脏掏出来给他看,或者步晔有读心术也可以,只要能把他的爱看穿为止。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要告诉我,不要有负担,我和你谈恋爱不是为了让你纠结着然后把嘴唇咬破。”话到后面就成了指责,倒不苛刻。

      他碰都不敢碰流血的伤口,鼻腔里窝火,但也不会用生气的语气,抓心挠肝地心疼:“你憋了多大的力呀?”

      舔舔就不流了,步晔把自己屯进他怀里头,跟他表白:“我爱你。”

      祁添再没了脾气,揉他柔顺的头发,嘴角翘到耳朵旁,“怎么突然说这个啊?”脸红得易如反掌。

      “想对你说,只能这么说。”步晔闭上眼,静静地蹭他的衣襟。
      只能这么说。
      祁添微侧,几乎是承载他全身的重量。

      他们不再梳理这情感里的纠缠,只抱着彼此细嗅对方的味道补充能量。

      蹉跎了一天半,两人下午从酒店回老家。不在老家房子里住,同村的叔伯爷太都不知道他回来,招呼总要打,而且,这次不一样的。

      思绪飘到这,笑声随着主观意识流出来。来不及收声,步晔就问:“你笑什么?”

      既然被听见祁添也不藏掖,大方笑出来,末了看了一眼头靠车窗眯眼补觉的步晔,声音不自觉地放缓,“想到我和你谈恋爱了就想笑啊。”

      步晔被他一句话说得醒眉,撑着下巴无声一笑。

      车子拐进村子,一眼便看见坐在家门口聊天打牌的中老年人。十几个脑袋上,二十几只眼睛听见动静一齐往这望,脑子里搜索这辆车的信息。

      有个戴帽子的浑身劲嗖嗖的老头叉腰探头,欲言又止,枯瘦剩皮的手招呼着,又怕不是祁添转而摸上自己白发横生的头。待车离近,他来不及周转情绪,一拍大腿迎上去。

      祁添开车门下车,下车前对步晔说:“你想下来就下来,不想下在车上也没事,他们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人很好的。”

      “二爷、三奶、大娘……”祁添说起家乡话,挨个叫人。

      老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起笑容,压着祁添的手左看右看,心想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长这么大啦,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说不上来的欣慰,“不孬,没瘦。没瘦就好啊!”

      他似乎要流泪,祁添见了扯开嘴唇,帮他抹干眼角,鼻头一酸抱了抱二爷,“多大人了看见我还哭。”

      旁边的大娘说:“看见你多高兴啊,你不比他亲儿子对他好啊。”
      祁添顿时噤若寒蝉,斜眼去瞥二爷的表情。

      大娘被挨得近的人戳了肘子,瘪了瘪嘴看牌去了。

      二爷叫张冶松,是奶奶也就是何立英去世的老公的哥哥。人是出了名的老实,在家做瓦匠养活自己和儿子。同村的属大娘最心疼他,也唾弃他那不中用只会拖后腿的儿子。二爷善良忠厚一辈子,就在儿子身上翻跟头。他儿子烂赌成性,妻子不愿意跟她改嫁了,到头来连个子儿也捞不到。二爷看不惯这乌烟瘴气,在儿子赌钱的时候给人打个半死拽回来,强制不让去。儿子一天天在家游手好闲,前几年犯事坐牢去了。福倒是没人亲爸享受,祸倒是造了不少出来。

      步晔在车里犹豫半晌,也下了车。

      他似乎比祁添更受欢迎,一下车就有一群陌生脸庞凑近端详他,他被围得不知作何举动,一筹莫展之际,祁添解救他来了。

      祁添看见老太太拉住步晔的手伊伊啊啊,没多想便凑过去,“太太,你看看我是谁。”

      “呜呜呜窝……”被叫太太的老人手舞足蹈,看起来很高兴。祁添却没有那么高兴,转头迷茫地看向张冶松。

      他摇头。

      祁添瞬间明白了。

      接到奶奶去世通知赶回家的那天,看到的也是二爷在摇头。
      形单影只地立在暖橙色的霞光下,明明是很好的场景,却没内心深处的侥幸安详。

      “是不是小添啊?”太太的牙掉光了,话说得不清楚,但祁添方才听得刻骨铭心。

      他的眼眶乍时红了,猛烈地从回忆里拔然而出,握住那双向他伸来的手,“是我,太太,我回来过年啦。”

      “哦……哦,太太耳朵不好……聋了……”她像个精神错乱的病人,一时记得面前比她高出三个头的男人是小添,一时又问:“你是哪个哦?”,亦或嘴里重复着“太太耳朵不好,聋了……”

      有个人昂声说了句:“大娘唉,莫要打扰年轻人喽。”

      挂在嘴边的话被粗砺的厚茧子磨出血,祁添心里五味杂陈,当下头脑还清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太太扶回墙边的木椅子上安稳坐下。

      他半跪在太太面前,嘴唇都在颤抖,目不转睛地道:“太太,我先回去啦,晚点我来看你。”

      “啊啊……”太太手伸半空,最终落到祁添的头上,他现在又记起来他是小添了,不免感慨万千,然她牙掉光了,说出来也没人听得懂。

      她想,这是小添吗?怎么长得这么大了?立英居然走了四五年了?差不多要轮到她了,立英要是看见了得多高兴啊,孙子长得这么高这么帅,年纪轻轻就买了车,还带回来一个人。

      “你太太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你也看到了,哎……估计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啊。”张冶松背手走着,曾经挺直的腰杆也抗不住岁月的鞭打,逐渐佝偻。
      已然看开,便听天由命,向天再借五百年什么的留给一往无前、人定胜天的年轻人吧。

      到了家门,步晔先进去。张冶松就打算在门口站站,顺便跟侄子扯巴聊天。

      “那是谁啊?朋友啊?”

      祁添回头,刚好瞧见步晔的眼睛,笑着回答张冶松的问题,一双弯眸戳瞎他的眼:“男朋友。”

      他既然把步晔带回来,就有不怕全世界知道的心,都不怕了,问了他就实话实说。

      “我明天给奶奶烧纸,正好跟她说这个事。”

      张冶松闭着嘴迟迟不说话,本就皱纹交纵的脸色平白多了一道深壑,就卡在眉间。

      祁添并没有给他做一串的思想工作,而是等张冶松得到答案后的表示。
      张冶松动了动鼻翼,眼睛里的鄙夷泛滥滔天。乌云笼聚,口出恶言:
      “这不是有病吗?”

      “我不认为。”祁添寡断干脆地回答,对老一辈的看法其实算是在意吧,可他也知道对二爷说再多都只是捧杯救火,起不了波澜,甚至反作用会比较大。所以他简短地将内心所想用四个字表述出来,他改变不了任何人,但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

      张冶松沉着一口气瞪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胸腔几乎被一股强有力的怒火烧着了,直直传到喉咙口,火辣辣的,久久不能平复。

      他在离开之前望了一眼院子,没找到侄子所说的“男朋友”,也不想再看让他怒火中烧的侄子,摆了摆手:“随便你,我看你能疯到什么时候。”

      步晔在看照片,怪感兴趣的。祁添走进来无声无息的,故意让他没发觉。面带倦色的从背后抱住他,靠着他的脖颈小幅度地喘息。

      再向二爷退一万步来讲,他还是有些委屈。

      步晔是他的男朋友,多好的一件事啊。为什么要说是有病……相爱明明是件很幸福的事,两个不同频的心跳因为彼此而处在一条线上,就像阳光被树杈四分五裂却依旧被人记得那是阳光。

      遇见步晔,分明用尽他所有的运气了。祁添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快就和二爷说的,如果因为他的莽撞造成二爷对步晔吹毛求疵该怎么办?二爷不是那种人,可明面上对步晔客客气气心里照样会有意见。

      可是他不想隐瞒步晔的身份。明明就是男朋友,甩给他几百上千万他也不想说是什么朋友、老同学……都不行。

      一方面他不想步晔因此被人无中生有地议论,另一方面,他不想连基础的男朋友的身份都给不起步晔。

      他能给步晔的并不多,甚至少得可怜。祁添的愿望零丁几许,其中有一个他能实施一辈子还不够的就是不让步晔受委屈。

      那天海樱山他暴怒,因此牵扯出了遗忘的记忆不是没有据点。

      步晔就是,一切的源泉。

      快傍晚了,太阳没什么温度,冻得遣散村里打牌大爷大娘。村子顿然空得像某一年夏天,杨树花葱葱郁郁洒下来一连绿茵子,空中被白花花地晒出水波纹,祁添坐在阴凉的门口,头发额头全湿透了,看见的也是这方空荡。

      每次被这么抱着,步晔都习惯后靠在祁添的肩膀。捧着相框,忽地记起祁添说过几天有雪,又要下雪了。

      记忆还停留在沃城的那场铺垫已久的雪。

      抱着他的人不说话,步晔便用亲昵的动作哄他,挑起话题:“你说要去看太太什么的,那个太太是谁啊?”

      祁添的额头贴蹭到耳垂,面庞笼蔽进灰暗里,看不清表情,步晔靠着他说话的语气辨别情绪,然而祁添为了不让他担心,起伏跌宕一点不让他听清。

      “是爷爷的妹妹了。”

      没听过他说过爷爷。

      “我没见过爷爷,只是听奶奶说过 ,他在奶奶嫁给他不久后就去世了。”

      “小时候孤儿院的孩子有二十几个,太太最疼的就是我,每次总要塞甜麦片给我,看我吃完了变魔术似得又掏出一包来……”他说着笑出来,笑在终于想起、笑在他还记得。下一秒,未出口的笑被哽咽占据,压回井底:“我记得她没有这么老的,明明几年前还能蹦能跳的……我总觉得,她要是去世了,我的记忆又要刷淡许多……记不清了,小时候的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他抱着步晔,像抱着分裂的记忆,压抑着往下掉的眼泪,不忍打湿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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