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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杀
十二狞笑着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血红色,一滴一滴流出泪来:“我是匪呀,我是蓬海的匪,我怎么能去高阳岛呢?”
地狱里的人怎么能得到亮光呢?正如腐朽的骨头无法抵挡阳光的暴晒。
他属于广袤的大海,属于自由的风。
他始终仇视那些伤害,漫骂,并且企图支配他的人,他会用最幼稚和原始的方法,杀死他们。
他绝不该信任一个人,这是他从那个漆黑的地道里爬出来时,便下定的决心。
十二笑着又将匕首送进去一寸,后者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哗”地一声,他猛地抽出匕首,朗粼跪地吐出一口血,浇灭了地上的火星子。
十二慢慢站起身,漫天飞扬的黑灰,模糊了远近一切的景物,也落在他黑缎似的长发上,火光似乎远去了。
他转身欲走,一阵蓝光忽地从朗粼的掌心迸发而出,丝丝缕缕牵住他的身体:“十二,你不是匪,你是……这主宰这世间的神灵,你……”
朗粼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带着无尽的愁惨和哀伤,几乎要随风而逝了。
十二挪不动步子,身体旋即被那股力量掌托到一丈高的地方,“放开我!”他抗争着莫名其妙的力量,然而四肢皆被蓝光锁紧,勒进皮肉。
“我曾向你臣服,也曾与你并肩……”朗粼匍匐在地,血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十二,如果你永远将他弄丢了,如果你永远改不掉杀戮,如果你永远不能依从天地之仁。”
“那么,你不配成为他!”
一股肃杀的寒气自朗粼的指尖而出,猛地灌入十二心脏,他体内的蓝凝珠迅速长出裂纹。
十二疼得翻身打滚,五脏六腑开始结霜,“你在干什么,啊……疼啊……”
听着他的凄厉的哀嚎声,朗粼痛得呕出血来。
十二疼得眼前发黑,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消失殆尽,他张着嘴,嗬嗬喘着粗气。
“十二……”他终究是心软了。
血液流失前的最后一刻,朗粼爬向他,他要再看一眼那双让他欲生欲死的眼睛,那双曾经属于原珏的眼睛。
尽管现在他的眼睛里是仇恨,是疯狂,是暴戾。
谁知矮墙边冲出一黑影,拖起虚弱的十二,扔进火场里。
朗粼甚至来不及呼喊,他伧然倒在地上,手指指着十二的方向落下,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
“神君大人!神君大人!”龟丞相和六只虾兵远远跑来,掌心是一束海浪。
蓬海的风越来越大了,淡蓝色的启明星自东边缓缓升起,天就要亮了。
***
一夜之内,两处火灾,柳丞相发了极大的火。
乌河县县衙内烧毁了东西花厅和三堂,内宅大院,除了李知州和陈柏重伤昏迷外,另有三个衙役,两个丫鬟轻伤,封仵作失踪。
柳意和田奇的尸体烧毁,渔村案的卷宗损毁大半。
银泽村地势复杂,伤亡一时难以统计齐全,曾县令带着二十个衙役上岛协助救灾。
时近巳时,当他们一行人走到祠堂南侧的民居废墟时,忽然看到一个身穿灰袍的男人,失魂落魄地闯入一个又一个废墟,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曾劲庭派人上去瞧,查看的衙役回禀道:那人戴着一张半脸铜面具。
“不好,是昨夜越狱的恶匪同伙。”
当黑衣衙役一齐冲上来逮捕朗粼时,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辩解的话。
龟丞相和六只虾兵舍命救回了濒死的他,曾被内定为水神继任者的朗粼,也是三界里唯一的水族神尊。
他始终代表了水族内部的利益。
“你有见过石七吗,昨夜他越狱了?”曾劲庭拈着胡须问他。
朗粼恍惚抬起眼睛,冰冷冷的黄铜面具下,遮盖的是一张如同死灰般的脸,他的薄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大人,我们抓到一个越狱的囚犯。”有一黑衣衙役上来禀报。
“带上来!”只见衙役们带上来一个湿淋淋的男人,他是在一个水坑前被捕的。
朗粼抬眼瞧去,旋即又失望了,那人身形猥琐,长着一双可憎的三角眼,一口黄黑相间牙齿露着,奇怪的是,他脖子上有一道两指宽的勒痕,血一样红。
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白光,是他,昨夜的黑影就是他!”
他一个扑身上前,抓住他衣襟:“十二呢,我的十二呢?”他神态迷乱,眼中尽是癫狂之色:“你把他带到哪里了?”
“快拖开他们。”曾劲庭急声叫道。
见衙役们扑上来捣乱,郎粼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提步跃下大船,吓得后者丢了三魂七魄,就在两人落在河岸边的一处嶙峋的石台上时。
麻虎那件破袍子里,忽然滚出很多圆滚滚的东西,白色的珍珠,红色的玛瑙,银色的碎银……
最显眼的,莫过于一颗碧蓝色的珠子,带着裂纹。
蓝凝珠——十二胸腔里修复心脏的魂珠。
修长的手指拾起它,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你哪里来的珠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郎粼不断重复着,像是问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捡的,火堆里捡的!”
“不是,不可能……”朗粼突然扼紧了他的脖子,迷乱的瞳孔里突然射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
那是比大海还要澎湃的蓝色,是比太阳还要炙热的金色。
朗粼第一次用天神的禁术,窥探一双凡人的眼睛。
迷迷蒙蒙的海雾之中,他看到一位俊逸的男子,头戴白玉金冠,身披天族最圣洁的彩缎,端坐在冰晶凝结的神台之上 。
他沉睡着,比天下最美的羊脂玉还要温润耀眼。
旋即一艘七桅船驱散了海雾,他们踏上秘镜,用最锋利的斧头劈碎了神台,他们将他按进海浪唤醒,并把他带回肮脏的船只。
他们剪碎他的头发,取下的他头上玉冠卖钱,他们撕碎他身上的衣袍修补肮脏的船帆。
“你叫十二,是老子用十二个海筹买的,你以后是我的小奴隶了。”
“可惜了这一身细皮嫩肉,若是个美娇娥倒能快活几日,你瞪,你再瞪我,老子打断你的腿。”
“谁让你吃的,你也配用碗吃饭,你叫我一声祖爷爷,我给你吃一口,对,再叫一声……”
他看到他们将狗链栓在他的脖子,并把他拖行在污秽的泥土中。
他看到他们将他绑在桅杆之上驯服凌虐。
他看到他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慢慢变成黑色,并且逐渐露出凶光,他学着他们嘴中的脏话,聆听者他们不择手段的歪道理……
他远离人,憎恨人,杀害人。
“哈哈哈!”朗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慢慢松开麻虎的脖子,后者咚地一声摔在石岸上:“是你,是你们,把他变成了孤魂野鬼。”
他忽地呕出一口血来,就在曾大人带着衙役赶过来时,朗粼一拳打在麻虎脸颊上。
后者一声惨叫,当即捂住了头,朗粼的拳头却没有停歇,他额上青筋迸出,一双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是你毁了他,你毁了他,你也毁了我……”
“我等了他一千六百年,一千六百年,哈哈哈哈,都是笑话,哈哈哈!”他一拳一拳砸在麻虎身上,拳拳到肉。
“再也见不到了,再也没有他了,哈哈哈哈,不配,谁都不配成为他!”
血淋淋的一道伤口,忽地从麻虎的头皮撕开,再裂到脸颊,眼球孤零零掉在地上……他倒在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朗粼仍旧没有停手,血从他指缝里流了出来,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掉了下来,曾大人怔怔的看着,叫衙役拉开他们的话,才说了一半。
转瞬间,一股浓烈的腥臭飘散而出。
熏得曾大人趴在河岸边吐了起来,半晌后他才站起来,用细如蚊呐的声音提醒道:“壮士,你别打了,他已经死了。”
朗粼充耳不闻,已经失了神智,最后,他将他踢进水里,尸体顺着河流,缓缓沉下水面。
血水红彤彤一片蔓延开来,犹如晚霞。
当着县官大人的面打死人命,尽管那人是十恶不赦的囚犯,郎粼很快下了狱。
鉴于他同伙有越狱的前科,郎粼被打入了最严密的死牢,日夜有两狱卒轮流监看。
石七失踪了,有人说他被烧死了,也有人说他跑了,加之陈柏和李知州醒来后,一口咬定火是石七放的。
郎粼这个同伙的罪又加了一等,相比第一次入狱,郎粼这次进监牢很安静。
他不吃不喝不睡,睁着眼睛一躺就是一天。
柳丞相来审讯过他,他什么他都不说,重刑加身也不说,不过每一份认罪文书,他都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用曾大人的话说,好好一个人,竟然比死尸还要腐烂,又有人说他一心求死,还有人说他丢了魂。
***
两天后银泽村的伤亡统计出来了,岛上房屋全部烧毁,有四十五人受轻伤,十五人摔下海涯重伤,九人失踪,另有十一人死亡。
如此惨痛的伤亡,很快上报给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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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十二
乌河县:石九,这口大锅你背好,这下啥烂账都能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