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梦回少年时

　　余年站在观众席下面向上看，直到扫过观众席最后一排，才找到目标。

　　远远地看到，冯乐川手上慢悠悠地摇着一柄折扇，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正仰头和太阳面对面。

　　黑白色对比，在明黄的阳光照耀下，衬得得冯乐川的脸格外白净。

　　难得他的腿没有规矩地立在地上，而是左腿盘在右腿上，像个老大爷。

　　隔了一个座位，余年坐在冯乐川的左边。

　　冯乐川把黑色墨镜推到头顶，转头看了一眼余年，再低头看手表。
　　正好20分钟。

　　冯乐川问余年，“怎么不坐我旁边？”冯乐川还想说，旁边的座位都给你擦干净了。
　　余年也眯眼看了一眼太阳才问：“冷静完了？”

　　冯乐川又把墨镜推下来，架在鼻梁上，准备又和太阳脸对脸，“冷过头了，来晒会儿太阳。”

　　挪了一个座，余年突然说：“我的跳高，和你的跳远，都进决赛了。”

　　冯乐川淡定地点了点头，“换个话题，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余年又勾起一点嘴角：“那你是想听我胡说八道吗？”

　　摇扇子的手停了，冯乐川晒太阳的脸也转来了，隔着黑不溜秋的墨镜，余年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坦白。”
　　“没有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总在幻想自己已经到达了终点。”
　　“可在你向我迈出第一步后，我又犹豫地表示出了后退的倾向。”
　　“像地下情一样，见不得光。”
　　“以至于谈个恋爱，我们的关系和普通同学并没有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被人发现这段关系。”
　　“担心会让他们失望，担心会不符合他们的期待。”

　　“我刚刚就在想，难道我应该活在预设里的吗？难道外界的期待比我的自由意志更重要吗？”
　　“好像按部就班的当三好生当得太久，我都忘了问我自己想要什么。”
　　“加在身上的头衔太多，我都忘了最大的头衔应该是冯乐川。”

　　“所以这次……”

　　说完就把折扇举起，挡着脸，快速亲了一下余年的嘴角。
　　“我只做我自己。”

　　看着余年惊愕的眼，冯乐川笑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没给你安全感的，应该是我。”
　　“这是我的错。”
　　“我之后一定改。”
　　“我、我尽量多主动。”

　　冯乐川也觉得自己太扭捏了，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亲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但是在对方清醒的时候，来牵手拥抱都要偷偷摸摸。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

　　原本还在诧异冯乐川的自我检讨，现在更诧异冯乐川的主动献吻，能冷静思考20分钟想到这些。
　　余年觉得冯乐川也很厉害。

　　“不是你的错。”
　　“我担心你会觉得和我谈恋爱很沉闷，很无趣。”
　　“所以会时不时胡说八道。”
　　“当然如果这样能提醒你。”
　　“我们不止是普通同学关系。”
　　“那当然更好。”
　　“如果……”余年停顿了下，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
　　“如果，你觉得那些话很肉麻，让你感觉不舒服。
　　“我向你道歉。”
　　“下次…”不说了。

　　冯乐川打断：“下次还说，提醒我也挺好的。”说完，又举起折扇，重复了一下刚刚的伎俩。

　　余年看着折扇和墨镜，用带笑意嗓音问：“这些哪来的？”

　　其实是想问，哪学的？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说完终于松一口气，冯乐川把墨镜摘下，磨砂着扇面上“金榜题名”四个大字，冯乐川回：“李仁借的。”
　　“我说我要晒太阳，他就借我了。”

　　时间回到20分钟前。

　　一副老大爷装扮的李仁，看见冯乐川来到最后一排的座位，热情打招呼：
　　“哟，冯乐川啊。”
　　“听说你跳远……”
　　戛然而止，“干嘛，你要用这张脸冻死我吗？”

　　冯乐川隔了两个座位坐下，架着腿，开始仰头晒太阳：“就是来解冻的。”

　　晒了几分钟太阳，李仁拍拍屁股站起来，“还有比赛，我走了啊。”李仁把墨镜和折扇都传承给冯乐川。
　　“这些借你，我估计一会有人要来找你，应该要晒蛮久。”
　　“闹矛盾了就要想办法解决。”
　　“主动认错不丢脸。”

　　也不知道李仁是怎么看出来，冯乐川和人闹了矛盾，一副哲理大师的样子，好心出谋划策。
　　余年点头，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以后请他坐主桌。”

　　冯乐川没明白：“什么主桌？”
　　接着半个上身靠近点，想分享凉爽，“热不热，我给你扇扇。”

　　丝丝凉风从扇子边缘产出，直直穿过滚烫的皮肤，企图物理降温。
　　余年上半身后仰着坐远，拿过折扇开始狂扇。

　　“真有这么热？”冯乐川疑惑，他原本只是礼貌问问，毕竟自己晒了这么久，一点汗也没出，只觉得暖烘烘的温度刚刚好。

　　物理降温好像也不凑效，有一团火越稍越旺。

　　余年把折扇还给冯乐川，“是有点，我去下洗手间。”末了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就去洗个脸，很快。”

　　但是冯乐川也没听出什么问题，点头说：“去吧，我等你。”

　　说完戴上墨镜，继续晒太阳。
　　一天结束两项比赛，冯乐川直到晚上才感觉全身酸软，提不起一点力气，洗漱完 ，换上睡衣就趟在床上挺尸。

　　老年机振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新短信。

　　【余年：过来下。】

　　【冯乐川：好累。】
　　【冯乐川：不想动。】
　　【冯乐川：有事你过来。】

　　冯乐川想一句，发一句。根本没有话攒在一起说的意识。

　　【余年：家里没人。】

　　外婆和新来的芳姨去旅游了，主打错峰出行，要2天后才回来。

　　好像隐隐有暗示的意味，冯乐川有点心痒痒的同时，也有点犯难。
　　两个心火旺的未成年人，万一擦个枪走个火，可能有点不好收场啊。

　　叮咚一条新消息发过来了。
　　【余年：不是下午才说会主动一点吗？这么快就不算话了吗？】

　　冯乐川咬牙，狠心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拿起一张试卷就走出房间。

　　路过客厅，周慧还在追更那部仙侠剧，“妈，我去找一下余年。”拖着懒懒的调子，说着冯乐川还顺手扬了扬手里面的试卷。
　　周慧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看电视看得太入迷，周慧都忘了学校在开运动会，这几天不上课，也没有作业……

　　一进入余年的房间，冯乐川就被压在门背后，唇上一阵温热。
　　在被一点一点索要。
　　得出这个结论，冯乐川心慌地闭上了眼，关闭了视觉，触觉和嗅觉反而变得异常灵敏。
　　唇上被缓慢地碾磨，吐出的气息带着失控后的急促，感觉到对方的舌头探了进来，勾得冯乐川魂儿连着身体都颤动一瞬。

　　脚步虚浮，软软绵绵的无力，冯乐川伸手揪住余年腰后的衣服借力。
　　两个人不言不语，从一开始慢条斯理的试探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谁引导着谁，五感断断续续的消失，但能清楚地听到窗外起风的声音。
　　狂风过境，呜呜咽咽。

　　被余年的头顶着，冯乐川仰头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环视一圈。

　　房间没有开灯，遮光性过好的窗帘竟然让光一点也透不进来，黑暗里，只有两团火在烧。
　　冯乐川声音发哑：“怎么不开灯？”
　　有吻落在了喉结上，刺激得冯乐川吞咽了一下，余年声音也听着不太好：“等你决定。”
　　等你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听到这话，冯乐川把余年的衣服拽得更紧了。
　　似乎是下定决心，他的双手上移攀上余年的肩，手指抚摸余年的后颈，似乎是默许和嘉奖。
　　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一齐倒在了床上。

　　先是从眼皮，再到鼻尖蜻蜓点水般地略过，最后余年的吻游移到了冯乐川的嘴唇，轻轻啃咬，再渐渐深入。

　　余年的手也顺着纽扣一点点下移，在被碰上的瞬间，冯乐川猛地清醒过来，单手擒住余年的手，另一只手在余年的后腰上拍了拍：“开灯吧。”
　　这是停止的讯号。
　　“去洗手间。”

　　试探完冯乐川底线的人低低笑出了声，余年在他锁骨上轻轻盖了个戳，才俯在冯乐川的耳边说：“果然言而有信。”
　　在夸真的主动了。
　　啪地一声，余年拍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冯乐川一只手臂遮着眼，一只手伸长着悬空，主动过来的人是他，要求开灯的人也是他，怕见光的人也一直是他。

　　17岁冯乐川的壳装着25岁冯乐川的魂，冯乐川在心里咒骂自己色令智昏。

　　从洗手间回来的余年，打开了房间的顶灯。

　　见冯乐川还是刚刚那个摆烂的姿势，一只手盖着眼，一只手颓废地搭在床沿。
　　指节修长，腕骨清瘦，白皙又漂亮。

　　走到冯乐川那一侧床边，背着白光，余年的眼神晦暗不明：“你等着。”
　　像威胁，冯乐川翻了个身，转身趴着装听不懂。

　　接着余年走向书桌，拿过书桌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把盒子塞进冯乐川的手心，鼓励道：“打开看看。”

　　冯乐川掂量着，像板砖，但是他开玩笑：“不会是戒指吧？”
　　“这得多少克拉？”

　　余年笑出了声：“那，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拆开礼物外壳的牛皮纸，露出里面的白色包装壳，结合尺寸大小，冯乐川一下就猜到是什么东西了。
　　一个白壳的智能手机。

　　是冯乐川和陈凌云在走廊上讨论过的手机品牌。
　　手机是这个品牌最近新出的一款，主打摄影摄像功能强悍，带动大内存的推搭游戏也不在话下。

　　就是价格嘛，毕竟是新款，没个小几大千是拿不下的。

　　冯乐川爬起来跪坐在床上，白晃晃的灯照在一坐一站的两人身上，刚刚旖旎暧昧的气氛全无。

　　冯乐川含笑看向余年：“是不是很贵？”

　　余年后退回书桌，坐在了椅子上，“不贵，刚好遇到打折。”
　　“几百拿下的，很便宜。”

　　一骨碌爬起来，冯乐川留下一句：“你等着。”利落下床开门再出门。

　　接着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再关门的时候，他手上拿了一个方方正正同类型的板砖，不过这个没有牛皮纸包装，还是快递包装。

　　有点暴力地拆开快递，冯乐川掏出了一个手机，品牌和尺寸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款颜色是黑色。
　　白色用得太久，他想尝试一下新的颜色。

　　余年的手机壳是黑色，所以他格外想试试黑色手机壳的手机。

　　看坐着的余年表情有点木，冯乐川觉得很好玩，跨坐在余年腿上，两人面对面。

　　冯乐川的手环上的余年脖子，额头贴上额头，话里话外都是抑制不出的愉悦：“男朋友，我们有点默契嘛。”

　　“可是我买的时候有点贵，不止几百，小几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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